第2章 百草園2
那天晚上，小羅跟往常一樣騎着自行車下班，習慣走夜路的他輕車熟路地往家裏趕。
街上有路燈，到了巷子的時候光線就昏暗了很多，他七拐八彎地繞着居民樓。騎着騎着，就看到遠處一樓某戶人家人影攢動，屋裏傳出斷斷續續的哭啼聲。
大早上天還沒亮，這家人就這麽忙碌，哭得這麽傷心，小羅感到很是好奇，同時心裏隐隐覺得不安。
他在騎車經過的時候不由地放慢了速度，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莫不是出了什麽命案，警察正在處理現場？
可外面也沒有警車。
他幹脆把自行車停在一邊，走近那扇虛掩的門，伸着腦袋去瞧。
院子裏果然有很多人，偏偏他一眼就看到了屋子裏躺着一個從頭到腳蓋着白布的人。
女人們都擦着眼淚哭哭啼啼的。
此情此景，小羅當然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吓得後退幾步，低語了一句：“死人了，呸呸，穢氣。”
吐了口痰，一邊轉身騎上自行車，飛也似的回家。
從那天起，他就出現心悸、多疑的症狀了。一旦合眼睡着，就會噩夢連連。夢裏有個老人，睜着一雙血淋淋的眼睛瞪着他。吓得他根本不敢睡覺。沒多久就精神衰弱了。
休息不好，上夜班就更加沒精神，好幾次都出錯挨罵。
去醫院看病，吃了不少藥，也沒有效果。
聽完小羅的講述，一襲白袍的梵先生輕描淡寫地說道：“八九不離十了，虧就虧在你的大不敬上。”
聽到醫師這麽說，小羅不太明白：“我沒做什麽呀，怎麽就大不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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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到這種情況，你應該不聲不響的走開，偏偏你态度惡劣，恰巧碰上小氣之輩，就跟你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小羅一臉不可置信：“這樣嗎？真有這種事？先生，我有得治嗎？”
梵先生一臉平靜，不知從哪裏掏出兩根細細的銀針，說：“我給你紮兩針，連續七日，即可祛除邪氣。不算太嚴重，死者只是略加懲罰而已。”
“真的這麽簡單嗎？”
“簡單？你覺得簡單，為何飽受半月之苦？”
“呃……先生妙手回春，請你趕緊給我治治吧，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不過……”小羅有些猶豫了。
“不過什麽？”
“這個治療很貴嗎？我沒有多少錢。”
“替人解陰陽糾紛，不收取報酬是會折壽的。錢不論多少，有就給，沒有幾塊錢也可以。”
幾塊錢？小羅驚得合不攏嘴。
梵先生以為他身無分文，就說：“沒錢也還是有其他辦法的，那可能就要出點勞力了。”
“啊不，這點錢我還是有的，謝謝先生！”
“好，那我就紮了。”
梵先生一手抱着小白貓，一手拿着銀針在他兩邊的太陽穴紮了下去。
小羅面不改色，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似的。
只見一縷黑氣從他的兩只眼睛裏飄了出來，小貓見狀，往先生懷裏縮了縮，鈴铛發出清脆的聲音，兩只晶瑩的藍色眸子好奇地看着那縷黑氣。
“好了，我給你開一張單子，抓點安神補氣的中藥，回去煎着吃，大概就沒問題了。”
“多謝先生！”小羅的精氣神似乎好了些，一臉感激地看着醫師。卻無意碰見小白貓冷傲的眼神，便讪讪地也朝它點了點頭。
抓好了藥，小羅千恩萬謝地走了。
“一個星期來，第一個病人呀！”男店員目送着顧客走遠，感慨地說。
梵先生卻鎖着眉頭，不發一語。
“梵滄海，你怎麽啦？他有什麽問題嗎？”
梵先生看了看他，說：“有人對咱們這裏很感興趣呢。”
“什麽意思？難不成……這麽快？”男店員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梵先生冷笑了一聲，說：“沒事，有客人你就招待。”
懷中的小白貓無聊地嗷了一聲，他将它抱上胸口處，小貓咪轉着小腦袋蹭他胸膛，喵嗚喵嗚地撒嬌着。他也毫不吝啬地撫摸着它的毛發，令小家夥無比受用。
“好羨慕那只小貓啊！”外面不遠處的小賣部裏，紮堆的幾個女孩遠遠地看着百草園裏的景象，發出一陣陣感慨。
“好想讓梵先生給我把把脈！”
“你有了嗎？要把脈？”
“那叫肌膚之親呀~”
“哎喲，思春了，還要不要上學了？天天紮我店裏。”
“快快，再不走就下大雨了。”
醞釀了一天的烏雲，終于嘩啦啦地下了一場暴雨，使勁沖刷着暗靈街的地面，所幸排水系統好，也沒有造成多大的積水。雨逐漸停了。晚上九點，梵滄海帶着他的小白貓離開了百草園，只留男店員一個人看店。
他抱着小貓咪回到了另一條街的某個小區，一路上回頭率是相當的高。
雖說城市裏早就興起了漢服熱，可能穿出他這種古人味道的還真的很少見，就好像他真的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
白衣飄飄，如浪花翻滾，而他形若流雲，緩緩地走在城市的夜色當中，如一個散發着光芒的仙人。
回到15樓的家中，他一進門先将靴子脫掉，懷裏的小白貓喵喵叫着自個跑進了客廳，靈活地跳上桌子，又跳到沙發上，打了好幾個滾，然後回頭看着高大英俊的白衣男子。
他站在那裏，頂天立地一般，只是現代化的室內裝飾，與他的古人氣質有些不搭調。
“小蜜蜂，今天又委屈你一天了！”
梵滄海說着就坐到沙發上，小貓咪喵了一聲擡起脖子，露出下面的鈴铛項圈。
“要不，你繼續這樣好了，我給你洗個澡。”
誰知小貓咪像人一樣拼命搖頭，十分不願意。
“好吧，那你等等。”
梵滄海起身，從別處拿來一張毛巾被，放在面前。小貓咪依舊仰着腦袋，梵滄海伸手過去解開了那個黑色小項圈。
剛一解開，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
光芒咋現，本來小小的貓身體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成年男子，袅袅仙氣環繞着他，朦朦胧胧的，梵滄海将毛巾被裹到他身上，順勢摟進懷裏。
是個白頭發的小青年。
“可憋壞我了！梵滄海，我不要做貓了！”他在他懷裏抗議着，一臉懊惱的神情。
他皮膚白皙，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粉唇瑩潤，白發襯得他仍舊有幾分小寵物的柔軟味道。
梵滄海笑了笑，修長的手指插|入他柔軟的發絲裏，優哉游哉地梳理着，“我覺得挺好呀，這麽可愛的布偶貓！”
小青年卻很苦惱，仍舊沒吐槽夠：“搞得我越來越像貓了，一看到毛線球就忍不住撲上去，再過幾天我會不會喜歡上吃貓糧？你可一定要阻止我！”
“那要不，做小狗狗？”
“不要！不要！”
“做小豬？”
“更讨厭！”
他是真的很不樂意，梵滄海只好勉為其難地說：“那只好把你裝進如意袋了……”
一聽這句話，小青年更加抓狂了，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狂叫着：“梵滄海你就這麽對我！”
“那不然呢？你知道有多少人對你虎視眈眈嗎？”他撩着他一縷白發，委屈地說。
看着梵滄海為難的樣子，小青年也知道事态嚴重，他也只是發發牢騷而已，當即扁了扁嘴，鑽進他懷裏，乖乖的默認了。
“小蜜蜂餓不餓？我給你做點吃的。”
“我要吃鮮蝦排骨面！”
“好嘞！”
小青年洗好澡出來的時候，已經穿上居家睡衣，擦着濕淋淋的頭發，看到在一旁做宵夜的梵滄海。
他也脫掉了外袍，只穿一件白色內袍，多了幾分随意和性感。
小青年走過去從背後環抱着他。一米八的身高跟梵滄海還差大半個腦袋，剛剛好趴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馬上就好了。你當貓的時候吃那麽少，會不會影響發育呀？”
“會！”
“可你吃多了，又不讓我給你處理貓屎……”
“啊——你別說你別說！梵滄海你怎麽這麽猥瑣！”
“這是一件嚴肅的事情。”
“你還說！”
“不要害羞嘛……”
“梵滄海你真的不吃嗎？”席地而坐的小青年哧溜哧溜地嗦着面條，忍不住又要勸解對面的白衣男子。
梵滄海就坐在沙發上，看着他那副吃相，臉上笑吟吟的。
小青年吃着吃着，就有些犯難了，他說：“梵滄海，你雖說辟谷，可也要吃仙果呀，這種城市裏哪有适合你的東西？以後可怎麽辦？”
“等孖嗄種出了仙泉果，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萬一種不活呢？”
“不會的，再不濟就吃山林裏的野果！”
小青年有些自責：“也不知道讓你來這個城市對不對……如果你不喜歡，可以帶着我跑，反正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目前就這樣吧，就當是入世歷練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責怪我嗎？”
“傻瓜，我責怪你幹嘛？責怪你把我從缥缈幻境帶出來嗎？”
“當然不是，可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你古時候那個了……”
梵滄海好笑地看着他，說：“都一樣的，只是換了表皮而已。人，還是那些人，争權奪利，哪個時代都一樣。”
小青年擡頭看着他，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眼裏滿是疼惜和疑惑，一個眼裏坦蕩蕩的充滿誠意。
一個月前，一顆光球突然從天而降，砸落在西南F市郊區，使地面形成了一個大坑。一陣強烈的光芒閃現過後，現場滾滾的濃煙逐漸消散開來。依稀可見濃煙裏面人頭攢動。
頃刻，上千人從大坑中爬出來，一個個臉上既興奮又茫然。
梵滄海和小青年等人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伫立在山崗上，看着這個久違了的新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