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唔嗯……”克萊恩眨眨迷茫的雙眼,打了一個哈欠,随着朦胧的視野恢複清晰,沉浸夢境的頭腦也逐漸清醒。最近幾天他睡得挺好,因為對目前的他而言毫無作用的靈性直覺總算不再預警,幹擾他的睡眠了……但好吃好睡這件事情卻成為他最近的煩惱來源。
盡管腦袋還埋在冬眠巢穴般溫暖的被窩裏,克萊恩仍能感知那道監視自己的視線。那視線像是執行公務一樣冷漠,無關樂趣或喜好,不帶任何情感。
雖然遭受戲弄的感覺并不好受,但如果阿蒙能像之前一樣帶着明顯的惡意和玩心還好應付一些。克萊恩心想,輕聲嘆息。
他緩緩地坐起身來,朝着視線所在的方向望去。一只體型龐大的渡鴉伫立在敞開的窗臺旁,右眼生着一圈白色雜毛,祂像是窗外沉郁灰霧凝結而成的妖魔,在人類的居房刻下邪異的爪痕,漆黑的眼珠裏反射着囚人的身影。
似乎徹底對克萊恩失去興趣,阿蒙們不再圍觀沉睡的克萊恩,只固定留下一位作為看守。
“呃,你早啊……”盡管不知道精确的時間,克萊恩姑且還是嘗試對阿蒙禮貌性地打聲招呼,在手掌尴尬地舉到半空時,烏鴉非常不給面子地扭頭轉身,振翅飛向窗外,像是不通言語的野鳥一般。
“……”
克萊恩臉上的微笑僵住了,手掌懊惱地拍向額頭,想要重新埋入被子裏逃避現實。
他搞砸了!
自從那次克萊恩一時沖動諷刺阿蒙的處境之後,阿蒙就恢複了和克萊恩之間作為敵手應有的距離感,不再玩耍似地詢問關于“人性”的問題,也不再和克萊恩有任何言語上的交流,分身們只是遠遠地監看着克萊恩的行動,像是看守囚徒的盡責獄警。那天阿蒙就連煮好的炖羊腿都沒吃,最後克萊恩只能自行解決,反正神話生物沒有食量和體重的問題。
無論克萊恩怎麽想,都覺得阿蒙應該是被徹底激怒了,但克萊恩并不後悔自己的言行。正因為他還是“他”,就算會因為冒渎神靈而當場死去,他都必須站在人類的一邊,守住身為人類的底線。
……該慶幸祂沒有變着法子折磨我,或者為了報複我而牽連無辜的人類嗎?克萊恩苦中作樂地心想,他搔了搔睡得塌亂的柔軟頭發,拖着腳鐐下床洗漱。
阿蒙并沒有因為憤怒而限制克萊恩的行動,也沒有反悔先前應允的事情,塔羅會仍然照常舉行……對克萊恩而言,現在被阿蒙置之不理的狀況其實不是壞事,他少了應付阿蒙捉弄的困擾,還能過自己的生活,既然對方都安排好了未來,有意讓他接手“詭祕之主”,那麽克萊恩其實只要安份等待阿蒙殒落的那一天就可以了。
但克萊恩可沒忘了要教導阿蒙“人性”的事情。
也許只是自我感覺良好,但克萊恩的确認為自己對世界存有一份責任,畢竟“詭祕之主”的位置可是他親手交給阿蒙的。他得好好把握這次複活的機會,至少要在阿蒙玩膩了把他封回光繭之前,讓那位看輕人類的神子能夠認識“人性”的美好之處,而不是依然故我地走向純粹的“神性”。
不過要怎麽修複和阿蒙的關系呢……?克萊恩拿毛巾擦幹臉龐,他看着鏡中的自己,仍然毫無頭緒。一般而言正常的眷者并不會和自己的神靈有溝通上的困擾,只需要堅定自己的信仰即可保持交流,然而克萊恩很可惜地只是名義上的眷者,他甚至無法對阿蒙産生一丁點的信仰之心……但若将阿蒙視為朋友相待,不提克萊恩會不會感到別扭的問題,恐怕阿蒙會先對這個想法嘲笑出聲。
克萊恩想來想去,覺得透過聊天讓雙方恢複以往相處模式似乎是最為可行的方案,盡管阿蒙明顯地回避與克萊恩交流。這幾天克萊恩一直設法制造談話的機會,例如烹煮一些阿蒙喜歡的清淡餐點,試圖吸引阿蒙在餐桌坐下,但不是吃貨的阿蒙們并不領情,只是遠遠地盯着克萊恩吃飯;又例如在寫信給阿茲克的同時小聲念出信中的內容,刻意說出錯誤情報以制造話題,但不知因為阿蒙對阿茲克毫無興趣,又或者是克萊恩的騙局過于明顯,總之阿蒙并沒有上當。
平時多是阿蒙主動出面和克萊恩搭話聊天,尋求克萊恩對于“人性”的見解,又或者是嘲笑克萊恩的行為,他們固定見面的時間只有吃飯的時候。克萊恩一般也不會主動和阿蒙交流,身為曾經的敵手,觀念又天差地遠,他可不想找自己麻煩,又不是在維持格爾曼斯帕羅的人設。正常狀況下,克萊恩寧可去書房看看阿蒙的收藏,偶爾阿蒙還會拎回幾本新書補充藏書。
要是他們能有其他互動就好了,但事到如今才懊悔也太遲了。克萊恩咬着湯匙心想,今天的早餐是随手煮的雞蛋麥片粥,只加入些許細碎的胡蘿蔔絲添加色彩和提味,鹽味稀薄,淡得不像是他煮出來的食物。
阿蒙仍舊依約每天帶回食材放置于廚房,該補的生活用品一樣不缺。
以一位神靈的憤怒而言,祂表現得也過于溫和了,唯一的稱得上懲罰的行為只有在克萊恩出言不遜的當下踩碎部分靈之蟲而已(雖然挺疼的),之後再無表示,但阿蒙絕非仁慈愛物的神靈。事實上這幾天克萊恩都提心吊膽,深怕感到掃興的阿蒙會把他封回光繭,讓他徹底地閉上嘴巴,反正無礙于克萊恩作為後手的事情,還能減少變量,畢竟阿蒙和亞當一樣,都不喜歡規劃好的計劃出現變化。
是了,阿蒙如果真心發怒,祂為什麽不結束這場“人性”游戲?克萊恩思考一頓,覺得隐約找到了解決雙方僵化關系的線索。阿蒙現在的行為相當古怪,不像是他所認識的那位任性妄為又自我中心的神靈。
他難道誤判了情況嗎?
克萊恩皺着眉頭,把那碗過淡的麥片粥三兩下喝光,一邊收拾桌面和餐具,一邊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緒。
也許阿蒙并沒有因為他的言論而發怒,只是出于其他因素與他保持距離?這不可能,阿蒙的确短暫地失去應有的從容,而且這裏是阿蒙的神國,即使是亞當也無力幹涉阿蒙在此處的行為……那麽難道是阿蒙真心想要求教“人性”,因此還不願将他挂上青銅門扉?這點就更不可能了,阿蒙的态度輕浮,更接近于心血來潮的取樂,他很肯定阿蒙其實還是不把“人性”當一回事……
這麽一想,如果阿蒙發怒的表現是像現在一樣徹底斷絕來往,那就更加沒有理由把冒犯他的眷者留着,還每天讓他在源堡內過得舒服滋潤,應該把他封回光繭省得心煩。
對了,阿蒙連日直白地表達祂的不滿其實也挺反常。倒不是說阿蒙的心胸多麽寬大,能夠一笑泯恩仇,只是以阿蒙的性格和自尊而言,就算真的記恨了,表面上也要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才符合祂的身分,反正只要克萊恩還落在祂手中,祂就不可能缺乏報複的機會。
……難道阿蒙那不理不睬的态度和憤怒無關?克萊恩最後只能得出這個古怪的結論,他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客觀看來,對保持合作關系的對象撒氣也不是明智的選擇,只是徒然招惹對方的反感,導致協議破裂而已,自诩理性又聰慧的阿蒙當然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
但不是憤怒的話還能是什麽呢?天生的神話生物過了幾千年難道連正常的情緒表達都沒學會嗎?克萊恩在內心暗自嘲諷,走回了位于三樓的書房。書桌上的推理小說夾着押花的書簽,靛紫色的緞帶垂下,标記着昨晚看到的段落,即将追查到真兇的窮苦偵探雖然命懸一線,但現在的克萊恩無心關切偵探的結局。
翅膀拍打的聲音傳來,一只烏鴉翩然在窗邊降落,負責監視的阿蒙自顧自地梳理翅膀上的羽毛,看也不看克萊恩一眼。
如果直接了當地問祂現在的情緒和想法,感覺挺傻的,而且大概會像之前一樣被祂無視吧?克萊恩故作不在意地随手翻開書頁,紙張的聲音幹燥地摩擦在指尖,思考的齒輪逐漸咬合。
讀書畢竟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休閑活動,這時代也還沒有電視機……要是這房間裏能有一些游戲器具就好了,例如來一場德州撲克--
書桌上即刻出現一副灰霧凝成的撲克牌,克萊恩訝異地望向阿蒙,對方仍在用尖尖的嘴喙咬着羽毛,似乎只是基于應允信徒願望的本能響應了克萊恩的需求,而不是竊取克萊恩的想法,否則祂大概早就因為克萊恩失禮的揣想而出言諷刺,兩人就能順利搭上話了。
克萊恩伸手摸了一下牌盒,立刻像燙到一樣把手縮了回去。冷靜想想他就發現打牌不是個好主意,在缺乏非凡能力的狀況下找欺詐之神玩賭博性質的游戲根本是自殺行為,為了緩解雙方關系而輕易地輸掉一切可不明智,雖然他已經欠得夠多了。
也許下西洋棋會好一些……?克萊恩悄悄瞥了阿蒙一眼,悄悄在心中許願。書房內立刻多了一副西洋棋盤,連下棋用的棋桌和兩把椅子都準備好了。
收起雙翼的烏鴉扭過頭來,眨了眨黝黑的雙眼,無言地盯着克萊恩瞧,帶着強烈的壓迫感。
克萊恩裝作沒有察覺阿蒙的眼神,心不在焉地翻着書本。看來眷者的身分挺管用,無論阿蒙多麽不想搭理他,只要祂身為擁有正常錨點的神靈,就會無條件地接收到信徒的祈禱,正如以往克萊恩也曾在三更半夜時不情不願地被禱告驚醒……換句話說,這顯然是個有效騷擾阿蒙的方式。
想通之後,克萊恩的精神為之一振,決定繼續試探阿蒙的底線。
希望還能有飲料和點心。畢竟要坐下來好好聊聊,只是下盤棋顯然不夠,有吃有喝才能放松雙方心情。例如甜冰茶就很不錯,但考慮到茶點的情況下,現泡的侯爵紅茶顯然更為合适;點心方面因為才吃了早餐,最好能來些甜餅和蛋糕,像是裹着杏仁片的焦糖餅幹、塗上糖霜的夾心蘇打餅幹,或者表面灑着乳白糖霜的芝士蛋糕,啊,夾着打發奶油的巧克力核桃蛋糕也挺好的……
書桌上出現了成組的陶瓷茶具,套着茶罩的茶壺多半盛裝着滾燙的茶水,玻璃杯裝的甜冰茶也沒少;三層架上放着蛋糕和餅幹為主的點心,克萊恩想吃的品項一樣不缺,但少了三明治一類的鹹點,大概是因應克萊恩的要求而調整的結果。
烏鴉在窗臺上蹦蹦跳跳,尾巴對着克萊恩,像是實現克萊恩的願望對祂來說只是舉手之勞,所以克萊恩明知故犯的行為根本不值得祂在意。
阿蒙果然很有耐心。克萊恩心想,捏起一塊果醬薄派咬了一口,層次感的派皮表面刷上一層金黃薄脆的糖衣,莓果制成的紫紅內餡酸甜爽口。克萊恩明顯是在惡意挑釁,阿蒙應該也清楚,到這一步都還不願理會的話,也只剩下最為作死的選項了。
克萊恩深吸一口氣,開口念誦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尊名。過去他連歷史空隙影像遭到寄生的問題都得考慮,但現在的他一切身家都在對方手上,沒什麽不能失去的了,反而可以放心撥打騷擾電話,這大概就是風水輪流轉的道理。
“撥弄時光的指……”
“‘愚者’先生,你的手掌不痛了嗎?”負責監視的分身阿蒙在克萊恩身旁化為人形,祂捏了捏眼鏡,露出學者般斯文有禮的笑容,拉開放置棋桌旁的椅子,毫不客氣地翹腳坐下。
這才是阿蒙生氣時的正常态度!克萊恩莫名有些感動,又咬了一口莓果派,酥脆的薄派在唇齒間咀嚼為薄片,伴着軟滑香甜的野莓果醬咽入口中。
“那麽這次你要怎麽懲罰這位無禮的眷者呢?将他的雙手拆卸下來嗎?”克萊恩看着阿蒙夜色般幽深的雙眼,溫和微笑,他取出手帕折疊,擦拭手指和嘴唇。“但是你不會那麽做的,不是嗎?因為我們之間還有着合作關系。”
“妄圖揣測神靈的想法,無論在哪一個紀元都是冒渎的行為。”阿蒙彎了彎嘴角,不置可否。祂打開棋盒,修長的指節将大理石雕刻的黑白棋子聊勝于無地順序放置于棋盤的兩側。
“你是否正在苦惱?”克萊恩替自己和阿蒙各斟了一杯熱燙的紅茶,潔白的杯碟發出清脆的聲音放置桌面,帶着佛手柑芳香的茶香随着蒸氣散逸。
“……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阿蒙端起靠近自己的瓷杯,舉止優雅,像是慣于接受侍者服務的貴族,祂笑臉吟吟地看着克萊恩在棋桌的對面入座。
“即使我違逆了你的想法,并且置于你的支配之下,但你卻無法對我為所欲為。”克萊恩拎起面前的白士兵棋,将棋子移至棋盤上e4的位置輕輕放下,作為開局。“你确實有着足以目空一切的身份和實力,只有力量對等的非凡者才足以使你另眼相待,除此之外的萬物只要不合你心意,皆可任意生殺予奪,所以你其實不知道該怎麽對待像是如今的我這樣既弱小又反抗着你的存在。”
“……”阿蒙啜了口茶,并沒有對克萊恩的猜想給予回應,只是默默地将手上的黑士兵棋挪到e5的位置。
“況且你其實并沒有,呃,太過介意……”克萊恩謹慎地續道,見到阿蒙的笑容并沒有變化,才放心地移動自己的騎士棋。
“我并不需要在乎人們所說的每一句話語,否則向我傳播諸神信仰的人類都會死在我的手上。”阿蒙颔首,将士兵棋随意地下在f6的位置。“更何況,你說的是事實。”
“……以我如今的位格,無法在壓制那位‘詭秘之主’的方面起到多少作用,但至少在‘人性’的方面,我會盡力給予幫助。”克萊恩想了想,将騎士向前挪,吃掉了阿蒙e5的士兵。單獨留在前方的騎士像是有勇無謀的靶子,阿蒙挪動自己的士兵,吃下這個克萊恩免費送上的禮物。“這正是我複活的代價。”
“‘人性’不能保證我的勝利。”阿蒙笑着說,撫着溫暖的茶杯,祂并不怎麽在乎克萊恩的寬慰。阿蒙看着克萊恩将皇後侵略性地挪向h5,挑起眉頭。先前刻意犧牲的騎士實是為皇後開路,托付希望的皇後則沒有浪費這個機會,直指對方國王的咽喉。斷絕自己退路一般淩厲的打法,以及适當的犧牲,帶些小聰明的陷阱,都是非常人類的思考方式,阿蒙想。祂不得不被動地将國王退向e7,回避對方的攻勢,否則祂将會在下一回合戰敗,克萊恩則理所當然地以皇後吃下阿蒙的士兵,仍然虎視眈眈着對方的國王。“‘愚者’先生才是,你應該憎恨着我吧?”
“為什麽這樣覺得?”研究棋局的克萊恩訝異地擡起頭來,随後感覺到記憶被偷竊一空,只能在內心默默吐槽阿蒙還真是一點也不信任他,雖然是想當然耳的事情。确認克萊恩想法的阿蒙臉上帶着從容的微笑,但祂棋盤上的局勢則不怎麽樂觀,無人支持的國王只能繼續選擇狼狽地逃竄。
“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因為我将你幽禁于源堡,封印了你的非凡能力,控制并掌握了你所重視的人們。”看見克萊恩以主教繼續進逼祂的國王,阿蒙不由得揚起嘴角。祂想起了和克萊恩在源堡的神戰,當時的祂被逼得不得不用盡辦法逃離源堡,但克萊恩總是能封鎖祂的退路。即使阿蒙支解散落為一地的概念克萊恩也不肯罷手,幸好那位“詭秘之主”在最後複蘇得及時,幫了祂一把,否則祂大概會撕裂于超新星的光芒之中。“你留存了許多人性,而人類因為性命短暫,易于執着眼前的事物,迷失于仇恨之中,我會這麽設想合情合理。”
“看來你誤會了我的想法,你大可放心,你的所作所為還不到讓我産生恨意的地步。”克萊恩手上的皇後依舊追趕着阿蒙的國王,沒有給予對方一點喘息的機會。或許是別無選擇的人生經驗所致,和克萊恩溫厚和善的本性不同,他在面對敵手時異常冷酷,直到勝負揭曉為止不會輕易罷休。克萊恩撈起一塊夾心餅幹咬下,随後因為糖霜的甜度而連忙抿了一口紅茶,阿蒙靜靜地凝望着他的行動,像是觀察幼小生物的孩童,幽黑的雙眸缺乏世俗的雜質,反射着純粹的好奇和殘忍。“如果你抱持着扭曲的玩心和惡意,撕毀你我之間的約定,踐踏我的尊嚴和人格,傷害我所重視的人們,那麽我将永遠不能原諒你,也無法成為你計劃中的齒輪……但你并非想要以我取樂,所以我并不恨你。”
“是的,我并不會為了愉悅而自毀。”阿蒙颔首,祂的國王已經到達棋盤的邊界,在無可挽回的劣勢之下茍延殘喘。大局已定,兩人重複着追逐和逃跑的過程,阿蒙下得有點意興闌珊,但也沒想輕易投降。
“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份答案。”克萊恩捧着茶杯,鄭重地說道。棋盤之上,孤獨無援的黑色國王已經窮途末路,劍指國王的并不是強大的皇後或主教,只是最為平凡無奇的士兵。“在你明白答案之前,我會盡我所能地給予協助。”
“你這是因為關懷信徒而培養出的興趣嗎?‘愚者’先生。”阿蒙輕笑諷刺,祂并沒有拒絕克萊恩自以為是的好意,即使祂其實無意學習‘人性’。神靈将失敗殒命的國王和刺殺敵王的士兵從棋盤摘下,宣告了棋局的結束。可惜現實通常沒有如此戲劇化的發展,即使敗于士兵,國王依舊穩坐王座,沒有任何改變,這正是祂所理解的世界。
阿蒙抛了抛手裏的棋子,國王和士兵在他白皙的手指之間打轉。
冒犯國王的士兵并不一定都得付出代價,正如游戲少了一只棋子就無法滿足規則,這點道理祂還是懂的。
祂很清楚,祂的棋盒裏還需要這個棋子。
“……對了,有一件我一直挺介意的事情,趁着這個機會和你談談。”克萊恩思索良久還是開口,他按着額角,嘴角扯出禮貌性的虛假笑容。克萊恩覺得阿蒙如果不是想天天嘲諷他,找他吵架,就是難以将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放進眼裏。“希望你可以好好地稱呼我的名字,現任的‘愚者’。”
阿蒙聞言微傾着頭,困惑地眨了眨眼,配上那張好青年似的外表,看起來像是受到了無端的指責般無辜,但克萊恩可不會愚蠢到被祂的表象所騙。都活了幾千年了,總不會連人與人之間來往的基本禮貌都不懂,除非祂的尊重不會浪費在祂瞧不起的人類身上,那麽永遠達不到祂标準的克萊恩也只能作罷。
“……哪一個名字?”阿蒙捏着鏡片,難得态度誠懇,發自內心地提出了疑問。
“……”克萊恩親身體會到了搬石砸腳的意思。
“1352年11月10日,今天總算得知愚者先生沒有對我抱持憎惡,他還真是有着古怪的性格,和一般人遭受監禁的反應完全不同。我誤以為他先前的無禮舉動是憤怒所致,而想藉由減少交談和接觸以平複他的情緒,現在看來只是白費功夫。”
“他擁有足夠的冷靜和理智,這代表我們協議的合作不會因為小事生變,值得慶幸。”
“但他既然傾向理性思考,為什麽又對于稱呼耿耿于懷呢?”
“……他總是想作為一位人類活着。”
注:使用的棋譜是:1.e4 e5, 2. Nf3 f6 3. N×e5 ! fxe5 4. Qh5+ ! Ke7. 5. Qxe5+ Kf7 6. Bc4+ Kg6. 7.Qf5+. Kh6 8.d4+ g5 9.h4 ! d5 10. Qf7 dxc4 11. hxg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