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為翻書發現對話中提及“天尊”時,是用“詭秘之主”來稱呼,因此修正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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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口的鈕扣解開,克萊恩一身打掃的裝扮,衣袖向上卷至白皙的手肘。他在水盆內擰幹抹布的水份後,站起身來,墊高腳尖擦拭着取出餐具的空櫥櫃。
今天克萊恩給自己布置的工作就是徹底打掃家裏的環境。
其實這棟憑空具現而成的房屋并不髒亂,畢竟本來就只是提供克萊恩生活的布景而已,要呈現什麽樣貌全在阿蒙的一念之間,況且神話生物也沒有代謝問題。也就是說,克萊恩現在只是為了維持人性而打掃一棟樣板房,沒什麽難度,就算他是個家庭環境靠聘用傭人解決,收拾房間能力慘不忍睹的宅男也無所謂。
不過克萊恩确實有個很想整理的地方,就是他胡亂堆放的源堡雜物堆。
在阿蒙徹底支配源堡之後,雜物堆就成為克萊恩記挂的事情之一。對克萊恩來說,感覺就像是缺乏整理的宿舍被不熟的同學看光,相當羞恥,但阿蒙當然不會給克萊恩動手整理的機會。為了避免克萊恩利用非凡道具逃跑,阿蒙把雜物堆給徹底地“隐秘”了。
不過即使雜物堆确實淩亂,樂于譏諷克萊恩的阿蒙倒沒有對此嘲笑。克萊恩猜測,以阿蒙的身分而言,祂大概也不擅長掃除,畢竟出身高貴的“造物主之子”怎麽會在乎神殿裏擦得晶亮的地磚是如何保持的呢?
如果阿蒙所偷竊的事物有個用來儲存的空間,克萊恩敢保證那裏肯定也是雜亂無章。
在擦拭完櫥櫃後,克萊恩将廚具依照使用程度分門別類,依序放回擦拭完畢的櫥櫃中。其實之前克萊恩就想将廚房依照自己的習慣整理一遍了,因為這棟房子的廚房整齊得有些詭異。阿蒙大概不怎麽使用廚房,畢竟祂不會感到饑餓,因此祂收納廚房的方式并不考慮實際使用時的方便性,只是擺得好看而已。
克萊恩在接手廚房之後,則是經常将習慣使用的廚具取出,堆放在調理桌的一角,和他的雜物堆有幾分相似,讓廚房看起來有些淩亂。
“需要幫忙?”阿蒙站在門邊觀看克萊恩整理廚房好一段時間了。在克萊恩把所有廚具歸位完畢,只剩下擦拭煮食爐的油污時,祂才終于假惺惺地開口。
“不需要。”擦淨爐口的克萊恩将抹布扔回有些混濁的水桶裏,瞪了阿蒙一眼,徑自離開了廚房。“我只是在維持人類的生活方式,還有,你要是有心想幫忙,就不要把兩手藏在身後,一副不想惹麻煩的姿态。”
“原來如此。”阿蒙笑着捏了捏單片眼鏡,看着克萊恩從儲物間取出了掃帚和畚箕,走向大門,動作生硬地清掃玄關的地板。“你看起來像是雜活女仆,還是剛入職,不太懂得打掃的那種。”
克萊恩掃地的動作一頓,很想學達尼茲罵一聲“狗屎!”,不幫忙打掃的人卻在說風涼話有何天理,他突然能體會當年被迫在他手下打工的達尼茲的心情……
呸,不對,我可沒有對達尼茲這麽惡劣!至少我沒把達尼茲的財産房屋都給搶了!
“……反正這棟房子其實不需要打掃,我只要能維持人類的生活習慣就好了。”克萊恩語氣冷淡,他用掃帚戳了戳站在旁邊看着他的阿蒙的皮靴,不過阿蒙紋絲不動。“你很擋路。”
“既然不需要打掃的話,也不用在意某塊地磚沒掃到吧?”阿蒙笑臉吟吟,顯然又在刻意為難克萊恩。克萊恩也回敬祂一個白眼,不想和無聊人士瞎耗的他提起掃把,踏上樓梯,幹脆地放棄了一樓。
随着身後的腳步聲響起,克萊恩毫不意外地發現阿蒙也跟着他上樓了。
小學生嗎?克萊恩冷冷地在心中吐槽,雙腳間的腳鐐拖過臺階時咚咚作響,平添幾分煩躁。
“不用費心監視我。”克萊恩沒好氣地說,開啓了二樓的煤氣燈,他回頭瞪向仍是笑得無害的阿蒙。“我的一切非凡能力已經被你封印,如果擔心封印松動的話,你或許更應該關切你沈眠的本體,而不是跟在我後頭。”
“你為什麽這麽認為?也許我是在觀察你的行為何以能夠維持你的‘人性’。”阿蒙微笑着捏了捏祂的單片眼鏡,語氣雖然包含一絲委屈,克萊恩當然不會相信對方有多麽難過。
“那麽你要來試試嗎?”克萊恩将掃帚遞向阿蒙,對方笑容不改,後退一步以示拒絕。
“或者我只是對你感興趣?”阿蒙抛出了另一個可能性。
“要是你真的很感興趣的話,應該會有許多阿蒙會圍着我才對……”克萊恩話語一滞,因為他突然想通了一件很不妙的事情,表情像是搓揉的面團一樣扭成一塊。“你……對睡着的人感興趣?”
想起每次起床時的烏鴉群,克萊恩不免失禮地猜測天生的神話生物或許有些不為人知的癖好。
“準确地來說,性格多慮、做事又謹慎小心的你,居然可以在徹底落到別人手裏時睡得如此香甜,實在相當有趣。”阿蒙微笑說道。
是覺得相當好笑吧!克萊恩嘴角抽搐。
“反正也沒事可做,睡個覺又怎麽了?”克萊恩大步走向平時就寝的主卧室,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但是神話生物明明不再需要睡眠,你怎麽還會有睡眠的欲求?”阿蒙撫着下颚,似乎真心為此感到困惑。“你不也說維持人性只要做個樣子就行了?”
以前沒法睡好,難得有機會能安心睡覺怎麽不睡?克萊恩在心中吐槽,直到腦內思考一空才驚覺落入了陷阱。
“你居然有失眠的苦惱,讓我猜猜,是剛成為半神的那段期間嗎?”阿蒙自顧自地閑聊起來,像是在關切克萊恩過去的職業傷害,但克萊恩知道對方只是在幸災樂禍自己對半夜祈禱的PTSD而已。“擁有信徒對當時的你而言應該是沉重的負擔,這點我也聽許多老朋友提過。”
克萊恩深吸一口氣,在內心反複默念“我打不過祂”,将殺意用于掃地之上。
“跟你無關。”克萊恩冷冷地說,從不履行神靈責任的阿蒙找他尋求認同只讓他感到厭煩。蘆葦紮成的掃帚被他狠狠地戳到地板上,柔軟的尾須頓時分岔,像是早晨尚未整理的毛躁頭發。“說來說去,你果然是在監視我。”
“身為唯一一個從我手中逃出的存在,我很佩服你的狡猾。”阿蒙微笑着倚于門邊,克萊恩當然不會把這句話當作稱贊欣然接受。
“我再怎麽狡猾也不可能在源堡徒手打個洞鑽出去吧?”克萊恩将窗戶推開,雖然室內沒有多少灰塵,想要通風大概只是純粹的心理作用,幾只烏鴉從窗外飛來,收起翅膀,煤氣燈的光芒令烏鴉的羽毛泛着深淺不一的紫色。“就算我僥幸恢複了實力回到了序列一的狀态,我也不是‘錯誤’途徑,難以在源堡制造漏洞。”
“雖然困難,但不是不可能。”阿蒙捏了捏右眼上的單片眼鏡,在窗臺上蹲坐着的烏鴉們附和着似地笑了出聲。
“畢竟我和源堡的因緣比較深厚。”克萊恩一邊掃地一邊說,他對此沒有保留。畢竟阿蒙肯定明白他被保存在源堡之上幾千年的事情,要是完全撇清反而惹人懷疑。“但我和你有約在先,所以不會逃跑的。”
“即使遇上了能夠逃跑的機會?”其中一只烏鴉歪着小巧的頭部開口。
“我逃跑之後不就沒有機會履行教導‘人性’的承諾嗎?”克萊恩彎起嘴角,從容地面對對方的質疑。阿蒙的身份慣于掌控一切,立于絕對優勢的位置欺騙并操弄着弱者,因而不能理解“承諾”的重量,祂所認知的“信賴”建築于利益交換或支配之上。克萊恩見到對方仍然無法放下祂的疑心,了解阿蒙思考方式的他只得補充說明:“違約的懲罰會導致我的死亡,因為這項約定不但是真神對眷者降下的的神旨,更是複活的代價。”
“但是你的死亡能夠破壞我對未來的計劃,而你是可以為了某些目的而放棄生命的人。”阿蒙瞇眼微笑,鏡片裏映出克萊恩清掃房間的身影。克萊恩總是徒勞無功地扮演着人類,然而飛鳥即使行走于地也不會變成另一種生物,那只是種無果的冀求。若要得到徹底的解脫,只有一種方式。“你恐懼着失去自我和人性,不是嗎?對你而言,死亡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不但可以逃避未來的一切責任,也得以随着你所來自的昔日一同離去,葬送于棺木中,得到永遠的安寧。”
阿蒙這是學歪了啊……?克萊恩拄着掃帚,無言地望向了自信滿滿的阿蒙們,簡直想按着額頭嘆息。看來這段時間的相處雖然增進了彼此的了解,卻令阿蒙産生了多餘的疑慮,盡管祂的确完美地把自己的眷者囚禁于源堡。
事實上,将克萊恩留在源堡的原因,的确不是阿蒙那些自以為是的牢籠。
“我确實願意教導你‘人性’,也願意繼你之後接下和那位‘詭秘之主’相争的命運。”克萊恩的語氣像是在曉谕年幼的孩子般溫柔和緩,他堅定的嗓音沒有一絲動搖。“我說過了,我不會逃跑。”
“如果我既沒有殒落,卻也還是學不會人性,以神話生物幾乎無限的壽命而言,你不就得永遠留在這裏?”其中一位烏鴉在克萊恩甩開被子折疊時拍着翅膀蹦跳到了床上,沒有幫忙的同時還在添亂,不過克萊恩懶得搭理祂。
“沒錯,我會永遠賴着不走,除非你玩膩了,重新把我封入光繭之內挂着。”克萊恩說,他提起掃帚和畚箕,轉身離開,準備去打掃其他房間。
“如果你的期望是讓‘詭秘之主’成為你理想中的神祇,不是有比教學更快的方法嗎?”在克萊恩經過祂們身邊時,阿蒙們眉眼彎起,語帶笑意,祂們像是誘人堕落的妖魔般咧開嘴唇,一同吐出了冰冷而尖銳的蛇信。“殺了我,取代我成為新任的‘詭秘之主’。”
克萊恩停下腳步。
他所面臨的正是萬丈深淵,就連石頭滾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聞,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如果可行的話,這的确是個快速而簡單的解決方式。”克萊恩琥珀色澤的雙眼望向阿蒙,像是澄澈靜止的湖水,不見一絲私欲的雜質。即使他手握刀柄,以鋒刃挖出神靈的心髒,那雙褐眸看着的也不會是勝者所得的腥紅果實,而是看望着雲海之下,他所守護的千萬信徒。“考慮到即将來臨的‘末日’,以及那位‘詭秘之主’對現實的幹涉,還有你父親的動向……我認為教導你理解人性可說是當下最為理想的選擇了。”
“……但是人類不是都喜歡英雄屠殺惡龍的劇情嗎?”阿蒙按着尖頂軟帽的帽沿,祂的嘴角揚起,帶着譏諷的弧度。神靈倒下時泛濫的金色海洋是勝者的美酒,非凡者們既身為信徒崇敬着神靈,又渴求着神靈的血肉,背叛如魔藥般被他們本能地飲入口中。
“解決困境的方式不僅是簡單地行使暴力而已,以言語化解誤會,交流思想也是一種方法。”克萊恩彎了彎嘴角,徑自離開了主卧室。神靈若是只懂得濫用力量,吃食他者的血肉,那麽無論祂的神殿點綴得如何精致聖潔,本質也仍然是嗜血而瘋狂的怪物而已。
“即使我顯然不是個好學生?”阿蒙們跟在了克萊恩的後頭,烏鴉們似是尾随親人的幼雛。
“态度不好而已。”克萊恩冷哼一聲,取出口袋中的鑰匙串開啓了客房的房門,因為室內逼真的黴味而皺起眉頭。“我不認為你永遠不會理解。”
“你對自己的教學可真有自信。”其中一位烏鴉拍動翅膀飛到克萊恩肩膀上,克萊恩只是瞥了祂一眼,并沒有趕走對方。反正阿蒙看起來只是找個落腳地,也不是很沉。
“我相信的是你。”克萊恩走到窗邊,将厚重的遮光窗簾攏合,以綁繩捆好,反正源堡裏也沒有需要遮擋的強光。他推開了窗戶,新鮮的空氣随着又幾只烏鴉降落室內,令他不免懷疑今天阿蒙們是否集體放假。“你擁有足夠的聰慧和情感,唯一要學的只是換位思考。”
“……我倒覺得你得永遠待在這了。”随意坐在床邊的人形阿蒙冷笑,克萊恩對祂的形容像是祂只是個行為稍有偏差的人類,但祂很清楚祂和人類的差距可不止于此。“在我看來,你遵守約定的努力,不過是想寬慰自身難堪的處境,排解幽禁生活的苦悶而已,正如你維系人性的行為一樣,沒有任何意義和改變。”
克萊恩所懷抱的期待不過是他擅自的妄想,是種無果的祈禱,但他卻為此賠上了永劫的未來。他将如求神獻祭的祭牲般,屍骨靜靜地墜落,腐爛于幽深的水底,不得解脫。
“……我只是在無意義地打發時間嗎?或許吧,但對我而言也沒什麽不好的。”克萊恩彎身掃着地板,盡管動作不如專業的雜活女仆利落,但多了幾分整理自家環境的認真仔細。
“哦?盡管喪失一切力量,并且受制于人?”阿蒙的手指指向克萊恩足踝上的腳鐐,想收獲籠中囚徒瞬間的屈辱,但祂未能如願。
克萊恩眨了眨眼,愣了幾秒之後笑了出聲。他彎起的眉眼柔軟而放松,像是與朋友或者親人談笑,沒有帶着尖銳的譏諷,像是清晨的陽光般柔和溫暖。
“其實……就某個層面而言,我也許要感謝你。”克萊恩放下掃帚,同樣在柔軟的床墊坐下,床鋪因為他的動作而晃了晃。克萊恩肩上的烏鴉拍拍翅膀,降落在他的大腿上,歪着小小的腦袋确認着克萊恩的笑容,困惑不已。“自從我在這個時代蘇醒,就少有停下腳步的時刻。掙紮于死亡的邊緣,沒有喘息的閑暇……可以沒有顧慮地休息一下,其實很好。”
“你不想重新回到一度觸及的山巅,掌握一切嗎?”烏鴉們看着曾經身為真神的天使,像是觀察光澤獨特的寶石,面帶好奇。神座的舒暢快意在于宰制萬物的強大,即使必須冒着被古神取代的風險,仍使非凡者們前仆後繼地攀升途徑的終點。
“不是每個人都期望着至高卻孤獨的位置,而且我也不是控制狂。”克萊恩以手指輕觸窩在他腿上的烏鴉試探,烏鴉羽絨的觸感和他想象中一樣柔軟光滑,讓他的指尖忍不住逗留。烏鴉阿蒙拍了拍翅膀,但沒有飛走,克萊恩于是大着膽子以手掌撫摸,感覺像是在摸着鄰家的小貓小狗。“我其實寧願停在現在的階段,保留足夠的人性,也不用再變得不像自己。”
坐于一旁的人形阿蒙手指幾度彎曲,祂本想偷走克萊恩的想法,驗證對方是否只是為了維持尊嚴而說些漂亮話,但最終祂只是擡手捏了捏單片眼鏡。
克萊恩笑得很是柔和,彷佛是在寧靜的秋季午後享受斜陽的溫暖,了卻心中煩憂般惬意。不知為何阿蒙能夠明白,那樣的笑容足以說明一切。
“……說的也是,你不需要與那位‘詭秘之主’争奪自我的主導權,也不用再恐懼殒落,當然樂得輕松。”阿蒙彎了彎嘴角,刻意地嘲諷一句。
“……我有時會想,我也許正是被‘你’所安排,為了幫助你而待在這裏的。”克萊恩以指腹搓搓烏鴉的頭頂,烏鴉縮成一團毛球,舒服地瞇起眼睛。克萊恩的嗓音沉穩而和緩,眷者向神靈宣誓,鄭重說道:“直到你殒落為止,無論你将走向何方,我都會陪伴在你的身邊,見證你的結局。”
“聽起來你似乎是個多麽重要的幫手,但是既非真神,又被封印非凡能力的你,能起到什麽作用呢?”阿蒙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并不怎麽重視克萊恩的話語。舊日位格的戰争不是天使能夠插手的事情,克萊恩只要別提前被消滅,破壞祂的計劃就可以了。“你所能做的也不過是陪我吃蛋糕一類的無聊小事而已。”
“陪伴在某些時候可是很關鍵的……”克萊恩正想反駁,轉頭便見到阿蒙從虛空中取出紙盒包裝的蛋糕,平時沒想太多就欣然接受免費甜點喂食的他,突然發現阿蒙的這些行為有點古怪。“……你最近怎麽喜歡吃甜食了?”
“你猜?”阿蒙笑瞇瞇地托着紙盒,補了一句。“今天是檸檬戚風蛋糕。”
“……反正你肯定有着其他目的。”克萊恩雖然還想不到答案,但他知道往這個方向思考絕對沒錯。
“比如說什麽目的?”阿蒙好奇地挑起了眉毛。
克萊恩撫摸烏鴉的手停下了。他收起笑容,蹙眉苦思,那盒甜蜜的蛋糕頓時像顆炸彈一樣充滿着未知的陰謀。
阿蒙想讓他胖死?不對,神話生物不可能發福。或者阿蒙認為嗜好甜食可以成為他的弱點,因此做了一些試探?不,這實在太過愚蠢,想想都覺得好笑。如果是作為重修舊好的禮物呢?也說不過去,阿蒙剛才并未做出任何失禮的行為,頂多只是惡作劇……至于增進雙方關系的話,因為對方是阿蒙,所以不會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
若是從對方那惡劣的性格來推測……
“男人吃甜食又怎麽了嗎?你難不成有性別歧視?”克萊恩盡可能地冷着一張臉,以免羞惱的情緒浮現臉頰。他本以為缺乏一般人價值觀念的阿蒙不以為意,現在看來祂雖然嘴上不說,但可能在內心暗自譏笑。
“和性別無關,吃相像是倉鼠的神話生物挺少見的,也許這就是你的靈之蟲特別肥美的原因。”阿蒙的心情顯然很好,就連語尾都上揚了些許。
“這種笑話只能騙騙低序列非凡者,神話生物型态的肉體屬于神秘學的範疇,怎麽可能和肌肉量和脂肪相關?”克萊恩冷哼一聲。但在沉默數秒之後,有些介意的他咬了咬牙,還是開口詢問:“……我的靈之蟲真的比別人的,呃,肥美?”
“克萊恩,你不會是把欺騙低序列非凡者的玩笑話當真了吧?”阿蒙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最後終于笑了出聲。
“……”克萊恩一把抓起旁邊的枕頭抱住,把發熱的臉龐埋入柔軟的枕頭,看起來像是要把自己給當場悶死。從頭發尴尬到腳趾的他,現在就想立刻離開源堡。
“1352年12月7日,克萊恩的想法總是如鏡影般落于我的反面。”
“他似乎樂于幫助他人,願意為了他人犧牲奉獻。”
“最初是家人和朋友,後來是塔羅會和尊奉‘愚者’的信徒們,然後擴及需要幫助的人們、貧窮困苦的孩子……”
“他也曾撫慰受戰争所苦的人們,制造奇跡實現人們的心願,帶領人們離開神棄之地……”
“他雖然聲稱要将未來奉獻予我,徹底地接納作為眷者和錨點的身份,為我而活。但是我很清楚,他所膜拜的永遠不是至高無上的神靈,而是千萬人類。”
“即使所做所為和神靈的施予沒有分別,這樣的特質也能算是人性嗎?”
“我果然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