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克萊恩以利落的刀工将砧板上的洋蔥絲迅速削成碎末,成為“小醜”後絕佳的身體協調能力使他能夠手起刀落地砍下海盜的頭顱,應用在烹饪上顯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對的,把洋蔥切得越碎越好,你做得很好。”阿蒙捏了一張高腳木椅坐着,翹起擦得晶亮的皮鞋鞋尖,今天的祂風衣馬甲,一副魯恩紳士打扮,笑臉吟吟地下着指示,心情似乎不錯。“切完後,接着去把牛肉處理一下,切成厚塊,筋和脂肪的部分則用刀劃開。”
克萊恩瞥了對方一眼,抿了抿唇,頗不自在地繼續手上的動作。以往阿蒙只是以觀察的态度看着克萊恩煮飯,并不參與其中,所以克萊恩覺得無所謂,但今天克萊恩總算是體會到了外人踏進自家廚房的莫名不悅。
雖然這裏其實是阿蒙的房子。克萊恩煩躁地想着,一邊拆開包裹肉塊的紙質包裝,這塊牛肉是市場中随處可見的牛肩肉,肉質幹柴而多筋,和以往阿蒙喜歡食用的軟嫩腰脊肉部位不同,是粗劣的廉價肉品。克萊恩依照阿蒙的要求挑斷肉排上的筋肉,冷淡地看向阿蒙,示意祂提供後續的指示。
“将牛排兩面抹上鹽和黑胡椒粉,再浸泡在高純度的尼波斯裏頭……”阿蒙回憶從弗薩克的廚師腦中竊得的食譜。對弗薩克人而言,使用谷物或土豆為材料發酵的尼波斯是家家戶戶必備的烈酒,用來入菜或腌漬肉品理所當然。“最後将牛排裹上方才的洋蔥碎塊,放置一陣子,就能讓牛肉變軟了。”
如果克萊恩只是魯恩王國出身的尋常男士,他或許會對這種作法的餐點表示驚訝,但因為克萊恩有着海上冒險的歷練與身為“周明瑞”時的記憶,運用高純度的蒸餾酒制作的菜肴并不是希罕的事情,但要在魯恩地區重現這道菜肴确實不容易。
受限于科學技術和這個時代的喜好,烈酒并非随處可見的酒類,例如魯恩地區和因蒂斯地區更加喜歡木桶釀造的水果酒,罕見販賣烈酒,尤其魯恩的紳士和淑女們并不喜歡這麽粗魯的味道。
當然,靈界之上的源堡不受距離和國界的限制,遍布世界的阿蒙分身随時能捎來各地的稀有食材。不過克萊恩平時制作的餐點仍以魯恩王國的菜式為主,他認為既然是家常菜,就該以熟悉的食物為主,至于今天會突然改變風格甚至讓阿蒙親自指導,原因自然不在克萊恩身上。
昨天阿蒙在用餐時拐彎抹腳地批評克萊恩烹調牛排的方式千篇一律,克萊恩不甚介意,反正以他們日常交流的對話內容來說,這種程度的諷刺根本不痛不癢。所以克萊恩的反應只是翻個白眼而已,他可不想和出于興趣而吃飯的存在認真讨論料理。
“我猜你肯定是失禮地以為我在想念第四紀的宮廷菜,或者第三紀時以祭神的名義獻上的珍馐,但我只是希望你的菜式有些‘尋常’的變化。”當時的阿蒙邊說邊切下餐盤上的牛排,混合黑胡椒汁的鮮甜肉汁從粉嫩的斷面滴落,在潔白的餐盤上溢開。
黑胡椒牛排有什麽不好?!經典才是美味!克萊恩在心中忿忿不平地想。
“那麽你對‘家常牛排’有什麽看法?”克萊恩半是諷刺地詢問,慢條斯理地咽下一塊牛肉。他可不擔心對方的反駁,畢竟阿蒙的身份能懂得什麽家常菜呢?
但克萊恩沒想到阿蒙卻揚起嘴唇,像是誇耀勝利般瞇起眼睛,克萊恩這才驚覺自己似乎被對方誘導着落入陷阱。
“我說過了,我曾經有着身為‘廚師’的分身……”阿蒙笑着說,轉了轉手中的高腳酒杯,陳年葡萄酒的甘甜香氣适度地調和了脂肪的油膩。“但是當時的廚藝的确是偷來的,那位可憐的主廚顯然不明白自己三十多年的手藝怎麽就突然消失了,只得黯然退休……姑且不提這件事情,我的某位分身曾經在弗薩克帝國的鄉村餐館吃過一種幾乎全熟的牛排,雖然是以廉價的牛肉制成,卻意外地軟嫩,因此我特意将那種處理牛排的方式‘學’了起來。”
“很難想象你會對這種平民餐點感興趣。”克萊恩皺起眉頭,在心中為遭遇阿蒙毒手失去廚藝或食譜的廚師們默哀了幾秒鐘。
“好奇心可以解釋一切。”阿蒙聳了聳肩,壽命長久的祂經常閑着無聊随意偷竊各種事物。
身為一位對美食有些追求的人,克萊恩确實想要見識一下未曾聽聞的異國料理,雖然阿蒙的笑臉愉悅得令人不快,克萊恩還是開口詢問了這道餐點的食譜,而阿蒙也立刻答應了,沒有為難克萊恩--
……沒有為難個鬼!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菜!用得着盯着我監督嗎!?繃着臉的克萊恩在內心崩潰,但阿蒙顯然不覺得麻煩,甚至還樂在其中。祂并沒有告知克萊恩完整的食譜,而是一個一個步驟指示,似乎是對克萊恩聽話地依令行事感到有趣。
“然後呢?”克萊恩的手指不耐地敲着調理桌,他方才已經将牛排腌漬完畢了。
“然後将牛排上的洋蔥碎塊刮下,以黃油炒熟,加入适量的尼波斯做成牛排醬汁。”阿蒙指示道,祂捏了捏單片眼鏡,看着克萊恩因為處理食材而兩手濕黏,感慨對方真是善于自找麻煩。“當醬汁炒成濃稠狀之後,再以蒜泥、鹽、黑胡椒和少許砂糖調味,攪拌均勻就可以了。”
不就只是加了洋蔥的黑胡椒醬嗎?這就稀奇了?克萊恩在內心暗自鄙視,不過還是依照對方的說明推開了酒瓶的軟木塞,在熱鍋中倒入了幾勺尼波斯。
伴随着大量的蒸氣湧出,高純度烈酒的濃醇酒香立刻随着高溫散逸室內,洋蔥的辛香混合其中,黃油溫和而香濃的甜味則适度地調和了二者的刺激性,令互相矛盾的氣味融為一體,醬汁濃郁的香味讓調整鹹味的克萊恩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阿蒙走下高腳椅,來到灑落調味粉的克萊恩身邊探頭探腦,似是被香氣吸引而來。
“你幹嘛?我又沒做錯步驟。”克萊恩皺着眉頭警戒地後退一步。為了避免醬料燒糊,他正在用長杓不停攪拌醬汁。
通常對料理沒興趣的阿蒙在這種時候接近他,只是為了給他搗亂。
“想先試一下味道。”阿蒙這麽說,沒有過問克萊恩的意見就偷走了他手中的長杓,舔了一口醬汁。
“……怎麽樣?”克萊恩接過對方交還的杓子,因為沒有得到感想而忍不住開口詢問,內心竟覺得有些忐忑。
“嗯?和當時吃到的味道差不多。”阿蒙随意回答,回到了高腳椅上。克萊恩的廚藝明顯比一般人要好得多,只憑模糊的指示就能夠重現餐點應有的滋味,令祂放心不少。
阿蒙是希望今天這道餐點能夠成功的。
難得祂能夠在克萊恩的長項指點對方,享受了一番使喚對方的樂趣,若克萊恩最終端上的是黑暗料理,甚至因此質疑祂的味覺或提供的食譜有問題,就不那麽令人愉快了。
“醬汁差不多可以了,接下來你就按一般的方式煎牛排吧。”阿蒙想了想,補充一句。“稍微熟一點也無所謂,但是肉片上沾黏的洋蔥粒很容易糊,要留意一下。”
“所以這種牛排的特點只是尼波斯和洋蔥嗎?”克萊恩不以為然地冷哼,他将醬汁倒入碗中放涼,之後重新燒熱油鍋。當他夾起腌好的牛排時,卻發現牛肉的肉質明顯變得松垮,散發酒香的肉片像是柔軟的面團般拉長。
“特點?大概是讓廉價的牛排變得美味吧?”阿蒙笑嘻嘻地看着克萊恩展露訝異的表情,有幾分得意。克萊恩經常諷刺祂的身份和地位,似乎将祂比拟為人類社會的貴族,但經常混跡人群的祂對于人心和人類可沒有那些貴族那麽無知。“如你所見,這确實是屬于平民的美食。”
--正确地來說,凡人的一切對祂而言都毫無意義和價值。
“……若是有所選擇,你肯定還是傾向珍稀食材的餐點。”克萊恩平靜地說,牛排接觸鍋面高溫的油脂時發出滋滋的爆裂聲,鮮甜的牛肉香氣迅速地充盈室內,混入些許尼波斯的濃烈酒香,顯得香氣有着層次感。
“有所選擇的時候,沒有人會為難自己。”阿蒙笑瞇瞇地反擊,像是欣賞表演一般坐姿輕松。克萊恩看見阿蒙自然而然地跟着嗅了嗅包圍周身的肉香,臉上有着不加掩飾的期盼,彷佛是等待餐點完成的孩童,這個聯想令克萊恩忍不住莞爾。
……要是阿蒙知道了,估計立刻就從這廚房跑掉了。克萊恩含着笑心想,他在牛肉邊緣的脂肪微焦時将牛排翻面,大量的肉汁随着翻面的動作滾落鍋中,牛排經過高溫油煎的表層以完美的焦糖色呈現眼前。
雖然腌漬過的牛肉即使全熟也不會難以下咽,但克萊恩還是不願讓牛排過熟,這是出于以往烹煮牛排的習慣,也是他的個人偏好。眼見牛排的兩面都已是微焦,約是七分熟的熟度,克萊恩便将牛肉夾出盛盤。
靜置一會兒的牛排會更顯美味,克萊恩利用這段時間将方才冷卻的醬汁重新倒入鍋中加熱,拌入牛排肉汁的洋蔥醬汁香氣漸濃。
“……最後可以加上一點黑胡椒粉和香芹粉。”本想提示的阿蒙見到克萊恩已經将溫熱後的醬汁澆于牛排之上,做完了祂想說明的步驟,只得摸摸鼻子補充一些無關痛癢的內容。
“幫忙拿一下餐具,我們趁熱吃吧?”克萊恩吩咐道,他還在牛排旁加上幾朵翠綠的西蘭花點綴,煮得熟爛的洋蔥醬汁滑落牛排,在潔白的瓷盤上溢開,令人食指大動。克萊恩很滿意自己今天的擺盤,要是這時代有手機的話,他肯定會拍照留個紀念。“或者你不想幫忙的話,就我等等再過來--”
阿蒙打個響指,克萊恩看見餐廳的餐桌瞬間布置完畢,應有的餐具、酒杯、桌巾一樣不缺,甚至還帶上一盞純粹增添氣氛的燭臺。
“也行。”克萊恩挑了挑眉,解開固定于後腰的圍裙綁繩。挂好圍裙之後,他像是熟練的侍者般端起兩份餐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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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鹹香醬料的軟嫩牛排滑入克萊恩的舌尖,味道濃厚的洋蔥醬汁掩去了腌漬的痕跡,吃不出來是幹柴難嚼的牛肩肉,竟像是久經炖煮般滑膩肥腴。綿密的醬汁帶着蔬果的溫和甘甜,除去了過多的辛香味,只餘淡淡酒香殘留唇齒之間。
“如何?”阿蒙雖然手持刀叉,但并不急着用餐,祂墨黑的雙眸直盯着克萊恩瞧,似乎對祂而言,确認克萊恩的感想比起食用餐點更為重要。
“……是很好吃。”克萊恩咬着叉子,含糊不清地說。這道料理的食材的确廉價,也不需要高深的廚藝,如果“克萊恩”是個弗薩克人的話,他或許也會做這道菜給家人吃,而不是只是天天做土豆炖羊肉……
不對,就算知道食譜,最初的莫雷蒂家可是窮得連啤酒都是奢侈品,更別說是拿來入菜了,就算他們身在弗薩克大概也吃不起這道“平民美食”……
“……又在想念你的家人了?”阿蒙瞥了一眼克萊恩,祂切割牛排的刀叉在瓷盤上刮出細微的聲響,禮儀端正。
“只是突然想到而已……我的表情那麽明顯嗎?”克萊恩收回發散的思緒,抿起嘴唇,思念家人時總會讓他不經意地松懈了戒心,但因為對方是阿蒙,所以克萊恩知道還有另一個可能性:“或者你因為不放心我的行動而‘寄生’了我?”
“你心裏惦記的東西就是那些,很容易就猜到了。”阿蒙聳聳肩,慢條斯理地叉起滴落醬汁的牛排肉。“今年新年時,我的某位分身偶然看見你的家人們在一家不錯的餐館聚餐,看起來生活過得還可以。”
“……我需要為這條情報付出什麽代價嗎?”克萊恩用餐的動作一頓,他警戒地擡頭望向阿蒙,他可沒有天真得認為阿蒙會不求回報地施恩予他。
“欠着就行了。”阿蒙随口回答,似乎不甚介意。
“現在的我即使付出生命,也沒有任何價值。”克萊恩皺起眉頭,并沒有因為對方的态度而松懈,他很清楚他無力償還這段期間所積欠的無形負債。
“等到你有價值的那天,會有反饋送到我手裏的。”阿蒙彎起嘴角,将鮮甜的牛肉咽入腹中。
“……和人相處還是不要總用利益衡量吧?”對方的毫無改變讓克萊恩嘆了口氣。不得不說,得知阿蒙不是另有所圖仍是令他放心不少,至少不用設法套出對方的意圖。
“除卻利益關系,我們還能是什麽?”阿蒙好奇地微傾着頭。
“如果根據神秘學方面的聯系,我們是眷者與所屬的神靈。”克萊恩端起酒杯,裝模作樣地晃了晃,但他的酒杯中不是盛着因蒂斯的紅酒,而是甜滋滋的甜冰茶。“不過我還是不認為你是位值得獻上信仰的神靈。”
“我通常也不會容忍如此無禮的信徒。”阿蒙輕笑出聲。
“甚至還讓信徒長期住在神國裏頭?”克萊恩微笑,啜了一口甜冰茶。“雖然說我的情況根本不是房客,不如說是囚禁案件的受害者。”
“我認為以獄卒而言,我過份寬大了,顯然不符合資格。”阿蒙看向擺滿桌面的餐點,挑起眉毛。“我們可是能夠同桌用餐。”
“感謝你的寬容。”克萊恩對阿蒙舉起玻璃杯,彷佛是在表達謝意,當然這個動作的誠意有多少,他們彼此都很清楚。“不過即使可以一起吃飯,我們也不是朋友。”
“是的,不是朋友。”阿蒙笑着搖搖頭。祂有一瞬間想起祂曾經來往的朋友們,祂們盡管明白阿蒙身為“欺詐之神”,卻仍交付自己的信賴,但祂清楚克萊恩大概永遠不會如此。“我們彼此的觀念差距太遠了。”
他始終不相信神靈,也不相信轉變為神靈的自身,但他并非無所追奉的狂人。自力點燃火把的人總是走得艱辛無比,但他始終不願選擇輕松的道路。
“但是我們并非像最初一樣互不理解了。”克萊恩看向穿着正裝馬甲、打着領帶的阿蒙。或許是穿着的原因,克萊恩覺得阿蒙今天格外地融入這間房屋的背景。搖曳的燭光之中,斯文用餐的祂看起來像是居于貝克蘭德的普通人,不再是一片來自上一紀的突兀剪影。“産生恐懼和厭惡的原因往往是無知。”
“我自認并非對人類一無所知,當然也不會感到恐懼或厭惡。”阿蒙手持酒杯,抿了一口葡萄酒,殷紅的酒液中倒映出祂的身影,漿挺的立領包裹着脖頸,讓祂看起來像是一位一絲不茍的魯恩紳士。無論千年來人類的語言和文化如何改變,阿蒙總是能完美地模仿他們的行為,悄無聲息地融入這些短暫的生命中,人們會朝他投以笑語和善意,從未發現祂是其中的異類。
“盡管不能理解他們的行為動機?”克萊恩揶揄道,單手撐着頭,姿态閑适。
“嗯?這是久違的‘人性’講座嗎?”阿蒙不以為意,祂捏着右眼上的單片眼鏡,文質彬彬地微笑。“說吧,我會仔細地聆聽,并且徹底地反駁你的每一句話語。”
“作為請教的立場,這可不太禮貌。”克萊恩忍俊不禁地笑了。
“很少有值得我敬重的對象。”阿蒙勾起嘴角,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所敬重的對象只會是那些充滿神性的存在吧?”克萊恩感慨,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後,他也不是不懂對方的想法。
“那是我畢生追随的目标。”阿蒙墨黑的雙眼冰冷地看向坐在祂的對面、無懼地和祂對望的克萊恩。“他”是那麽地普通,除了聰穎之外沒有一絲異常之處,是尋常人家裏成長而成的孩子,帶着人們皆有的些許善良和溫柔,但是即使是此時此刻,他仍然能夠将槍管抵上祂的額頭,毫不猶豫地舉槍刺殺神靈。“……神靈在虛空之上擺置骨牌,規劃未來的色彩。為了成就最後壯闊的願景,我們推落骨牌的指尖不會動搖分毫……當然我很清楚,你只會在乎骨牌的倒下将壓碎多少生靈。”
“當你所重視的人被骨牌摧毀時,你也能對他們的鮮血無動于衷嗎?”克萊恩并不指望阿蒙能理解人類對于同類的情感,但阿蒙盡管游戲人間,祂并非沒有建立任何羁絆,祂有着家人、有着朋友,知曉喜愛與憎惡。祂并不是真的不在乎一切事物。
“……”阿蒙晃了晃酒杯,罕見地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對祂而言簡單而廉價的問題。祂看着酒杯的黑眸像是平靜無波的深潭,克萊恩無從得知祂的想法。“……我無法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
“……難道不是‘神話生物即使死亡也不會流出一滴血液’……之類的話嗎?”克萊恩頗感意外地挑眉,眨了眨燭光下像是珠玉般瑩亮的琥珀色雙眸,他都設想好阿蒙會回複他怎樣的諷刺了。
“因為我發現了骨牌似乎無所不在。”阿蒙輕聲笑了笑,笑容顯出幾分神經質的氛圍,察覺了什麽的克萊恩沉下了臉,正要開口時卻被阿蒙擡手制止。
阿蒙仔細地端詳着對方明顯擔憂的表情,莫名地覺得心情輕松了幾分。
帶着依舊神經質的笑容,阿蒙像是感到疲憊般放松了身體,向後沉于柔軟的椅背之中。祂阖上了變得陰沉幽暗的雙眸,緩緩說道。
“我已身在即将倒下的骨牌之前。”
“1353年1月31日,克萊恩可真是個差勁的老師,直至今日我還是沒能知曉‘人性’所指為何。”
“如果可以,我想我不介意繼續這樣游戲般的指導……可惜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我大概是選中了最差的未來,但是這件事情沒有後悔的選項。”
“……”
“……本體遭受侵蝕的程度比想象中來得快速,當聯系完全斷絕的時刻,過去的那一位‘詭秘之主’就會正式複活吧?”
“……希望我不會徹底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