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科學永遠是無罪的

第21章 “科學永遠是無罪的。”

走廊裏時不時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方思寧靠在牆角,緊張地盯着被沙發堵住的房門,心裏一跳一跳地發緊。

他不敢出去,也不敢确定外面那些走來走去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早先傅延那邊聯系他時,鵬城這邊的情況還沒蔓延開,他最開始對傅延的話半信半疑,直到在一樓大堂看到外賣小哥突然狂性大發咬了前臺的接待人員,他才隐隐約約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方思寧打不能打,跑不敢跑,只能照傅延的話躲在屋裏。

幾個小時內,外面時不時傳來撕咬聲和咒罵逃命聲,樓上的房間不知道住了誰,廁所的水嘩嘩地淌了一宿,從天花板上滲下來,帶着一點粉紅色的不明液體,滴在方思寧套房的地板上。

那水滴聲滴了一天一夜,從衛生間的門縫裏溢出來,在地上積了一小灘。

方思寧咬着牙強迫自己不去想那東西是什麽,睜着眼一天一夜沒敢睡,恨不得在在腦子裏背一萬遍生物鏈接公式。

他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那個素未謀面的“烏雕”身上,希望對方真的如他所說,能帶他見到邵秋。

起碼……起碼得把老師遇害的事情告訴他,方思寧想。

方思寧跟傅延談判時說得幹脆又利索,好像跟邵秋多熟悉一樣,可現下自己一個人,心裏就有點沒底。

掰着手指頭算算,他跟邵秋也有個六七年沒見了,當時的最後一面還是不歡而散,以至于方思寧實在不敢想象對方現在的态度。

算了,方思寧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漫無目的地琢磨着,然後突然想起來什麽,緩慢地從地上站起來,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卧室那邊挪。

距離他和傅延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他必須得做逃命的打算了。

方思寧在角落裏坐了一天一宿,冷不丁一站起來,渾身的筋骨都發軟,他踉跄了兩步,扶着牆進了卧室,從行李箱裏抽出一個雙肩背包,然後将枕頭下的筆記本電腦塞了進去。

然後他猶豫了一瞬,将此次開會攜帶的研究文件也一并裝了起來。

他大概猜得到“烏雕”為什麽要繞過半個國土的距離來接他——他們本來想指望邵學凡,但可惜他老師命短,于是只能寄希望于他,想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獲取一點邵學凡的幫助。

方思寧收拾好了行李,然後猶豫了一瞬,伸手在脖頸上摸了摸。

他脖子上帶着一根皮繩,皮繩的下端拴着一個不鏽鋼的U盤,正是邵學凡之前給過他的備用秘鑰。

外面變成這個樣子,方思寧自己摸不清情況,所以沒有完全跟傅延說實話。

其中第一條,就是邵學凡當年交給他秘鑰時,曾對此有過交代。

“如果有一天你要用這個東西,就把它交給邵秋。”彼時,邵學凡将他叫進辦公室,捏着U盤認真地說:“裏面有二道密碼鎖,他知道密碼是什麽。”

“真的嗎,老師。”方思寧顯得有些猶豫:“可是小秋他……”

方思寧顯然知道邵家父子不合的內情,他說得很委婉,但也足夠邵學凡聽明白了。

別說什麽交托重要大事,就這種父子間的“默契”,方思寧也能确定他倆人之間絕對沒有。

“你只要這麽告訴他,他會知道的。”邵學凡說:“其實不管他怎麽看我,我終歸是他父親。”

“好吧。”方思寧嘆了口氣,猶豫地收下東西:“這裏面裝了什麽,老師方便告訴我嗎?”

彼時邵學凡沉默了很久,他坐在窗邊,深秋的陽光落在他佝偻的身軀上,襯得他像一只暮色下的蜉蝣。

“我這輩子,做過很多研究,其中有好的,也有壞的。”邵學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學界裏對我的态度褒貶不一,這些我都知道。”

“但是我沒後悔過。”邵學凡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更多人。”

“老師,學術研究本來就是要辯證的東西。”方思寧寬慰道:“您的學術造詣放在那裏,也不用多想別人的眼光。”

“你說得對。”邵學凡擡起眼睛看着方思寧,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神渙散了一瞬又聚攏,語氣沉沉地囑咐他:“思寧,你記住一件事——科學永遠是無罪的,我們只能往前走。”

“……如果走了錯誤的路,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地将錯誤的道路撥正回來。”方思寧喃喃自語地重複道。

邵學凡是他的老師,時常見縫插針地教導他,他也因此吸納了不少邵學凡的思維模式。

這類談話他們有過許多次,方思寧現在轉念想想,總覺得這個備用秘鑰裏裝着邵學凡早已看透的某個結局。

方思寧被自己的猜測吓了一跳,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晃了晃腦袋,把這個念頭從腦袋裏晃走了。

他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最後二十分鐘,外面的腳步聲從剛才就消停了許多,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怎麽樣了。

方思寧将包背在身上,小心地從卧室裏摸出去,他走到門邊,沒敢移開沙發,只是跨坐過去,小心地從貓眼往外看了一眼。

下一秒,一張臉忽然從貓眼外撲了過來,對方眼珠渾濁一片,眼睛青黑,口鼻裏全是黑血,臉上的傷口腐爛穿了,爛肉都挂在臉上。

那張臉驟然在眼前放大,方思寧尖叫一聲,下意識後仰,然而手腳不協調,從沙發上翻了下去,差點栽在地板上。

外面的喪屍似乎正在撞門,房間門被咚咚地撞出令人心驚的悶響,方思寧的心髒怦怦直跳,手腳登時就吓軟了。

他不敢再往外面看,只能抱着包背靠着沙發平複呼吸。

不多時,外面似乎傳來了另一陣腳步聲,聽起來規律有力,倒是跟那些一步三晃蕩的喪屍不一樣。

短短兩分鐘後,他門口不要命一樣的撞擊聲忽然停了,方思寧心頭猶豫,想要看看對方是不是走了,卻又害怕再迎接一次喪屍撲臉。

他正左右搖擺不定,卻聽見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條件反射一樣,方思寧現在一聽敲門就心裏一顫,還沒來得及躲,就聽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方思寧?”

方思寧認識他的聲音,這一天一夜裏,他們總共通了三次電話,雖然每次對方都說話不多,但他的聲音和語調都很好認。

方思寧下意識看了一眼腕表,發現距離他和傅延約好的時候剛剛好正差五分鐘。

他沒敢立刻開門,而是先小心地挪開了沙發,然後從貓眼往外看了一眼。

門外的男人身高約莫一米九,留着利索的短發,看模樣十分英俊,就是臉上沒什麽表情,看着有點冷淡。

他身上裹着一件深色的沖鋒衣,右手裏反握着一把折疊刀,刀刃上還沾着血。

之前撲在方思寧門上的那只喪屍已經斷電一樣地倒在他腳邊,動也不動了。

方思寧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好幾遍,确定對方不會突然變成那種會咬人的怪物,這才打開房門,探頭探腦地走出去。

傅延打量了他一圈,确定他全須全尾沒什麽損傷,便轉頭往樓道方向走。

方思寧摟着背包,左右看了一圈,發現他這層樓的喪屍居然還不少,足有個四五個,不過現在都撲街了,一個個面朝下撲在地上,後頸處被割開一個大口子。

“這些……都是你殺的?”方思寧遲疑地問。

傅延嗯了一聲,沒多說。

他左手的拉傷沒好,雖然恢複了知覺,但現在還是會時不時發麻。這樓裏沒逃出去的人太多,傅延不得已只能選了條最曲折的路上來,為了避開喪屍集中地,他甚至還爬了兩層樓外牆。

但是傅延可以在只剩一條胳膊好用的境地下飛檐走壁,方思寧這種常年泡在實驗室裏的卻不行。

饒是傅延來的時候已經吊好了繩子,方思寧下去時也頗費了一番周折,甚至下落時還擦破了手心。

傅延沒怎麽管他,只是丢給他一瓶水沖洗傷口。

“邵學凡的文件放在哪?”傅延問。

“在他的另一處實驗室,西南那邊。”方思寧說:“那邊氣候适合培育苔藓,所以老師在那邊也有研究基地。”

傅延嗯了一聲,拽着方思寧繞過了一條小路,然後琢磨了一會兒,從大街上又撿了一輛車。

這輛車撿得比之前幾次都費勁,不知道怎麽回事,那車門窗緊閉,駕駛座上關着一只喪屍,傅延見到它時,對方正焦躁地在狹窄的空間裏撞玻璃。

可惜那玩意已經沒有理智和智商可言了,笨拙得很,被安全帶緊緊地捆在座椅上動彈不得。它看起來比其他“同伴”凄慘多了,身上七八個利器捅出來的血窟窿,腸子和血流了一地,內髒都綴在身前,已經爛得七七八八了。

傅延拉開車門,幹脆地給了他一個了斷,然後十分不講究地把那只喪屍拖出來丢在地上,轉而往駕駛座上潑了一瓶水。

“這東西到底是什麽玩意……”方思寧這才敢從藏身的地方跑出來,他心有餘悸地看着地上的屍體,不可置信地道:“爛成這樣居然還能活動?”

“別說爛,就算打斷它們的腿腳,它們也還是能爬能動。”傅延說:“只能攪碎腦子,才能讓他們喪失活力——上車。”

方思寧抱着背包上了車,他眉頭緊皺,面色嚴肅,直到傅延發動了車子,他還是時不時地回頭去看那具屍體。

傅延從後視鏡裏看了他兩眼,沒做聲。

倒是方思寧年輕,他猶豫了一會兒,自己先忍不住了。

“你們做過化驗了嗎?”方思寧說。

“沒有。”傅延說:“時間太少……怎麽,你有想法?”

“我不知道。”方思寧說:“我只是忽然想起,有種植物病毒具備類似麻痹神經系統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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