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重逢
第31章 重逢
柳若松一腳踹開展位倉儲室的門,打眼往裏環視一圈,沒見到目标,便回過頭沖着邵秋喊了一聲。
“不在這邊。”柳若松說。
邵秋端着槍,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只是擡手對他做了個“歸隊”的手勢。
柳若松略點了下頭,警惕地撤回隊伍中段,跟姚途站在一起。
很快,另一邊也傳來賀楓的示意,表示搜尋無果,傅延不在那邊。
特殊行動隊紀律優良,手裏的儲備也足,不像傅延那樣需要節省着過日子,大大方方地從正門進來,确定大廳沒活人之後,擡手就往外掃了一梭子。
突擊步槍近距離的殺傷力極大,邵秋一梭子下去,屋裏的喪屍足足倒了有三分之一。
一樓跟二樓的布局不一樣,二樓是整個打通的大型超市,一樓卻有一半都劃分出去賣給了商鋪,一間間地隔開了,搜尋起來十分費勁。
邵秋和賀棠負責在中間清掃喪屍進行掩護,賀楓和柳若松一左一右地搜了一圈,也沒見到傅延的影子。
柳若松跟姚途一起綴在隊伍中間,他側頭看了一眼,被屋裏的腐爛氣味熏得直皺眉頭。
“還需要一會兒?”柳若松問。
“很快。”姚途說。
姚途手裏架着箱子,屏幕上的定位點正一下一下地轉着圈,柳若松盯着屏幕,總覺得那玩意的效率低的要死。
或許是機器聽見了他的心聲,屏幕上的緩沖圈很快停頓了一瞬,緊接着刷出兩條新坐标。
很近,就在他們所處的坐标點,直線距離五米六。
柳若松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天花板,賀棠拉上保險,單手把槍架在肩膀上,随口嘟囔了一句:“早知道應該直接吊索上二樓,平白浪費好幾梭子子彈。”
“千金難買早知道。”賀楓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腦袋,說道:“上樓的扶梯在右邊。”
跟傅延他們不小心撞進來的不同,柳若松從進入林城開始就知道這裏的情況——這處大型超市離體育館只有一街之隔,是附近最大的綜合類超市,一旦情況亂起來,那邊一定有許多人進入過這裏,或是想尋找食水,或是想占據一個高枕無憂的落腳地。
事實證明,實際情況跟柳若松想象的差不多。
想要完全清理超市裏的所有喪屍,顯然不是件劃算的買賣,于是行動隊邊走邊撤,只以自保為條件,迅速地列隊上了二樓。
二樓之前被傅延折騰過一會,地上橫着不少喪屍屍體,剩下的大片大片地聚攏成團,有一些貪戀傅延落在地上的血,正在貨架附近焦躁地游蕩着。
賀棠打頭陣,見狀做了個“散開”的手勢,先一步端着槍向左邊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柳若松已經很習慣他們的行動方式了,見狀也沒多說,自覺地向右邊散開,留着邵秋賀楓和姚途做掩護。
在游蕩在無人區的那些日子裏,柳若松有時候會感慨,人與人之間或許真的冥冥之中有種感應。
他曾經在阿爾金山中迷路,身邊只有當地向導一個十二歲的兒子,那孩子總共只上過兩回山,既不記得路也看不懂指南針,甚至需要柳若松帶他出去。
柳若松當時對照着地圖和半報廢的指南針帶着他吭哧吭哧地走了八個小時,身邊還是高山環繞,半點離開無人區的意思都沒有。
他本來以為自己離交代就差一口氣,誰知道走着走着,那小男孩忽然像是福至心靈,轉頭就往另一個方向走。他走得堅決又迅速,柳若松都沒來得及問就被他拉走了,結果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二十分鐘後,他們還真的在山路裏撞上了四處尋找他們的向導。
事後柳若松詢問那小男孩,誰知對方的回答十分意識流“我不認路啊,但是我感覺到了爸爸的氣息。”
柳若松當時只覺得這是什麽少數民族的特異功能,沒成想他今天也切身體會了一下這是什麽感覺。
他握着槍,敏捷而謹慎地從貨架後繞過一團喪屍,期間開了三四槍,但都被突擊步槍的槍聲掩蓋住了,沒多少喪屍在意他。
柳若松繞過貨架,腦子裏正搜尋着來之前匆匆看過的建築布局圖,正走神着,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槍響,緊接着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他回頭一看,一只喪屍腦袋崩裂,眼珠空洞地沖他伸着手,已經不會動了。
他最初還以為是邵秋遠程開的槍,然而一擡頭,卻忽然怔住了。
隔着三四個東倒西歪和貨架和幾只趴在地上往前挪動的喪屍,傅延正站在十幾米之外,靜靜地看着他。
他左手垂在身側,右手握着槍,開槍過後的灼燒痕跡還留在遠處,見柳若松的眼神望過來,還抿了抿唇,露給他一個安撫的淺笑。
那一瞬間,柳若松忽然覺得,可能世界上真有“心靈感應”這回事。
不然怎麽這個人一出現,他的所有視線和感覺就都被對方占據了——他甚至能毫無障礙地從這一眼裏讀出傅延的所有言外之意,包括他的安撫、放松,還有淡淡的歉意。
柳若松腦子一空,持續了好幾天的擔驚受怕一股腦湧上來,瞬間把他淹了個結結實實。
他心裏惶恐又不安,這些天做過的噩夢也一起找上了門,不依不饒地非要他給個說法。
柳若松招架不住,只能像以往每一次一樣,把它們“丢”給傅延去處理。
于是他反手收起槍,目标明确地向傅延跑去——他一時間眼睛裏只能看見傅延一個,以至于沒工夫關注身邊的環境。傅延開槍替他點射掉兩只撲上來的喪屍,用溫和的視線迎着他向自己跑過來。
柳若松輕巧地躍過倒塌的貨架,結結實實地撞在傅延懷裏,雙手摟住了他的腰。
傅延用右手環住他的背,輕輕敲了敲,背後傳來一點堅硬的觸感,不疼,但很明顯。
柳若松的心猛地墜回肚子裏,低聲嗯了一句,正想說自己沒事兒,就覺得傅延忽然擡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往後又放了一槍。
柳若松連回頭都懶得回頭,只是就着這個姿勢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抱得很緊,傅延剛打碎了一只喪屍的顱骨,想要低頭安慰他兩句,就聽見貨架後頭傳來一陣十分刻意的幹咳。
傅延:“……”
傅延還沒來得及疑惑,就見柳若松噌地放開了他,然後高舉雙手,一本正經地往後退了一步。
傅延腦門上的問號頓時更多了。
他正想問怎麽了,就見旁邊的貨架後面突然噌噌噌冒出兩個腦袋,集體沖着他嘿嘿一樂。
傅延:“……”
“小柳同志。”賀棠一本正經地說:“我們之前有過什麽約定來着。”
見到傅延,柳若松放松了許多,他彎着眼睛,眉眼帶笑,順着賀棠的話茬說道:“嗯,不能擅自行動,要跟救援目标保持距離,時刻保證行動秩序和冷靜。”
柳若松說着看向“救援對象”,笑眯眯地解釋道:“親屬回避制度。”
傅延:“……”
堂堂特殊行動隊隊長又無奈又好笑,心說這才在一起混了幾天,柳若松眼見着要被這群小崽子帶壞了。
傅上校顯然沒有什麽幽默細胞,他沒接住這個梗,而是往前邁了一步,用右手去拉柳若松。
“列車側翻之後你受沒受傷,我看看。”傅延說:“撞擊容易造成隐蔽傷,你這些天有沒有不舒服,頭暈想吐之類的。”
“沒有。”柳若松說:“放心,都好了,就最開始有點頭暈,睡一覺就沒事兒了。”
“哎……”貨架後傳來幽幽一聲嘆息,賀楓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說道:“幸虧是竹馬竹馬,要不然隊長得光棍一輩子。”
“哎呀,好了,我代替隊長宣布!”賀棠清了清嗓子,說道:“救援任務完美解決,家屬可以抒發自己劫後餘生的喜悅了!”
賀棠話音剛落,柳若松又湊上來抱了抱他。
“要不是你的隊員還在這看着,我就當着他們的面親你。”柳若松說。
傅延身上有濃烈的煙草味道,柳若松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會抽煙的,但比起他們分開時的樣子,傅延已經從頭到尾換了一身行頭。
看得出來,他這幾天過得風餐露宿,眼白裏爬着紅血絲,人看着也憔悴了一點。
傅延左手松松地揣在兜裏,單手摟着柳若松,槍還握在掌心,槍托輕輕地抵在他的肩胛骨後方。
他聞言笑了笑,難得開了句玩笑。
“其實也不是不行。”傅延認真地說:“曲子明當年第一次上天下來之後興奮得不行,逮誰親誰,邵秋都沒躲過去,差點被他糊了一臉口水。”
“是嗎?”柳若松說:“那你呢。”
“他打不過我。”傅延說。
于是柳若松又笑了。
邵秋和姚途終于做完了掃尾工作過來,正趕上一口新鮮熱乎的狗糧,頓時心情複雜,恨不得把痛苦面具挂在臉上。
“可以了,家屬。”邵秋不敢揶揄傅延,只能從柳若松身上迂回作戰:“給其他救援人員一點面子。”
傅延聞聲擡頭,眼神在邵秋臉上定格一瞬,又認真地一點點掃過其他人——他仔細地看過這些年輕的,還沒經歷過生離死別的戰友們,心裏忽然湧上一點慶幸。
還好,又見面了,傅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