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還是夫妻

第4章 第 4 章 還是夫妻

夜風從軒窗吹過,清清涼涼。

許清妙的心也涼嗖嗖的,她想起許恪剛在飯廳說的話。

“三娘,從我與父親的書信中,我只能了解到你的親生父母均已過世,如今你從三叔名下轉到了王姨娘名下,但這些都不用在意,你已經是許家大少夫人。”

許清妙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本就從小沒有在爹娘跟前,如今直接慘兮兮的成了孤女,但她又奇跡般地嫁給了許恪。

腦子裏思緒萬千,她悶悶地趴在浴桶裏想了很多。

浴房在內室的隔間裏,一道卷簾隔斷開來,她在裏面泡澡,許恪已經去外間浴室洗漱了。

鵲枝打簾進來,身後跟着一個小丫頭端着個托盤,上面放着各種小瓶子還有一碗黑乎乎冒着熱氣的湯藥。

“少夫人,奴婢給你疏通下經絡。”

鵲枝手上皮膚細膩,手上力氣拿捏得恰到好處,捏着她的肩頸很舒服。

她靠在桶沿不由奇怪:“鵲枝,怎麽只見你一個貼身伺候的,沒人跟你輪換嗎?”

她本來是想問另一個貼身大丫頭桃枝哪去了,但擔心自己說錯話,便轉了說法。

“少夫人,這院裏的丫頭都是老夫人和夫人送來的,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看就是別有所圖,奴婢給你請示過,讓她們在外面伺候不進裏屋。”

“噢,那辛苦你了。”

許清妙沒想到家裏催生塞通房已經到這個地步,自己院裏都得防着。

“鵲枝你給我講講身邊的丫鬟婆子吧,都有哪些吧?”

她聲音平淡,聽起來就是随意問問。

鵲枝一邊按揉她的肩膀一邊倒豆子似的将她身邊的人都說清楚了。

“如今屋裏伺候的就我和這個小丫頭還有寧媽媽,寧媽媽這兩日着了涼歇了,屋外有四個大丫頭兩個婆子負責各種灑掃漿洗,不過那四個丫頭現在意見大着呢,都想往屋裏湊,我看她們就是想給翰林當通房。”

許清妙挑了挑眉,大院子裏想湊近男主子的丫頭不少,但沒有主家示意也不敢真往前湊,看來确實是催生得厲害。

“嗯,你們翰林怎麽說?”

她還記得長兄高中,不想如今已經進了翰林院,雖不知道具體官銜但能猜到他仕途平坦。

許清妙不由松了口氣。

鵲枝笑道:“翰林說了不納妾,所以夫人和老夫人才急着帶夫人去拜菩薩呀。”

原來如此。

她竟然覺得心底挺高興的。

舒舒服服泡了澡,她換好中衣坐在軟凳上絞頭發,眼睛又看見了那碗黑乎乎的湯藥。

不由問道:“這是什麽?”

鵲枝低聲道:“這是太太特意吩咐廚房熬的調理滋補湯藥,能讓少夫人早日有孕,這樣您就不用成天擔心夫人給翰林納妾了。”

許清妙瞥了眼鵲枝,這丫頭看起來很在意她懷上子嗣的事,那其實也側面反應這三年來她自己也很在意。

“我也很在意納妾這事吧。”

鵲枝點頭:“少夫人當然在意了,您跟翰林如膠似漆地哪裏容得其他人。”

“我們真有這麽好?”

許清妙有些懷疑。

鵲枝猛點頭,“少夫人你怎麽到現在還懷疑翰林的心意呀,翰林為了你在京城格外置辦宅子分開住了,就怕你見住得不自在。而且我們院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說了算,翰林都不計較的。”

許清妙披着長發暗暗心顫:長兄為她犧牲良多啊。

鵲枝站在她身後給她梳頭,嘴裏絮絮叨叨講着一些小事,比如翰林下值回來會給她帶甜嘴糕點,比如翰林每逢休沐帶她去游玩。

許清妙聽在耳裏懷疑鵲枝嘴裏的翰林跟她長兄不是一個人。

等到她收拾齊整回到內室,鵲枝端着那碗藥過來了。

“剛剛奴婢一直說話忘了讓您喝了,您趕緊趁熱喝了吧。養好了身子有了小郎君,就再沒人給翰林塞通房了。”

許清妙端着碗望着湯藥哭笑不得,她根本不想生孩子啊。

她還稀裏糊塗呢。

鵲枝轉身鋪床,恰時許恪推門進來。

許清妙擡頭看過去,愣住了,只見他披散着半幹的黑發,身上裹着輕薄的中衣走近。

“這是喝什麽?”

許恪聲音平淡,似乎很自然,但坐着的許清妙明明看見他卷起來的手指正用力的繃着。

他在故作輕松。

許清妙沒回他,鵲枝在一旁回道:“回翰林,是夫人送來的調養補藥,給少夫人調養身子用的。”

許恪聽了,眉頭皺起:“是藥三分毒,身體康健不要亂補,給少夫人端下去。”

鵲枝連忙應下,接過許清妙手裏的藥碗出去了。

門外的小丫頭驚訝地看着這沒動的藥咋舌。鵲枝瞪了她一眼:“把嘴巴閉好,別到處亂說。”

小丫頭捂着嘴連連點頭。

門內的許清妙松了口氣,她也不想喝苦苦的中藥。

“謝謝哥哥。”

許恪坐在窗前的長塌上,挑眉看她,“不想做的事情不用勉強自己。”

許清妙點頭,有兄長罩着她感覺挺不錯。

但轉眼看到拔步床和兩人的裝束,又緊張不已。

“夜裏,你要歇這裏嗎?”

她圓溜溜的眼睛盯着許恪,似乎很怕他說是的。

許恪本想說他睡長榻就行,但看她那副模樣又深想了一下,如果他不想和離那就得盡快讓她知道他的想法,并好好習慣他。

于是他改變主意點了點頭:“嗯,如果我們分開睡,我擔心母親會給我房裏塞人,到時候我就講不清了。”

許清妙咬唇糾結,長兄這般護着她,她也得幫長兄的,看了眼像個小房子似的拔步床。

她猶豫着點頭:“那我睡裏面,你睡外面。”

許恪意外她接受得這麽快,明明看着糾結不已,沒想到立馬就同意了。

這丫頭看起來非常信任他,居然連早上那一身痕跡都沒讓她防備自己。

許恪也不推辭,兩人早有夫妻之事,即便現在什麽記憶也沒,他也潛意識覺得自己不排斥她。

許清妙坐在拔步床的梳妝臺前,眼角看着他走近脫了鞋襪躺在了外側。

她不敢再磨蹭,也脫了鞋小心翼翼跨過他爬到裏面。

許恪的眼睛沒有看她,她舒出一口氣,拉了一床被子推給他,再抽出一床自己蓋着。

床幔還沒放下,她看了眼許恪,想開口讓他幫忙,就聽到他喊了聲:“鵲枝。”

許清妙一聽鵲枝進來,猛的将被子蓋住了臉,只留下一頭青絲鋪在枕邊。

鵲枝應聲推門進來。

“放下床幔吹燈,今晚不用守夜。”

許恪淡淡的聲音傳來,許清妙聽了清楚,等到屋裏陷入漆黑,關門聲再次響起,她才将腦袋伸出來。

“躲什麽?”

許恪的聲音帶點笑意。

許清妙覺得他在笑自己。

不由找補道:“光線刺眼而已,哥哥,你打算以後怎麽辦?”

這話她在心裏滾了幾個來回還是說了出來。

許恪側頭看她:“你想怎麽辦呢?不要就想着和離,對你對我對我們過去的三年都不好。”

許清妙點頭,這事她其實也知道不容易,先不說和離後她的處境會有多難,單單許家就不會輕易讓他們和離。

“我不知道怎麽辦,哥哥你呢?”

許恪一時沒說話,等到開口聲音有些沉:“我的想法是保持現狀,前面怎麽過的我們就繼續怎麽過。”

許清妙點頭,但很快覺出不對,前面他們怎麽過的?

鵲枝說他們如膠似漆,夫妻如膠似漆她現在小有了解,沐浴時身上的痕跡清晰可見,那都是恩愛的印記。

她不由小臉微紅,看了許恪一眼,半羞半怯。

許恪正望着她,聲音不由放柔。

“三娘,你要試着把我當你的丈夫而不是長兄。”

許清妙:“我,我盡量。”

她捏着被子的手掐緊了手心,老天,她那個不經意的祈願靈驗的有些過頭了啊!

就不能一步一步來嗎?

“還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嗯,你說。”

許清妙清亮的眼睛在黑暗裏也瞧得分明。

許恪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但事已至此,他還是覺得說出來比較好。

“我們不可能做假夫妻,等你适應了,我們還得有孩子,再拖下去老太太和老爺子那邊交代不過去了。”

今日他翻到父親給他的信裏,很嚴肅地提醒他子嗣的重要性,而且半年內再沒有懷孕就要正式給他納良妾。

祖宗家法壓下來,他可以抗住,就怕許清妙到時候扛不住,倒不如他早作打算。

許清妙聽了他的話陷入沉思,她自然不是傻子,雖然還是稀裏糊塗的,但也知曉自己處境。

已經嫁給了敬仰的長兄,娘家又沒有了退路,她除了一往無前恐怕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嗯,好。”

小姑娘戰戰兢兢的應了好,許恪心裏突然莫名的心痛,這是他從沒有過的。

他能看透許清妙這聲應答裏的無奈。

他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太急了,應該再等等的。

他幾乎是出于本能的伸出手抱着了她,兩手抱着拍了拍她的背。

“別怕,我等你适應,是我心急了,我怕你一直惦記着和離。”

許清妙被他樓進懷裏時,有種熟悉的沖動,她想鑽進他懷裏蹭一蹭,哭訴她的委屈。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明明算不上什麽委屈,她就突然覺得難受了。

“哥哥,我相信你,有你在我就不怕。”

她記得有一年大雪,他們兄妹結伴去了別院玩雪賞梅,別院的梅林深遠,厚如棉被的大雪蓋住了林間小徑。

他們幾個年紀小些的玩得忘了形,不知怎麽誤入了梅林深處的一方水池,雪雖然厚但沒有結冰,她和弟弟滑進了水池裏,冰冷刺骨的雪水凍得她發抖。

随行的仆從有兩人,但那兩人都驚慌失措地撲向了弟弟,她掙紮叫喚,最後是長兄拿了梅樹枝将她拖起來的。

後來也是他抱着凍得發抖的她回了屋,那一夜她高燒不退,也是他安排婆子在一旁照顧了一整夜。

從那時候起,她就知道長兄是最可靠的。

如今因緣際會嫁給了他,她還是信他。

許清妙很快安心地陷入沉睡。

留下許恪有些睡不着,溫熱的呼吸噴在他頸窩,他竟然絲毫沒有排斥和嫌惡。

這太不可思議了,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卻清楚這有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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