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茲事體大

第16章 第 16 章 茲事體大

翌日午時,水波不興,客船停帆靠岸。

京口渡河岸兩側綠柳成蔭,道旁鳳仙花成簇開放,通往城內的幹道上往來車馬如梭。

許清妙随着衆人下了船,只來得及淺淺環顧,便瞧見接應他們的許家奴仆已經趕來了馬車,迎接他們回府。

三架馬車後面帶着好幾車的行李,浩浩蕩蕩地駛往崇岚坊許家府邸。

許清妙倚坐在車窗旁,撩起一點點簾子往外看,鋪着青石板的整潔街道兩側是各式各樣的閣樓,高矮不一,參差有序,街邊檐下各式小販小攤,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少夫人,京城可真熱鬧,你看還有人在賣洗面水的,三文錢一盆洗面水,這可真貴呀。”

一路上沒怎麽說話的小丫頭瞥見那醒目的攤位,驚訝不已。

許清妙捂嘴淺笑,回想看過的游記裏有記載,“那是供給早上趕路來不及洗臉上朝的官員用的,京城的柴火木炭價高,三文錢一盆熱水不算貴。”

鵲枝拍了那小丫頭一下,笑罵道:“別一驚一乍,京城裏的這些營生常見的很,以後多看多見識。”

許清妙心虛地看了眼鵲枝,她也挺好奇的,幸好剛剛沒有表現得太明顯。

這可是心理年齡十五歲的她第一次進京,自從三歲被送回雲田老家,她就沒有出過遠門。

她時不時挑窗看外面,一句好奇的話沒多說,漸漸馬車行至房舍密集的坊間,路過遠近大小不一的宅子。

無不是門庭整潔,雅致氣派。

馬車漸漸停下,許清妙跟着下了車,擡眼看見門前匾額上許府兩個規規矩矩的大字。

京城人口遠比雲田多得多,住宅區卻相差無幾,故而普通官員大臣的住宅都不算很大,許家的宅子只有雲田老宅的一半大小,剛好夠裝下他們一大家子。

大門內傳來洪亮的呼喚聲:“娘,大嫂,一路上辛苦了。”

只見許馳喜笑顏開地跑過來,跟在許馳身後的一位美婦人也笑着上前問好,許清妙看過去認出來是曾經的繼母李氏。

年幼時,許清妙期待過李氏将她接去京城教養,可惜她很快就發現李氏不喜歡她,表面上對她客客氣氣,私下裏卻并不親熱。

“不辛苦,一路上都很順利,家裏可一切安好?”

許老太太是個規矩多,但很聽勸的老太太,老爺子發話不讓三個兒媳都跟着回老家,便只帶了主動要跟回去伺候的老大媳婦王氏,自然老太太對王氏更親厚。

“家裏一切都好。”李氏得體回話,緊接着看向王氏笑道:“如今娘和大嫂回京了,這宅子裏總算不冷清了。”

王氏接過話,不冷不熱道:“等老二一家到了,那才是真熱鬧了,算算日子他們下個月也會到了。”

“應該是,先進屋休息吧。”許馳扶過老太太,眼睛往後瞧,瞧見清妙後咧嘴笑着看了她一眼。

許清妙也咧嘴笑,她爹對她還是老樣子,喜歡得毫無掩飾。

如今知道自己并非老爹親生的,許清妙心裏更加感動,她常年養在雲田,許馳卻從沒與她生分,總是隔三岔五托人給她帶東西。

京城裏時興的好玩的好看的,她都收到過。

她雖然向往外面的世界,但從沒怨怼過父親不接她去京城,生活在繼母手底下,恐怕還沒在雲田自在。

進了宅子,許馳夫妻領着老太太去了老爺子住的院裏安置,王氏和許意也各自進了院子,剩下許清妙跟在許恪身旁。

“哥哥,我們也住下嗎?”

許恪搖頭頭:“晚上祖父回來了,我們就回自己宅子,行禮我已經讓随安和鵲枝帶人先回去收拾了。。”

許清妙回頭看了眼,不知幾時鵲枝确實不在身後了。

她其實不介意住一起。

許恪似乎看出來她的想法,握着她手提醒:“分開住應該很難才争取下來,我們最好不要輕易放棄了。”

他其實更想跟她單獨住,也已經知道自己單獨買的院子其實就在許家後院隔壁,即便是就這麽隔開下,也是算他們夫妻分開過的,所有花費都不走中饋,自然也少了很多紛擾。

許清妙沒有異議,反正一切聽哥哥的,她樂的偷懶。

她眼睛靈動,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

許恪捏了捏她手心,笑道:“有精力的話帶你府裏轉轉?”

“好,認認路,不然路都不認識就露餡了。”她低着頭小聲回話,像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

許恪無奈搖頭,“不用太緊張,不認識路就讓丫頭帶路。”

倆人走走停停,将整個許宅逛了一遍,比起雲田老宅,這裏更加精致講究,字畫瓷器随處可見,婢女不多但都被教導的規矩。

晚飯後,許恪随着祖父還有大伯父進了書房,許馳也喊了許清妙去書房說話。

父女倆心裏各有感慨。

許馳感慨當年拼命保住的孩子終究長大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算過得無憂無慮,如今嫁進了許家以後再有波折也有了依靠。

許清妙眼中的許馳溫和儒雅,臉上一直帶着笑,不熟的人會以為他沒脾氣好說話,實際上她這位養父對外人是很講原則的。

“爹,你近來可好?”

許清妙真的很久沒見到他了,自己只能靠書信與父親保持聯系,可一封信總是得等上一個多月,很多情緒早就淡了。

不過她還是愛寫。

許馳笑眯眯地點頭:“都好都好,三個月沒見妙妙又長高了。”

許清妙知道父親每次見她都會誇她長高了,這次也不例外。

父女倆說了會話,便聽見丫頭的敲門聲:“三爺,大爺喊您過去老爺書房。”

許馳一愣,難道是在談家事?

政事上他們可不愛聽自己意見。

“知道了。”

許馳轉頭看向許清妙:“妙妙跟我一塊去?”

許清妙自然同意。

父女倆有說有笑地又進了老爺子的院子。

“爹,我在廳屋裏等你們。”

許馳沒意見,本來帶她過來就是避免她一人待在那邊。她跟李氏慣來不自在。

老爺子的書房燃着淡淡的熏香,整齊的書架釘在四面牆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再無其他。

“坐吧。”

老爺子發話,許馳看了眼大哥和侄子點點頭坐下。

“老三,你當了清妙十五年的爹,你來勸勸大郎,他們還想搬出去住。”

老爺子極好的修養讓他始終保持風度,既沒有訓斥長孫也沒有自己生悶氣。

許馳了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什麽事。

看了眼他們三人如出一轍的嚴肅臉,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引來許老大嚴厲而警告的一眼。

“咳咳,大哥別這麽嚴肅,分開住這事其實不算事,就與後院一牆之隔,實在要住一起那就把後院和大郎院子打通就是,反正兩邊都是後院連着。”

“再說,大郎你三年前可應了,就給你們三年時間獨處,三年後你可得踐諾,我也不希望妙妙一直住外面。”

許恪擡眼看着自己三叔,某種意義上算是他的岳父。

“三叔,我真答應了?”

“難道你想反悔?你要不問問妙妙,她肯定也想回家了,以後中饋大嫂管着,再沒人敢欺負妙妙。”

許恪聽了這話皺起眉頭,這意思是曾經李氏這個三嬸欺負過清妙了?

他還以為當初自己堅持分開住是為了避免清妙見了祖父和父親尴尬。

現在看來并不是。

“我自然不會言而無信,等我跟清妙商量好再決定。”

許恪話落,許堅端着的茶碗噔一下推在了桌上。

冷硬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點小事你都沒有提前有準備嗎?真是越發不像話。”

許恪看着父親,片刻失語。

許馳看了眼不發話的老爹,只能自己心疼女婿,陪笑道:“大哥,你這話就苛刻了,這住哪裏我們清妙也有自己想法的呀,你不能只問大郎的意思吧?”

許老大臉拉的更長了,但終究沒有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

對兒媳婦他本要擺公公的譜,訓一訓的,可對着自己親侄女又實在擺不起來。

罷了,搞得他一個人當惡人似的。

“哼,回去好好跟三娘說,茲事體大,不可任性。”

說完,許老大向老爺子告辭走了。

“行了,就依你的意思吧,回去問問清妙,你告訴她祖父想她了,回來住沒人敢給她臉色看。”

有了這話,許恪知道他們是非回來不可了。

“祖父,這事我以清妙的意思為主。”

許馳在一旁不住點頭:“是的,清妙開心最重要。”

許老爺子嘆氣,揮了揮手:“出去吧,一點小事也別傷了父子和氣。”

許恪離開了書房,剛走到廊下,一眼就看見站在燈籠底下無所事事的許清妙。

她也看到了他,原來有些失落的表情立馬不見了,輕快地朝他走來。

“哥哥。”

她眼睛亮晶晶的,也不問他談的怎麽樣,只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

“累了吧,先回家再說。”

許清妙自然的抓着他的手,跟着他的步伐走遠。

獨留下許三爺走在後頭,無奈搖頭:“我在後頭乖女兒都看不見。”

早知道當初不同意他們這麽早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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