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輔佐之能臣
第34章 第 34 章 輔佐之能臣
許清霧和離後, 許家後院漸漸熱鬧起來,姐妹倆今兒制冰飲子, 明兒池邊玩水,許清妙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十五歲那年。
懵懂而快樂。
牆角外的青梅開始慢慢變紅,酸酸甜甜的味道夾雜在夏日的暖風中,不知幾時,許家四娘子和離的消息傳到了各家夫人耳中。
有心人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起初,有往來相熟的女客不經意間透露出對許清霧的喜歡,沒隔多久,就有人托了媒人上門探口風。
許清霧并沒有短時間內再嫁人的打算,一時間愁得又躲回了屋中不願出門。
這些日子, 找上門來求娶的男方,大部分都是些死了原配夫人的鳏夫, 要麽孩子成群年紀一大把, 要麽妾室通房一大堆, 着實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
這日, 許清霧從前院回來,悶悶不樂地坐在廊下發呆,身旁小丫頭勸她:“小姐,您要不去找翰林幫忙?翰林和少夫人會有辦法幫你的。”
許清霧搖頭, 拒絕道:“這種事情怎麽好讓哥哥出面。”
話落,正好趕上許清妙帶着鵲枝從月門進來, 聽了個清楚。
“四妹妹, 有何事不能找哥哥出面呢?”
她今日穿了一件紅色襦裙,像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白皙的手臂透過輕薄的紗變得若隐若現。
許清霧一時看得出神,喃喃道:“三姐, 你現在看着像一朵盛開的紅牡丹,這就是夫人們常說的夫妻琴瑟和鳴下的樣子嗎?”
許清妙聽了她這呆愣愣又直白的話,耳根發熱,都是出嫁過的女子,她們說的自然是房裏夫妻恩愛之事。
“做什麽拿我說事呢?不許打岔,先告訴我到底什麽事呢?”
許清霧支支吾吾不願說明白,看得一旁的小丫頭幹着急。
許清妙知她本性矜持,有些話輕易說不出口,便轉頭看向許清霧身邊的丫頭,淺笑問道:“那你來幫你主子說吧,到底何事?”
小丫頭瞄了眼低着頭不吭聲的許清霧,暗暗咬了咬唇将今日媒婆上門,二夫人将小姐叫去詳談之事說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今日禁軍統領蕭雲牧的母親派了媒婆來提親,想給兒子求娶許清霧做正妻。
這蕭牧雲年近三十,無兒無女也無妾室通房,成日裏在營房裏厮混,本身根本不願意娶親,聽說前些年定過兩門親事,結果沒到嫁娶之日,定親的女郎就因生病或意外身故了。
京裏漸漸傳出他命硬克妻的謠言,世家豪族的女郎不是沒有看上他的,但誰敢拿自己的命去跟他硬碰硬呢?結果便是沒有人家樂意将女兒許給他了,他也因此拖到這般年紀也沒成親。
許清妙聽完,不由感嘆:“這人聽起來還行呀,除了年紀大了點,總得來說應該是個不貪女色之人,只是不知他的性情如何。”
許清霧嘆氣,拉過許清妙的手,擔憂道:“我是二婚女,本不該太挑人,可他位高權重的多年來還孤身一人,我估摸着他會不會是身上有什麽隐疾呢?”
提起隐疾,許清妙頓時些許不自然,眼睛瞟了瞟四周,低聲道:“确實該擔心這事,蕭家能派人來說和,他自然是不介意你二嫁的身份,四妹妹不需憂心這個,反倒是蕭雲牧這人,咱們得好好打聽下。”
微頓了頓,她接着道:“等哥哥回來我問問他,讓他想辦法去會會那蕭雲牧,你看如何?”
許清霧颔首,輕聲說:“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只是這事會不會讓大哥為難呢?”
許清妙輕笑:“這有何難的呀,如今哥哥在禦前供職,定然是見過蕭統領的,左右哥哥肯定有法子跟他套上近乎的。”
許清妙拍着胸脯向許清霧保證,肯定能說動許恪,去幫打探蕭雲牧的情況,只是當夜她左等右等也不見許恪回來。
直到熄燈時分,他的侍從随安才匆匆回府報信。
“少夫人,翰林今兒被皇上留宿了,特派奴才回來給您報個信。”
許清妙隔着屏風聽到随安說話,氣息平穩,心中略定。
只是不禁疑惑道:“宮中按規矩不留外臣,皇上為何要留宿翰林呢?”
随安如實道:“奴才也不清楚,今日翰林進宮前囑咐奴才,說如果他沒按時出來也不要驚慌,守在原地等通知就成。”
往常,随安作為貼身随從,主子入宮當值時他會候在宮門外,最晚會在戍正時刻接到主子。
今兒過了亥時也不見主子人影,他就急了。但因主子交代過,才一直忍耐着候在宮門前沒有回家禀報,等了好長時辰,果真有穿着青袍的內侍來給他報信,粉白的臉笑着說是皇帝留了翰林過夜。
許清妙聽完不由皺眉,莫非哥哥早就知道今日可能無法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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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滿月如碩大的銀盤懸在夜空,四周漆黑,無雲亦無星。
銀輝灑向寂靜的太極殿,宮殿巍峨,殿前白玉廊下,近百數禦前軍士值守護衛。
禦前軍是由禁軍中篩選出的精兵組成,每一個佩刀披甲威風凜凜。
站在最靠近殿門前的正是禁軍統領蕭雲牧,一張剛毅兇狠的臉在月色下顯得鬼氣森森。
太極殿分前後殿,前殿燈火通明,寂靜無聲。身穿绛紫襕袍、頭戴展腳幞頭的兩個中年人正分立兩側于殿中,左邊氣質清華的正是當朝宰相韓烈,右邊則是副相嚴萬良,此時一臉陰郁喜怒難辨。
倆人俱是沉默無語,靜靜聽着內殿傳來的聲響。
內殿中宮幔垂地,一道呼吸不順的咳嗽聲從龍騰四海的金玉屏風後傳出,內侍總管捧着痰盂伺候一番,轉頭便瞧見翰林學士許恪立在屏風旁,不動聲色地等待着皇帝的問詢。
許恪對眼下的形勢早有預料,皇帝病重,以皇長子宋胥為首的争權派勢力必然蠢蠢欲動。況且皇長子在民間素有威望,在朝堂上又有左相嚴萬良的傾囊相助,皇帝如果不能順利立下傳位诏書,朝局必然動亂。
如今這般情勢下,皇帝卻連夜留了他在內殿,應當是随時可能命他起草遺诏了。
大雍朝的內诏皆由皇帝陳述翰林學士拟诏起草,即便是內閣相府也不得僭越過問。
許恪能理解皇帝的意圖,許家始終中立,不偏不倚,只要不是倒向皇長子,那奉帝命擁護小太子即位便是他們許家最好的出路。
“許翰林,陛下讓您上前聽旨。”
許恪不動聲色地上前,躬身立在皇帝榻前:“臣許恪拜見陛下。”
皇帝擡了擡手,勉強說道:“起身吧,走近點,朕有話與你說。”
許恪不卑不亢往前兩步立在皇帝身前:“請陛下吩咐。”
皇帝沉吟半響,緩緩道:“朕戎馬半生,文治武功不虧于天地,無愧于祖宗社稷,如今久病不愈恐是大限将至。太子年幼資質愚鈍,勢必擔不起這副沉重的擔子,但勝在仁義守禮,若輔以能臣相佐也能實現治下長治久安。一旦改立皇長子,只怕往後民不聊生,胥兒他雖有才卻好大喜功将來必然窮兵黩武再戰邊境,實非守成之君。”
皇帝睿智而渾濁的眼神望向許恪,“許卿可懂朕的意思?”
許恪一臉惶恐,言之諄諄:“臣唯陛下之命是從,深受皇恩,臣願為陛下肝膽塗地、鞠躬盡瘁。”
許恪知道皇帝是在等他表态,這一步不能出錯,皇帝說出了這番話,就容不得他再躲藏,如果這一刻他得不到皇帝的信任,那他必将活不到出宮了。
“如此,朕也算寬心些,太子心思純善,忠奸難辨,你身為帝師要盡責教導,政事上更要全心輔佐,不得有不軌之心。”
許恪安靜聽着,知道皇帝崩後,他必然要以太師之位輔佐新君。
“臣定當不辱使命,忠君報國。”
皇帝颔首,揚聲道:“讓韓烈和嚴萬良進來。”
內侍總管方檢躬身領命,小碎步快速出了內殿去通傳。
內殿只剩下許恪與皇帝倆人。
皇帝突然嚴肅道:“許恪,黨争禍國,該助太子肅清朝野時不可手軟,可知曉?”
許恪擡眼看向病得臉色發黑的帝王,低身跪下:“臣定當牢記。”
殿外傳來腳步聲,皇帝擡了擡手:“起來吧,準備拟旨。”
大雍朝律例規定,皇帝遺诏須由臣子、親王共同見證下完成,如有必要皇帝會親自書寫。
內殿側門也緩緩打開,八歲的小太子從門內走出來,眼底有慌亂,臉上表情總的還算鎮定。
“父皇,您好些了嗎?”
小太子沒有理會從殿門踏入的內閣兩相,只趴在皇帝身前擔憂地問候。
許恪看在眼裏,沒有阻攔。
韓烈、嚴萬良彎腰請安,皇帝只擡了擡手,示意他們起身。
“奕兒先站好,不得出聲。”
皇帝讓太子站在一旁,再次說道:“許恪準備草拟诏書。”
嚴萬良猛地擡頭,環顧左右卻不得不忍住出聲,門外有禁軍把守,殿內全是皇帝心腹,他說什麽都不會有人聽,更可能惹怒皇帝丢了性命。
直到皇帝斷斷續續将整個傳位诏書說完,嚴萬良也沒發出一點聲響。
“陛下請過目。”
許恪将拟好的诏書呈上,皇帝顫抖着手拿起,仔細檢閱。
“可以,就用這份,拿玉玺過來。”
至此傳位诏書塵埃落定,很快抄寫傳發下去,不出意外晨曦升起時,所有人都會知道名正言順的大統繼承人是小太子。
許恪也終于在宮門開啓的第一時間回了府,裹着滿身沉重與冷冽進了屋。
拔步床內,許清妙正抱着他的繡枕睡得酣甜。
他緩緩俯身,親在了她的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