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此去一帆風順
第35章 第 35 章 此去一帆風順
晨光微弱, 許家前院大書房裏點了四盞油燈,照亮昏暗中的許家郎君。
許老爺子坐在主位書桌前, 右側的兩把半圓椅子上坐着許堅、許晃兄弟。
許恪站立在書桌前,面容平靜,聲音沉穩:“陛下大限已至,昨兒夜裏已下了遺诏,但大皇子始終沒有露面,府邸一片平靜。”
老爺子端着茶碗的手一頓,聲音遲疑道:“大皇子争奪太子之位多年,如今陛下病重傳下遺诏,他怎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恐怕并不是表面上這般平靜。”
許恪颔首道:“嗯,剛剛傳來消息, 今兒平旦時分京畿武庫遭到了猛烈攻擊。”
大雍朝安定了近二十年, 武庫雖有重兵把守, 但積年累月的安定, 內部無可避免地松懈,自然讓人有可乘之機,大皇子能不聲不響地一舉攻擊武庫,其野心和眼光都屬上乘。
這樣的人為将為帥都是國之棟梁, 可偏偏生在了皇家,有本錢有勢力去逐鹿至高無上的皇位。
“看來大皇子要反啊!”許堅低聲嘆道。
自有史記載以來, 起兵謀反首要第一步便是占領京畿武器庫, 占住了武器謀反就成功了一半。
許恪看了眼父親,應道:“是的,武庫雖沒被全占,但丢失超半數的武器, 損失慘重,消息如今是否傳到陛下那裏還未知,韓相雖守住了內閣,但內庭總管方檢是大皇子的人,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截斷聖令。”
“那恪兒不該此時回家。”
許恪解釋道:“情況雖然兇險,但我必須回來一趟,既是與家裏通氣,也是為了安定百官。昨日夜裏陛下已經讓我表态,日後必将全心全意教導太子輔佐新君。”
老爺子颔首表态:“理應如此,我們家既然做了純臣,那自然得遵聖令輔佐名正言順的天子。”
幾人皆以為然。
許恪轉身看向許晃,恭敬作揖道:“二叔,有一事還得請您出面。”
許晃連忙站起身,直言道:“大郎無須多禮,有什麽是二叔能做的你盡管說,二叔定然竭盡所能。”
“那侄兒就長話短說了,還請二叔派人去回複蕭家大夫人,同意四妹與蕭統領的婚事。”
許晃茫然不解道:“這是為何?”
許恪深知二叔的脾性,多年在外為官,為人剛正不阿,重禮守信,這也是為何當年清妙退了胡家親事,二叔還是提議讓四妹去替嫁的原因。
太平之時不同于亂世,大皇子想謀反最重要的是控制京師武庫,從源頭上斷了禁軍的武器,第二便是截斷政令,進而阻斷政令中樞下達各部,最後必然是控制軍隊,而京城能調動的軍隊除了城外守軍便是城內的禁軍。
城外守軍沒有天子令是進不來京城的,只有禁軍可以直達宮廷,大皇子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控住禁軍。
那麽蕭雲牧這位禁軍統領就至關重要。
許恪深思熟慮,慎重開口:“二叔,于私昨日四妹拖了清妙來問我蕭雲牧的為人,想必四妹是有意這門婚事的,而以我對蕭雲牧的了解,此人可為四妹良配,有主見又有能力護得了四妹周全。”
“于公,如今正是拉攏禁軍的關鍵時候,許家與蕭家結親百利無一害。”
他不由想起今早從院子出來時,許清妙請他幫忙打探蕭雲牧時所說的話:“女子嫁人,求的不是門第多高官有多大,只求夫君能潔身自好善待正妻。那蕭雲牧多年來孤身一人,無兒無女無妻無妾,四妹妹心裏是願意的,但也實在擔心他的品性德行,還望哥哥幫四妹妹打探一番,如果真是良人,四妹妹是願意嫁與他的。”
許恪不由失笑,他對蕭雲牧還真是有所了解,只因太子最懼怕的便是這位禁軍統領。關于蕭雲牧的事情太子周圍的人都打探的一清二楚。當然,本意是為了将蕭雲牧作為普通人的生活軌跡展示出來,以證明他并不吓人來安撫太子,結果收效甚微小太子還是見了他就躲。
如若四妹嫁給了蕭雲牧,那确實是利于許家也利于太子的好事,只是女子嫁人之事也馬虎不得。
所以,在來書房之前,他還去了一趟四妹的院子,親自向她講了蕭雲牧的情況,并問清楚了她的意思。
許清霧欣然同意了這門親事,許恪才有了這番兩全其美的謀劃。
這廂,許晃一聽緣由,二話不說就應下了:“我立馬派人去回話,定然定下這門親事。”
待到話都說完,也不過辰時三刻,但也來不及再用早膳了,他還得盡快進宮守在太子跟前。
許恪辭別祖父衆人,帶着随安從院子裏跨了出來,剛擡頭便瞧見守在路邊的許清妙。
青綠色的夏衫穿她在身上,像夏日裏一抹清新綠意,令人心曠神怡。
圓圓的眼睛欣喜地看着他,提了提手裏的食盒,歡快道:“哥哥,我給你帶了早膳。”
許恪看了眼天色,笑着走近:“怎麽守在這裏不進院子呢?”
許清妙将食盒給了随安,拉着他繼續走:“哥哥,我知道你在忙大事,不進去打攪你。”
許恪伸手摸了摸她的鬓角,如果不是身邊跟着人,他都想停下來抱一抱她。
太會心疼人了。
“這幾天待在家裏不要出門,等事情都平息了,我就回來了。”
許清妙乖乖點頭:“嗯,知道的,我陪四妹妹看書。”
倆人停在影壁處,沒法再多作停留,許恪拉過她的手緊握住,瞬息間便松開轉身上馬。
紅袍官服被風吹的咧咧作響,他目光如炬轉頭凝視她數秒,一切盡在不言中。
揮鞭打馬奔馳而去。
目送着哥哥走遠,她只願他此去一切順利。
街上熱鬧如常,誰也不知道暗處的政變洶湧澎湃。
許清妙帶着鵲枝若有所失地往回走,剛轉身,身後便傳來熟悉的呼喊聲:“妙妙,等等爹。”
許清妙不由回頭看去,只見風度翩翩的許三爺正滿臉笑容地向她走來。
“爹,您怎麽一大早從外面回來啊?”
許清妙也露了笑,親熱地迎上去,故作無知地問他。
沒想到許馳坦蕩地解釋道:“自然是從你沈姨娘那回來了。”
在許馳心裏,沈氏雖沒有名分比不得官家女子,但她性子溫柔體貼,給了他充足的敬畏仰慕,他自然更喜歡與她待在一處。
許清妙聽罷不由皺眉,她原以為爹爹是喜新厭舊才收了香雲,沒想到他還挺戀舊的,多年來對沈姨娘喜愛有加。
那他前些日子為何要收了香雲?
王氏從前教她們,男子好色喜新厭舊是天性,唯有利害得失才會令他們有所收斂。
許清妙不知道王氏是怎樣得出這樣結論的,但不妨她拿這話來與她爹比較。
“爹爹,女兒問你一事,您別怪女兒多嘴成嗎?”
她實在想不明白,便打算直白的問他。
許馳笑眯眯地看着她,“妙妙随便問,爹知無不言。”
夏日的清晨,陽光不曬,風卻很大,吹得樹枝亂晃,父女倆帶着婢女仆從走在院子裏,從遠處看去有說有笑。
只是當清妙立定,疑惑地問出:“爹爹為何要收香雲作通房呢?”
作為女兒,她是不能過問父親的房中事,作為侄媳婦那更是得與養父保持距離。
但清妙還是問了,實在覺得有些蹊跷,不符合父親在她心中的形象了。
幾分尴尬和不自然挂在許馳的臉上,他年近四十保養得當,這副模樣活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剛入官場時被人捉弄過的樣子。
幾息過後,許馳便恢複了常态,心道自己做了就不怕女兒來問。
他再次坦坦蕩蕩地說道:“爹瞧着她酒宴後一雙眼睛老盯着大郎,她那點心思誰看不到,不就是想給大郎暖床嗎?我怕她真搭上了大郎給你添堵便提醒了她,沒想到她順着棍子就往上爬,扭扭捏捏地扶着我回了房。”
說到這裏,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道:“那我看她識趣,長得又美豔,便沒為難她。只是她上來就想當良妾,那是萬萬不行的,我知道她是賤籍入的府,自然是當通房最合适。”
許清妙瞪圓了眼睛,沒想到這事還跟她有關系,賤籍女子本就活得艱辛,香雲長得美豔有王氏看着才沒被人糟蹋了,卻沒想到她自己甘願給許馳當通房丫頭。
許馳安慰道:“妙妙別怪爹多事,這丫頭長這樣要是嫁到了外頭怕是不得安生,她自己也是看透了這點才會狠下心跟了我,哎,這說得好似我很不堪似的。”
許馳做作地捶了捶胸口:“妙妙別在意這事,左右跟你沒關系。”
許清妙沒法當作沒關系,雖然她不願意香雲來搶哥哥,但聽了父親的話還是覺得難受。
賤籍女子人人可欺,就因為長得太豔被人觊觎,身如浮萍命似蜉蝣,連給父親當通房都成了她最後的選擇。
她不得不想到自己的身世,她的親生父親母親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