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魂悸魄動枕席間

第39章 第 39 章 魂悸魄動枕席間

雲做衣裳風為馬, 魂悸魄動枕席間。

夢初醒,竟是身後之人未曾停歇。

許清妙嘤咛轉身, 卻被許恪捏住了腰間。

“乖,別動!”聲音退卻清朗只剩暗啞缱绻。

拔步床內已然昏暗,床外的油燈想是早就燃盡,她只覺哥哥竟像換了個人般,克己複禮蕩然不存,而是一個不知節制為何物的無賴。

可細細感受,她又狠不下心來拒絕,尚記得此前自己是如何睡過去的,那般扣人心弦的爽快, 令人沉醉不知歸路。

她伸出細細的手指抓向身前的大手,黑暗中卻被他精準地抓牢十指緊扣, 按進了堆疊的錦繡軟被中。

“哥哥...”她用細細的嗓音喊他。

許恪粗重的呼吸頓住, 沉沉的嗯了一聲回應, “妙妙, 想說什麽?”

許清妙第一次聽到他如父親般喊她妙妙,一時頭皮發麻,嗚咽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好像又回到了夢裏,乘風而起飄在半空, 等到再恢複神智時,院子外雞鳴陣陣。

竟然已是天光乍現。

身後的人終于歇了, 緊緊地摟着居然也不嫌她身上全是汗水。

“哥哥都不累嗎?這幾日都沒好好休息。”

許清妙懶倦地靠在他懷裏, 蹭着他的胸口,安靜許久,在她以為他睡着了時,他低聲輕笑:“累, 但還能來一次,要不要?”

許清妙羞惱地推了推他,哼道:“不要,叫水吧,梳洗了還能睡一陣。”

許恪摟着她搖頭,怕她看不見又輕聲解釋:“不睡了,天亮還得進宮一趟,今晚我早點回來再睡。”

許清妙不得不感嘆他的體力之好,這一晚上也不知道睡了沒睡,居然還有精力忙一天公務。

她拉響了床頭鈴,外間守夜的丫鬟輕手輕腳地端了熱水進屋,放好後就懂規矩的帶上門出去了。

許恪先起身,轉身彎腰将她抱了起來。

許清妙驚呼道:“我自己洗。”

外面已有微弱的光線照進來,她才不要在清醒的時候讓他伺候。

許恪平靜道:“你站不住,這回精神還可以,等洗好了吃點東西再睡會。”

說完,他兩手騰空将她抱起,走了幾步轉身坐在了軟榻上,熟練地将她按坐在他大腿上。

等到倆人徹底收拾幹淨,許清妙感覺自己像是走了百裏路,累得慌。

“不吃了,我困。”

但在躺下補覺前,她還記得昨日要問的事情,于是趴在床邊巴巴看着他。

“昨日,真有人送你妾室?”

許恪聞聲一頓,暗道随安果然是與她說這事了,這姑娘也算沉得住氣,這時候才記得問他。

于是,他神色淡淡地說:“确有其事,但我當面拒絕了,你也不用放心上,哥哥這輩子都不會納妾。”

許清妙心道果然,聞言不由反問:“要是我一直都生不了孩子呢?”

平心而論她是知道哥哥是長子嫡孫,需要有兒郎繼承家業的,況且她還是父親收養的孩子,許家人待她不薄,她身為許家長媳理應盡責報恩。

許恪停下正在系腰帶的手,凝神看向她,認真回道:“生不了就從二弟那過繼一個,這都不是問題。”

“啊?”

許清妙沒想到他看得如此開,大雍朝素有長房繼承制,有些人家迫不得已才會從族裏過繼一個孩子,也有狠心的人家休掉正妻再娶以生養子嗣,但正妻無子的人家絕大部分還是通過納妾多生幾個。

沒想到哥哥會直接選擇過繼這個法子。

許恪挽着袖口,晨光照在他深色闌袍上,他走近床邊俯身看着她,漆黑的眼裏清朗堅定。

“清妙,我前面跟你說過的話都忘了嗎?”

許清妙糯糯地縮了縮頭,“那倒沒忘。”

他與她說過好幾次不會納妾,這輩子只有她一人,她都記得,只是有些時候還是會生出些擔憂來。

“那就好好記着,哥哥說過的話都作數,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當着祖父和族親的面在祖宗牌位前立誓。”

許清妙連忙捂住他的嘴,“別,我就随口問問,你別吓我。”

許恪挑眉扯出點笑意,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尖,“你随口問問,我也會認真告訴你我的回答,有任何疑慮都直接問我,不要自己去猜。”

許清妙颔首,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心:“嗯,我記住了,你快去用早膳。”

許恪起身繼續穿戴整齊,發髻自己親手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固定好,轉頭便看着說要睡覺的人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怎麽了?有何不妥嗎?”

“哥哥自己挽發也好看。”她才不會說,她是因為看他自己穿戴看得入迷了,別家公子她不清楚,但自家的倆位哥哥那都是幾個丫頭伺候洗漱更衣的,小時候她嫡親的弟弟還活着時,那也是婆子丫鬟一堆跟着。

突然間想起早逝多年的弟弟,許清妙微微嘆氣。

許恪幾乎是在瞬間感受到了她情緒的變化,撩袍坐下,溫聲建議:“我幫你穿衣,你陪我一起用膳?”

許清妙乖乖颔首,撩過長發坐起身,此時她穿着素白中衣,天氣尚熱,得換下中衣換上襦裙。

許恪目不斜視将中衣給她褪了,裏面已經穿好的藕粉色肚兜,許清妙連忙自己接過襦裙自己套上,只是身後的系帶全是許恪幫她綁好的。

握筆提劍的手指輕巧地給她系帶,晨光穿過窗棱照在倆人身上,倒映出影子,親密無間。

她呆呆看着地上倒影,直到被他拉着坐下套上繡鞋,許恪才拉着她的手轉了一圈确認是否穿妥。

“哥哥的手真巧。”

許恪勾唇淺笑,沒有問她為何情緒波動,但她已被安撫好。

倆人攜手走進飯廳時,許清妙已經笑了。

餐桌上是倆人愛吃的早食,濃稠清香的小黃米蜜棗粥,爽口蜜瓜,炸至金黃的甜口年糕,還有荷花樣式的各色米糕,色香味俱全。

但全是素食,國喪熱孝王公大臣皆要齋戒一個月。

鵲枝紮着侍女髻立在一旁伺候,提了茶壺給倆人倒了茶,碗裏盛好粥。

等他們吃上了,鵲枝才在一旁開始彙報院子裏的事情,皆是些瑣碎小事,便只需許清妙聽一耳朵的。

“昨日五小姐給老夫人來信,說是想進京,不願待在雲田了。”

鵲枝說完他們院子裏的事,開始說府中要事,順嘴便提了這麽句。

許清妙不由擱下了碗,擡眼看向她,詫異道:“五妹妹嫁人了如何進京?”

鵲枝低聲解釋:“瞧着老太太語氣,五小姐怕是要和離了,聽說五姑爺娶了平妻,如今那平妻有了身孕,五小姐自從前年小産後就一直沒懷上,在府裏自是受了氣。”

“老太太還說,五小姐信裏哭訴,如今一家人都進了京,留她一人待在雲田免不得被人欺負。”

鵲枝說完瞥了眼許恪,見他也停了碗,便知道不用多講了。

“那老太太有說什麽時候安排人去接她進京嗎?”

鵲枝搖頭:“沒說,老太太還在與二爺商量呢。”

許恪出聲打斷:“這事先讓二弟去一趟,他在雲田還有鋪子正好要過去,了解清楚再說。”

許清妙看了眼鵲枝,知道這鬼精丫頭是故意當着許恪面說的。

她從小跟五妹走得近,連帶的鵲枝也跟五妹交好。

許恪似沒看到她們倆的小動作,自顧吃完出門進宮了。

許清妙捏了捏鵲枝的耳朵,笑罵道:“少在哥哥面前耍心眼,他心裏門清,別到時被罰了找我哭。”

鵲枝嬉笑着連說:“不敢了不敢了,少夫人,您一會用完藥還補覺嗎?”

許清妙搖搖頭:“等午後再睡吧,待會去二嬸那一趟,看看二嬸怎麽說。”

·

辰時正刻,太極殿後殿,小皇帝陳奕已經早起穿戴整齊,正由宮人伺候着用膳。

先帝新逝,正值喪禮齋戒當中,滿滿一桌的禦膳齋食,看得出禦廚下了一番心思。

陳奕卻只吃了一碗用玉米粉做的金玉丸子,再不肯動了。

小小瘦瘦的身體穿着帝制常服,常服領口袖口皆用金線繡着金龍,這些衣袍都是宮人這幾日連夜趕制的。

身旁伺候的還是他當太子時慣用的內侍官常春,此時正好聲好氣地哄着他多吃點。

“皇上,您得多吃點呀,正長身體的時候呢。”

陳奕抿着嘴看他,“可是我吃不下了,實在沒胃口。”

常春立馬糾正道:“皇上,您得改口了。”

陳奕知道自己如今得像父皇一樣自稱為朕,可習慣一時難改,剛才一時又給忘了。

“朕知道啦。”

門口小太監禀報,“皇上,殿外許恪許參知求見。”

陳奕一聽,眼睛微亮,朗聲道:“讓他快進來。”

許恪身姿挺拔,穩步踏進宮門,遠遠便瞧見小皇帝面前那長長一桌的禦膳齋食。

他按宮規躬身行了常禮,陳奕從椅子上站起,快步走至他身邊,雙手扶起他。

“快起身。”

許恪道謝,扭頭看了眼皇帝用過的玉碗,低聲問道:“皇上可是吃不下?”

“嗯。”

“那便不吃了,等餓了再讓宮人給你送來,只是還請皇上下令,讓禦膳房按規制上菜,國喪期間這般奢靡浪費是為不敬。”

陳奕贊同地颔首:“常春你去禦膳房傳旨吧,就按許參知說的辦。”

常春應下,瞪了眼門口傳膳的宮人,宮人直冒冷汗。

說完這事,陳奕又伸手拉了拉許恪的袖子,“許參知,朕加封你為太傅吧。”

陳奕當太子時,有三位老師,如今即位,那三位老師有兩位告老還鄉了,僅剩的那位也是個不願涉政之人,反倒只剩下許恪一個在朝高官。

許恪心底又浮起怪異,莫非先皇連太傅這個名號都為他早安排上了。

許恪颔首,躬身道:“皇上還是與三位輔政大臣商量過後再定奪吧,臣都聽命行事。”

“嗯,朕會與大臣們商量的,定不會自作主張。”

許恪不好接話,開口提醒道:“皇上請移駕觀德殿,今日得去為先皇守靈,政事有輔政大臣幫您看着,不會出問題。”

皇帝駕崩,新皇守靈也可以就近在後殿兼顧政事,但皇帝太小諸事皆有輔政大臣安排,陳奕便只需守靈就成。

輔政期間所經政事皆有本奏詳細記載,陳奕想看也可以調取,親政後更是可以追查追責,而眼下确實得聽輔臣建議按先皇在世時的規制辦事,不可尚作主張。

許恪随着陳奕到了先帝停靈之處,宮人哭成一片,更有不遠處兩名內侍擡着一人橫着出來,不知死活。

“這是發生何事了?”

陳奕側頭看向許恪。

許恪低聲道:“大概是懼怕陪葬,昨日陳榮郡王建議選宮人二十四人陪葬皇陵。”

小皇帝咽了口口水,“皇爺爺過世時也沒有這樣吧。”

許恪搖頭:“沒有,這事還在商議中,并沒有定下。”

“那還是不要定下,太殘忍了。”

小皇帝低聲呢喃。

許恪沒有作聲,他就像個旁觀者看着小皇帝。

可惜,終究做不到作壁上觀,輕聲提醒道:“皇上,該進去祭拜先皇了。”

·

許清妙帶着鵲枝走到二房院子前時,院裏傳來一陣低沉的誦經聲。

院子裏值守的丫鬟見了她連忙行禮。

“屋裏在幹嘛呢?”

許清妙探頭往屋裏瞧去,只見幾名身穿僧袍的和尚正圍着院子誦經,一人敲着木魚一人拿着枝條灑水。

丫鬟低聲道:“夫人請了皇覺寺的大和尚來消災祈福,是老太太也同意的。”

許清妙不解:“這是為何?”

丫鬟閉嘴不語,“女婢不清楚,少夫人還是親自問二夫人吧。”

許清妙沒進屋,站在院裏等了一會,直到二夫人賈氏慢悠悠走過來。

“三娘,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進這邊屋裏說。”

許清妙跟着賈氏進了側屋,倆人在桌旁坐定,她才開口問道:“二嬸這是在做什麽呀?”

賈氏慣來神經大條,直言道:“這不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嘛!”

許清妙側目,追問道:“怎麽不對勁了?”

賈氏喝了口茶,絮絮道:“前兒四娘和離回家了,這才幾日,小五也吵着要和離,這不是中邪了嗎?哪家郎君沒有妻妾的,就大伯那再正經不過的人了那年不也帶了個美妾回來?”

“二嬸,不興編排爹哦。”公爹大伯那确實除了那死了的妾再沒其他妾室了。

賈氏忙打了打嘴,“哎,那說你二叔,你二叔在外面做官十幾年,我跟在身邊吧,不還是納了兩房妾,四丫頭還是妾生的呢,我有說什麽嗎?還不是日子過得好好的。”

“胡家那大郎确實過分,四娘要和離也就和離了,可小五這丫頭跟風似的,也吵着要和離,那林姑爺也就是娶了房平妻,她就氣不過了。她也不想想平妻有身孕了,難道還會為了她休了不成?”

許清妙默默聽着。

“我看她呀,就是不願意一個人留在雲田,巴不得和離了來京裏再嫁人了。”

許清妙連忙推了推賈氏,“二嬸可不能亂說,五妹可沒這想法。”

她心底默默想着:即便五妹真這麽想的,那也不能這麽大咧咧說出來呀。

這二嬸還是原來的二伯娘,一點沒變,心大。

“哼,這丫頭我自己生的我還能不知道她想什麽?這給誰當正妻不是如此,不高興了管教管教妾室就行了,何必跟丈夫撕破臉,鬧得自己難過。”

許清妙知道她是沒法說動二嬸的,只能說:“二嬸,不是所有人能像你這般豁達的,受了氣就會難過很久,你總不想五妹郁郁寡歡吧?而且回京也是好事呀。”

賈氏歪着眼瞧她,笑道:“你以為我看不開,不讓她回來呀?那不用多心,我巴不得女兒不嫁人跟在身前伺候呢。”

不嫁人不成老姑娘了,但比起郁郁而終,好像也不壞。

“那二叔有說怎麽安排嗎?今早哥哥說讓二弟去雲田一趟,三弟當着值走不開,二弟正好有鋪子在雲田可以去一趟。”

賈氏笑道:“那敢情好,讓二郎将和離書帶過去,将小五帶回來就成了,你二叔那裏不用理他,他左右拉不下臉來管,這種事老爺子做主就行,昨日我就去問過老爺子了,他點頭了的。”

好吧,這二嬸抱怨歸抱怨,動作還真快。

許清妙不由好笑,指了指屋裏:“那二嬸既然心裏明鏡似的,幹嘛還弄這些?”

賈氏兩手作揖道:“老太太信驅邪呀,我當然也得信一信,沒壞處只有好處的事情幹嘛不做?”

許清妙豎起拇指:“不愧是二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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