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只喜歡你
第43章 第 43 章 他只喜歡你
白幡如瀑立在靈堂兩側, 烏黑色的梓木棺椁裝斂着一代帝王,巨大的奠字前兩行燭淚, 小皇帝陳奕身穿斬缞孝服跪于靈前。
堂中宗室、外戚、宮人哀聲痛哭,形容悲切,先帝嫔妃盡在其列。
先帝的宮妃不滿十位,子嗣單薄,除了小皇帝和已經伏誅的皇長子,僅剩三位公主,最大的剛及笄最小的尚在襁褓。
許恪悄然立在堂外,透過層層燭火看向陳奕瘦弱的背影,如孤雁般離索。
一個為他遮風擋雨帶來無上權力的人已離他遠去。
許恪始終沒有驚動衆人, 站立片刻後轉身離開,紫黑色的官服下擺随風擺動, 他踏着漫天晚霞走出了宮門。
而在他身後, 高聳的閣樓上, 有一道不為人知的視線一直緊緊地盯着他, 直到他完全消失不見。
“翁主,求您快下去吧,那人都已經走遠了。”
侍女戰戰兢兢地四處打量,生怕自家主子的身影被人發現。
站在閣樓上的女子一身素服, 挽着婦人髻,正面瞧去赫然是衛長公主與遲将軍所生的女兒遲娉婷。
三年前的京城人人皆知, 心高氣傲的翁主看上了清冷金貴的新科狀元, 主動提及親事,卻被狀元郎無情拒絕,轉頭各自婚嫁再無聯系。
卻無人知曉,這位癡情翁主從來沒忘記過初見狀元郎時的驚心動魄, 再見他時已然芳心暗許。
“真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他,也不枉費我不遠千裏地回來一趟。”
侍女根本不敢接主子的話,只想扶着她盡快地離開這令人心驚膽戰的地方。
翁主遲娉婷從勝州連夜趕回京悼念先帝,進宮第一件事卻不是去先帝靈前哭靈,反而躲上閣樓偷窺許恪。
簡直大逆不道。
但多年的不甘似潮汐反複洶湧澎湃,遲娉婷無法自己。
“去派人打聽下,他可有納妾生子?”
侍女低頭應下,不敢反對,生怕在這裏惹怒這位瘋癫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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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熱不知何時漸退,時有秋風掃過。
許清妙穿了一身淺灰長裙,慵懶地依在窗邊喝茶賞景,一擡頭便瞧見許恪踩着四方步從半月門外進來。
她恍然覺悟,竟然已經到了晚膳時分。
“鵲枝,趕緊去将藕粉羹端來。”
許清妙将握在手裏的閑書擱置一旁,轉過身子笑意連連地看向已經走近的許恪。
“哥哥今日回來的巧,勝州王姨娘送了藕粉來,我正讓廚房煮了準備用它解饞,你陪我一起用剛剛好。”
許恪解幞頭的動作微頓,問道:“王姨娘?她怎麽來了?”
許清妙上前給他搭手,接過幞頭放在架上,如實說道:“說是兩位表哥進京科考,她跟着一起來的,特意來府裏送了些勝州當地特産,還說等考完了帶着表哥他們一起來府裏拜訪。”
許清妙想想又繼續道:“我瞧着她是想讓你幫忙為兩位表哥謀個好官職。”
許恪點頭了然,只淡淡挑眉道:“先考中再說,考不中找我也沒用,朝廷用人有用人的規矩。妙妙不用管他們,再說你幾時有兩個表哥了?”
許清妙愕然一笑,輕摟着他的腰身怪嗔道:“沒有沒有,我只有一個好哥哥,是不是?”
許恪捏了捏她鼻尖:“知道就好,吃藕粉吧,小饞貓。”
鵲枝端着藕粉走近,努力裝作什麽也沒聽到的模樣。
料誰也想不到,清俊如翰林也有這樣吃醋拈酸的時候。
許清妙嘻笑着坐下吃羹,許恪轉身進了內間更換衣袍,原來含笑的嘴角慢慢撫平,露出些許冷意。
他今日剛領了會試主考官的差事,勝州王氏就趕巧來清妙面前暗示,真是巧合?
他只知道在官場裏根本沒有這般巧合的事,如果有那只能是早就設計好的。
誰又能這麽精妙地利用清妙的身世來暗示他?
許恪心中冷意驀然湧上眉梢,擡手扯開官袍衣帶,丢在榻上。
再出來,一身月白素袍腰間錦帶輕扣,眉宇間無半點異樣。
倆人其樂融融地吃完,外間便傳來可以用膳了的提醒。
許清妙忍不住笑道:“哥哥今日與我一塊胡鬧,餐前還吃了這些甜物,那就晚點再用飯可好?”
許恪颔首,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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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一道大赦天下的聖旨下達各州各縣,各級獄所空了一大半。
大理寺少卿胡彙中正忙于公務,身邊同僚大理寺寺丞李思與旁人說道:“這李素風搭上了許恪這艘船出獄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想這大赦令倒是給他先解了困。”
那人意有所指地笑道:“誰知道這大赦令是不是許參知的手筆呢?”
胡彙中聽了不由皺眉,嚴肅問道:“這李素風從前是太醫院的醫正,怎麽認識許恪了?”
李思見一向不與人論是非的胡少卿搭話了,熱切解釋道:“聽說李素風給許恪的夫人開過治風寒的藥方,前些日子許恪來見他就是因着這份情分,倆人在獄所裏說了好一會話,這些獄卒都是有記載的。”
許恪沒有刻意隐瞞身份去見李素風,自然也就沒有讓獄卒回避,依着規矩倆人說話內容自然記錄在案了。
胡彙中不由想到許恪的夫人,正是他三年前為兒子定下的許家三小姐,那時候他只是看好許恪這個未來不可限量的狀元郎,想與許家結一門姻親關系,是三小姐或是四小姐嫁進來都無傷大雅。
卻不想,那孽子竟然捏着這點事情冷落許家四小姐,落得結親不成反倒斷了兩家來往。
如今眼看着許恪一步步高升,年紀輕輕已經入相閣,假以時日必然能封相,他這大理寺少卿在外看來還行,但想往上走一步,都已經難于上天了。
與許恪的關系必須得想辦法修複,這些日子他時常注意許恪的事情,但想與他拉近關系談何容易。
倒沒想到李素風這倔老頭竟然與許恪有些淵源。
大理寺監獄,被人議論的李素風正背着手慢悠悠地從獄所走出來。
陳進沒穿獄卒衣袍,一臉欣喜地守在了獄所門口。
“李伯,我來接您回去。”
李素風有些混沌的眼睛看向他:“回哪去?”
陳進咧嘴道:“自然回我家呀,你答應過的,等從裏面出來就來找我們住一起。”
“可不能反悔。”
李素風一愣,深深的褶子笑得舒展開來:“你小子總拉着我這麽個老頭子回家有何意思呢?如今太醫院也回不去了,免不得拖累你們。”
陳進抖開手裏挽着的包袱,将一件長袍披在李素風肩上,認真道:“李伯,您是我們這些人的救命恩人,沒你我們早就病死了,如今您有難我們豈會坐視不理?”
“你且放寬心跟我走,我們家如今能賺錢能給您養老,再說我要是不能把你帶回家,我娘得打死我。”
陳進一頓糾纏吹哄,硬是讓李素風笑着跟他上了一輛馬車,陳進親自架着車駛離這裏。
胡彙中趕到時,見到的就是倆人走遠的背影。
“少卿,可要叫陳進回來?”
胡彙中自然也認得陳進,大理寺的獄卒經常在公堂上露面。
“不用,走了便罷。”
機緣不再,強求不來。
李素風跟着陳進回家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許恪手裏,自從上次李素風說的那番話後,許恪便留了人暗地保護或者看顧他。
許恪直覺李素風肯定有事瞞着他。
他現在還騰不出手去查李素風,也正因他知道李素風對他并無惡意。
眼下會試和殿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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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各府達官貴人皆在守孝,倒少了你來我往地邀約聚會,許清妙樂得清靜,面對不熟悉的來往嬌客,前些日子她選擇統統不見。
想必是得罪不少人,不然怎麽又有了關于她的謠言流傳坊間。
“少夫人,竟然有人謠傳,說你自從雲田回京後便閉門不出,怕是羞于見人。”
鵲枝端着熱茶給她續上,許清妙閑适地靠着軟榻看話本,順便聽了聽近來傳言,畢竟這都悶在家裏,最适合的便是聽人說閑話了。
沒想到今日倒聽到了關于自己的。
許清妙不由放下話本看向鵲枝,好奇道:“我為何羞于見人?”
她明明只是不認識她們懶得應酬罷了。
鵲枝憤憤然說道:“她們說你三年了還沒給翰林生下一兒半女自覺慚愧,已經有了給翰林納妾的想法。”
“啊?她們替我想的嗎?”
她幾時愧疚了,她巴不得再等三年呢。
鵲枝拉了拉她袖子,急得跳腳道:“小姐你都不生氣呀?她們這是胡編亂造見不得人好。”
許清妙按住鵲枝的手,笑道:“這不是有你替我生氣了嗎?我還氣什麽,倒是說我沒給哥哥生孩子這事也不算新鮮的事了,怎麽又提起來了?”
鵲枝也不解,猜測道:“難道是有人想給翰林當妾?”
許清妙點點頭,“很有可能。”
哥哥才與她說過那刑部尚書送女之事,怕不是真有人在推波助瀾。
許清妙說完繼續看話本,不以為意。
“小姐,那要是想入府當妾,那奴婢也不擔心了,她們也就嘴上說說成不了事。”
這下輪到清妙驚訝了,“噢?翰林納妾你怎麽不擔心了?”
鵲枝得意笑道:“要是家裏長輩給翰林納妾,奴婢還真替小姐擔心,但如果是外面的,那奴婢一點不擔心,翰林就不可能喜歡別人。”
“這你怎麽看出來的?”許清妙來了興致,将話本丢在一邊灼灼的眼睛望着鵲枝。
“因為每次您去參加聚會,都讓翰林來接你,那些夫人女郎盯着他看,翰林也從沒回應過她們的視線,一次都沒有哦。他肯定只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