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賜名

第03章 賜名

盛夏時節,天氣越發燥熱,平頭百姓舍棄了寬大的衣裳改穿紗裙,三三兩兩聚在樹蔭下偷閑。

家裏有夫郎操持,擎等着飯點送來飯菜填飽肚子。

女子惬意,為人夫郎的卻要在大夏日進到熱氣籠罩的竈房生火做飯,額頭身上的汗水不停落下,有那家裏只有小兩口的就把家門一關,褪去上衣,露出勁瘦略顯幾分肌肉的腰腹。

這世道,男子重身材模樣,哪怕尋常人家,也少有不成體統的肥碩之人。

圍着鍋臺忙活的男子手腳麻利,做完飯看着天色,又穿了衣裳頂着太陽給自家妻主送飯去。

這時候,圍坐在樹蔭下的一個個女子就開始攀比起來,看誰家夫郎最勤快,送飯最早,做的飯菜樣式最好,都是人人為之樂道之事。

有那送的晚了的,自家妻主臉上沒面子,少不得罵上幾句,為人夫郎的只能捏緊了衣角乖乖聽着,讓人看了我見猶憐,立時就有人幫着說話。

尋常百姓家都是小事,日子過的艱難卻也有自己的樂趣。

高門大戶裏就格外不同了。

屋內冰盆放在各個角落,下人蒲扇扇着宛如秋日涼風,手中捧着時令果盤一口口吃着,金尊玉貴的養出來個玉人,只看那惬意安然的模樣,便知這人身份非凡。

對面坐着的顯然也是位尊貴人物,雖身着麻衣,通體氣度卻不凡,模樣更是沒話說,與主家娘子坐在一起,竟也不輸什麽。

飯菜上齊,有肉有菜滿滿當當一大桌子,齊慕清餓了很久,聞着飯菜的香味不自覺喉結滾動,但他并未狼吞虎咽,反而在沈周寧同意後方才盛了湯慢慢喝着。

此舉讓沈周寧不禁側目。

他不緊不慢一舉一動稱不上優雅但也絕不粗魯,好似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準則在裏面,看上去倒也賞心悅目。

喝完湯,他執筷看向滿桌的飯菜,眼睛都亮了幾分。

Advertisement

從素菜開始,一道清炒時蔬讓他吃出了大餐的感覺,手上動作不慢,米飯入口,又朝着旁邊的辣椒炒肉伸去,卻在快要靠近的時候頓了一下,轉完朝着肉沫茄子進發……

沒多久,桌子上的菜用了些許,看着他眼中明顯的渴望,顯然是意猶未盡,他卻已經停手了。

“怎麽不多吃些?”沈周寧好奇道。

她晨起不怎麽餓,看他頂着這張臉吃的歡快,不自覺的看入了迷。

齊慕清臉上稍顯紅潤,卻沒有半分扭捏,說得坦然,“多謝娘子,餓得久了,貪多該肚子疼了。”

沈周寧聞言若有所思,“這樣嘛。”

顯然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她沒有餓過肚子,也見不得人在她面前餓肚子,叫合慶把院子裏頭的人都叫了來。

“自今兒起,這位就是院裏的主子,你們怎麽待我就要怎麽待他,日常吃用勿要缺了。”

“是。”

沈周寧這處宅子不算大,但前前後後伺候的人也有一二十個,齊慕清擡頭朝她看去,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交代。

把下人打發走,沈周寧看向他,“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記得你應下的事,也要做到才是。”

“娘子,你那麽說會讓人誤會的。”

他只是與她說自己要一處安靜的屋子,日常吃用得要好,外加不能做活計,只怕府中下人會覺得他是被她收房的。

“哦?”沈周寧視線落在男子精致的面容上,挑眉問道,“誤會什麽?”

齊慕清一頓,看着她恍若未覺的神色,一時間覺得有些難以張口。

他抿了抿嘴,垂眸道:“沒什麽。”

沈周寧看着他局促的模樣,眼裏笑意更濃。

早上還是一副要獻身的模樣,現在就要撇清關系了?

做戲還是做的不夠到位。

知道他小心思不少,沈周寧并未全然放手不管,一直盯着他。

作為高三畢業即将進入大學的學生,哪怕穿越來此已經兩年,但對于學習的本能齊慕清從來不缺。

書院年年招生,透出考題無數,只是多數學子沒有那麽多的銀錢去買整理好的題冊,而有錢買下的高門學子,無法大量分析出考題重點。

猜題卻是高三學生的必修課,在他的時代上課劃重點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分析出題用意更是尋常之事。

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來觀測題型,猜題劃題,提前做出準備,考上書院也不見得是難事。

沈周寧放話出去,沒多久齊慕清的桌前就堆滿了書冊。

有歷年考題,有書院先生生平喜好,還有對應考核的書冊,以及近期邸報,整個桌子都快堆不下了。

“這都是近幾年的題,距離書院考核就只剩下月餘,光是這些書都來不及看,你難不成算得出來今年的考題?”

沈周寧一只手壓在書冊上,看着坐下後收斂心神,沒了那股子刻意裝出來的奉承,一整個判若兩人的男子,眯着眼睛落在他沒有半分繭子的手指上。

一看就是好生養着的男人,還認得字,心裏放下的狐疑再次升起。

齊慕清沒有說話,從旁拿起歷年考題開始看,筆墨早在一旁備好,看他打算動筆,沈周寧也有些好奇他的字。

不止認識,還會寫?

不消片刻,沈周寧抽了抽嘴角,心裏的狐疑散去。

這狗啃的字當真是……

“讓娘子見笑了。”齊慕清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字雖寫的醜,但落筆幹淨利落,在考題上圈圈點點,偶爾落下批注。

這時候文人科舉是為了選拔人才授官,各項全面人才,從考題就可看出一二。

不同于科舉,書院考核上還會有些富家學子不常關注的農生問題,市井算學,可謂全面。

沒有大家族裏養出來的會把字寫成這個樣子的,哪怕沈周寧這樣不學無術之人,自小也是被狠壓着練過一段時間字。

“你說你叫什麽名兒?”

“……奴名卑賤,既已入了娘子府中,自然當由娘子賜名。”

沈周寧也沒在意,這年頭,平頭百姓家往往也不會給兒子起什麽正經名字,都是大郎二郎的叫着,真有那給起了名字的不是招* 妹就是來妹,算是個盼頭。

而據她觀察,這人更像是被刻意養着的,皮肉精細,還會讀書寫字,各地常有這類人。

乞丐堆裏帶回八九歲模樣清秀的男孩認做兒子,好吃好喝精心養兩年,教個技藝讀些書,只等到了年歲,有門路的就賣到大戶人家做侍,沒有門路的就做起暗倡,只接待些富貴大戶,一個人養活一大家。

他從進府到現在也沒說自己來歷,說是被賣了,又不說急着回去,不像良家。

想到他先前作為,她隐隐有些猜測,這人看着順從實則氣性不小,也不認命,不定是得知真相自己跑了,又被別人抓了去,輾轉到現在。

“阿福吧。”她随口道。

她不介意他的身份來歷,只要他有用,她也不介意多養個人。

聽到這個随意的名字,齊慕清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沈周寧看到了也沒搭理,她從不在意別人喜好。

陽光穿過窗戶落在人的臉龐,照亮了半邊身子,如玉的面容下一身粗布衣裳極為顯眼,齊慕清一言不發寫寫畫畫半晌,沈周寧等的無趣,轉身出了門。

她日日尋歡,在縣裏頭名聲不小,昨日惹了幾個不打緊,一出門就有想要與她接觸的娘子來偶遇。

“沈二娘子,我家城外有處莊子景色秀美,後山養了不少野物,不如今兒過去游玩一番?”

開口說話的是城中布莊東家的莊小娘子,她日日過來,早就想要與沈周寧結交了,奈何此前沈周寧總是與其她人相伴,她總也沒有機會。

以她商戶子的身份,也夠不上與人家同席。

對于商戶的攀附,沈周寧不置可否,聽聞對方家中做布匹生意的,這才道:“游玩就算了,你家中可有好裁縫?”

家裏頭那個怎麽說也是跟着她的,不至于連身能見人的衣裳都沒有,本沒打算操心這事,如今碰上了也就順嘴一問。

“自然是有,娘子可是要做衣裳?”莊娘子面上一喜,能用的上她就好。

“那感情好,明兒可否叫人上門來一趟吧。”

擺脫布莊娘子,沈周寧朝着城中讀書人聚集的天奉茶館走去。

此前吃喝玩樂是看時間還長,如今事到臨頭,她也沒了玩樂的心思,也不知阿福行不行,她總要自己想想辦法。

齊慕清看了一上午的書,總算大致了解書院出題規則,擡起頭看着屋子內空無一人時還愣了一下,走出屋門,迎着溫熱的陽光,他感覺身子也出了一層薄汗。

“夫人,可要備膳?”

撥過來伺候的是鹿茸,看他出來,連忙上前問候。

聽到這個稱呼,齊慕清僵了片刻,疑惑的轉頭望去,“為何叫我夫人?”

“夫人是主子的人,又是這宅子裏頭的主人,自然稱呼夫人。”

果然是誤會了,他想要解釋,又不知該怎麽說,索性直言道:“以後別這麽稱呼了,叫我郎君就是。”

鹿茸應下後他方才問道:“沈…娘子呢?”

“主子出府了,郎君有什麽需要盡可以吩咐。”

齊慕清笑了一聲,自己在這兒給他摸題,她倒好,跑出去耍了,真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一刻都沾不得家。

“備水吧,我想沐浴。”

洗去身上的汗,齊慕清看天氣已過午時沈周寧還沒有回來的意思便自己叫了飯菜吃。

傍晚他正看着書冊時聽到外頭動靜,似是沈周寧回來了,他放下了手中毛筆,打開房門就看到被人攙扶着回屋。

又喝醉了。

他看了兩眼剛想關門就看到合慶端着盆水過來。

“夫人還愣着做什麽,主子醉的不成樣子了,快些伺候着吧。”

在她看來,府裏都是些下人,只有齊慕清是個男人,又是主子親自帶回來的,自然該他來近身伺候。

“......”齊慕清接過遞到手裏的水盆,被合慶推到了沈周寧的屋子。

不同于上次沾床就睡,這次沈周寧還有些意識,一雙溜圓的大眼睛看着床帳愣愣出神。

來都來了,齊慕清看着茫然出神,透出幾分憨氣的女子,在床邊蹲下為她脫鞋。

沈周寧只覺得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掌握在她的腳腕,接着便到了一片溫暖的水域,水溫燙的她“嘶”了一聲,整個人清醒了幾分。

她看着床前忙活的男子,眼前模糊起來,“玉華......”

她坐起身,又驚又喜,拉着他弄濕的手坐到床邊,捧着他的臉去看,聽到這個稱呼,齊慕清從嗓子裏發出一聲冷嗤,扭過頭不去看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