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亂
第19章 心亂
裏頭不僅有侯府郎主給沈周寧準備花用的銀錢,還有随行下人的分例。
沈周寧不甚在意,“管事不知,府裏如今都靠阿福管着,府中的分例都從他那兒出。”
司管事眼珠一轉近前一步,“二娘子,老奴聽聞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說咱們府上有位不懂規矩,冒犯權貴的男子,此事若是傳到郎主耳中,只怕……”
“司管事。”沈周寧面上一僵,看向司管事道:“父親管着侯府已經夠操勞了,此事就不必讓父親知曉了吧?”
和能溝通的人她會選擇溝通,但和她父親壓根溝通不了!
從小到大沒少被家法制裁的她,已經深深領悟到了這個道理。
“老奴也不想驚動郎主,但這人多嘴雜,不免有走漏消息的,郎主若是問起老奴也不好欺瞞不是?”
司管事話音一轉又道:“不過,若是二娘子信得過的,不如讓我教教他們府裏的規矩,若是郎主問起也好有話回。”
随行來的都是司管事的心腹,什麽話還不都是他說了算,沈周寧知道他有私心,但卻不能就此翻臉。
恰好康安道:“二娘子,我爹的規矩是郎主都誇贊過的,定能給府裏理順了,如此娘子也好安心讀書。”
“也好,那這段時間就勞煩夫子了。”
“如此,這府中分例老奴就代管了。”司管事臉上笑容放大,走過齊慕清身邊,一把奪過他懷中木盒。
齊慕清到手的銀票還沒捂熱就被拿走了,他眉目一揚,“娘子,我這……”
沈周寧擡手壓了壓,示意他先別說話。
“管事多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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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司管事朝着他露出得意的神情,齊慕清深吸了一口氣行禮離開。
沈周寧剛想叫住他,康安迎上來道:“娘子學業辛苦,要好好休息才是,奴新學了按硗手法,不如……”
齊慕清回頭看了一眼,清秀模樣的少年圍着女子殷勤備至,而她雖然眸光清正,但對于這種行為并未真的反感。
“阿福郎君,明日一早還請到外院集合,統一學習規矩。”司管事抱着木盒子在後頭開口道。
他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冷哼一聲離開。
回到住處,不等他歇氣,一行人就進了院中,張口奉了司管事的命令要查抄一切不合規矩的東西,首當其沖的就是他的吊床。
“主子……”
照梨氣的想與人理論,沈周寧卻冷眼看着,“讓她們拆。”
夜深,窗外星辰閃爍,月光登堂入室,驚醒了準備吹燈的美人。
他心裏空落落的,說不清是什麽繁雜思緒占據了內心,絲絲縷縷難以撥開。
來到這裏這麽長時間,哪怕被人暗算,被人作踐,他從不覺得有什麽可怕,只要給他機會,有朝一日重返京城,他定會博出屬于自己的天地。
但是現在,他脫力的坐在桌前,渾身都沒有了力氣,他不知為何心中酸澀。
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都是她的影子,想到那陌生男子圍繞在她身旁獻殷勤他就渾身不得勁。
本該清醒的腦子此時混亂一片,他分析不出來五皇子來此地意欲何為,或者林璟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他如今想到的全是沈周寧,那個立場不堅定的女子。
她不知如今關鍵時候該是好好用功讀書嗎,竟還與什麽小厮随從混在一處,那人明晃晃的對她有所圖謀她就看不明白嗎?
難道真的如世人所說,女子薄情,這麽快就忘了先前所做的?
他氣的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在深夜裏獨自消化。
“我家這燈油怎麽你了,做何要這般對它?”
沈周寧進門就是一臉詫異,只見男子一手挑動燭火,将滅未滅,燭火映在人臉上,照亮男子暗沉的心思。
縱然心裏頭翻雲覆雨,面對沈周寧,他卻并未顯露多少。
對于沈周寧的到來,在最初的歡喜後下意識的收斂起來,他面露詫異,動作就這般停下。
放下手中東西,他開口道:“娘子深夜潛入男子卧房,不妥吧?”
他散漫的坐到床邊,撐着胳膊擡眼看向她,眼底是深深的困惑。
沈周寧挑了挑眉,“別的男子的卧房自然不妥,不過你的嘛……難道你不是外等我?”
齊慕清看着女子越發明媚的笑容,眼底沉郁愈深,半晌,他輕呵一聲,“看來康安的按硗手法也不怎麽樣嘛,竟放娘子深夜尋到我這兒來。”
男子說話帶了幾分意氣,又不同于上次氣她時占理,顯得別扭又可愛。
沈周寧尤為喜歡他生氣的模樣,不像平時勝券在握的模樣,露出幾分心緒不寧,像被包裹的花朵在風吹過時露出的花心,讓人更容易觸摸到。
“康安的手法如何我不知道,但阿福若是會按硗我倒是願意勉為其難的讓你練練手。”
她笑着坐到男子身旁,本不算寬敞的床榻因為沈周寧的加入顯得格外擁擠。
“還說娘子事什麽好主子,傷都沒好全就開始壓榨起來了。”
齊慕清察覺兩人距離,剛想起身就被沈周寧扯住,頭上發冠取下,烏發就垂落了下來。
“別動。”沈周寧輕輕笑道。
一雙手壓在了他的肩頭,迫使他放棄掙紮,柔軟的手在他頭頂發絲間動作,讓他整個人都提起了精神。
“這是父親收拾過來的,我一見着就覺得适合你,美人如玉,打扮卻未免素淡了些,這頂金冠最襯你了,今日贈你。”
女子手法略顯笨拙,但還是替他箍好了發冠。
銅鏡中,男子劍眉英挺,頭頂镂空金冠中間鑲着玉石,兩邊流蘇墜下,襯得人溫潤如玉,朱顏綠鬓,更是一副好顏色。
“我知今日之事委屈你了,但他們畢竟是我父親身邊之人,不好讓他們對你有意見,等把他們送走,這裏還是你說了算。”
她是真的把他放在了心上才會深更半夜過來哄她。
女子溫和的言語讓激蕩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齊慕清回過頭,看着燭影下女子明亮的眸子,那雙眼裏都是他。
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他心底忽然湧現出一股別樣的情緒。
她是喜歡他的。
這一次,他看的分明,不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她眼裏的情緒幹淨純粹,甚至還考慮到他的名聲傳回侯府會對他不利。
她是真的對他動了心思。
男子認真思索的模樣尤為動人,看起來絲毫不設防,沈周寧靠近一些,在他臉側親了親,在他反應過來時拉住了他的手,“你放心,我會給你名分。”
她是負責任的人,上次既親了他,就不會放任他不管。
沈周寧試探着沿着臉頰輪廓一路向下,快要觸及那柔軟的唇瓣時齊慕清移開了些,略帶沙啞的嗓音在深夜裏響起。
“那玉華郎君呢,娘子不是鐘情于他嗎?”他看向沈周寧,直接又淩厲。
真心總是不容辜負的,若她當真要喜歡他,那他總要問清楚了才知道要如何回應。
他沒發現,在他問出口的瞬間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心跳更是不易覺的加速,在深夜裏格外明顯。
沈周寧停下了動作,屋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齊慕清知道她回答不出來,索性垂眸不去看她,猝不及防女子按在他後頸的手用力,那柔軟的唇瓣便貼在了一起。
沈周寧把手放在他心口上,感受着那有力的跳動,看着他下意識回應,低低的笑了,手背輕蹭男子臉頰,撥開耳鬓的頭發,“偷聽我們談話了?”
齊慕清臉上有些發熱,卻并* 未言語。
“我那就是應付她們的,不然還真能讓你出來獻舞啊?”
女子輕描淡寫,齊慕清卻知道,在京城時她是有多喜歡這位玉華郎君。
作為書中的男主,一雙眼似秋水瑩潤,楚楚可憐卻又格外堅強,論身段舞姿,才藝書畫,那是從未有短板的,偏生還有一顆玲珑心,輕而易舉就能得人歡喜。
聽說她為這位玉華郎君日日親自排隊去買福緣齋限量的點心去讨好那位,不可謂不赤誠。
與此相比,如今她的喜歡又能有多少呢?
與他,不過是夜深孤寂,偏遠小城裏頭借以慰藉傷痕罷了。
沈周寧不知他怎麽忽然很是傷感,擡頭時隐隐有淚光閃過,看的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知道我最見不得美人落淚了,阿福是誠心要讓我心疼嗎?”
嗓子裏溢出一聲輕笑,齊慕清開口道:“娘子不過看我模樣好看,能心疼幾分已是我幾輩子的福分,偏生我不知好歹想問娘子一句。”
背着燭光,他看向沈周寧,下意識想要說出口的比較之言,在看清她茫然的眸子時清醒了過來。
在未被堅定選擇的時候,人總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她心裏究竟是怎麽想,想要知道她的喜歡有幾分。
但他清醒了,看着那張好看的臉,忽然覺得自己太傻了。
對她來說一顆心分幾瓣或許是再正常不過了,若他只是個任其擺布的侍奴,這輩子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旁。
但他不是。
或許他不該問她,他該問一問自己才是。
高門婚嫁從來都是強強聯合,整合資源,他平複了心中那份酸澀,就聽女子柔聲道:“你說。”
“我這人小氣得很,娘子可願今後只我一人?”
齊慕清擡起頭,月光入戶,落在男子明亮的眸子上,他握緊了拳頭,整個身子都緊繃着。
他從未談過戀愛,但心跳加速的感覺讓他很是上瘾。
哪怕知道此時的他在她心中可能并無多少分量,但他還是問了出來,他要讓她知道他不是那般可以與人共享妻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