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意氣

第21章 意氣

到了書院,沈周寧一路上山,朝着宿舍走去,樹影晃動,她隐約覺得不對,回過頭就見一人跟在她後頭,腳步沉重。

“師妹有事嗎?”

這人是她同窗,年紀輕輕頗有天賦,就是不太愛說話,時常跟在人後,她人搭話就露出一張笑臉,很是随和。

聽她這般稱呼,方知像是鼓起了勇氣,看四下無人,邀請她道:“沈,沈師妹,我,我想邀你吃酒,你可否……”

不等她說完,沈周寧就擺擺手道:“我功課落下不少,想專心讀書,不想耽于玩樂。”

方知一聽就急了,面上甚至帶了些驚慌,“沈娘子,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的,時間你定,就在山下縣城裏頭。”

十幾歲的小姑娘還不太會隐藏自己的想法,沈周寧奇怪道:“師妹是有什麽事嗎,不妨直接說出來,能幫的我一定幫。”

方知又猶豫了,抓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沈周寧看她不準備開口,也沒了耐心準備回屋。

“沈娘子,我家裏只有祖父相依為命了,她們,你就去一趟吧,求求你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她記得快哭了。

聽她話中似有隐情,沈周寧眼睛迷了起來,“你若信我就與我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否則我也不會與你同去。”

沈周寧怎麽也沒想到,先前在奕歡樓與嚴姝等人鬧翻後她們竟會糾纏至此。

後來她們也曾找上門來,甚至在外頭堵她,說是要給她賠罪,她都一并拒了,并不想再與她們過多牽扯,不想她們竟對她同窗下手了。

設局引貧寒學子去賭,輕而易舉的就拿捏住了人的命脈,如今,讓方知以同窗身份提出請她做客,一環扣着一環,不定存了什麽心思。

“我家地契還在她們手中,祖父年齡大了,經不起折騰,若是讓祖父知道我去賭就完了,沈娘子,她們說只是見你一面,給你賠個罪,你可否……”

此時因她而起,沈周寧做不到視而不管。

“我可以去幫你去見她們,但你必須聽我的安排,拿回地契後也不可再不可誤入歧途。”

當局者是看不出做局之人用意的,唯一能破局的就是堅定自己,不為外物所誘。

“多謝沈娘子,多謝沈娘子。”方知痛哭流涕,也是經過此事她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她可以觸碰的。

“自家師姐妹這是做什麽,快起來。”沈周寧攔住了想跪的方知,看了看天色,開口道:“擇日不如撞日,剛好今日還有時間,你現在去通知她們吧,早些解決你也好安心讀書。”

方知點了點頭,下山時腳步輕快許多。

不多久,方知再次返回,“那些人說今日酉時末在奕歡樓等着我們。”

沈周寧點了點頭。

“沈師姐,山門外似是你家下人在等着。”她遲疑道,先前只隐約見過幾回,不确定是不是。

沈周寧頗為詫異,府裏一向安寧,自她入學以來府裏從未有事找到書院,今日她方才離府,能有什麽事?

兩人同行到山下,就見合慶一臉急切,張口卻道:“主子你快回府主事吧,阿福和司管事打起來了!”

日光洋洋灑灑落下,一股凝滞的氣氛讓整個府裏都安靜了下來。

“哎呀,咋打成這樣了……”合慶沒想到她走了沒多久院裏竟像是被拆了。

沈周寧從外頭趕來,看着院子裏桌椅板凳亂做一團,面粉撒的院子裏到處都是,兩方人馬都是頭發淩亂,衣衫不整。

如今還在氣喘籲籲,想來不是她回來了,只怕還止不住手。

“娘子讓你們幹嘛呢,你們竟然在府裏打起來,娘子前腳剛走後腳你們就翻天是吧?”

合慶是真的有些生氣了,特別是看到阿福也參與其中,更是難以理解。

“阿福,你是娘子的人,你怎麽也這麽不規矩?”

她低聲訓斥兩聲,觑着沈周寧的神色暗道不好。

“好啊,真是好樣的。”

沈周寧怎麽也沒想到,她不過離府半日,家裏下人就亂作一團,差點沒把院子給掀了。

看她回來,司管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開口就道:“我是奉了娘子的命令教她們規矩,這阿福身為娘子的人,我自然用心些,誰知這位端的是傲慢清高,不僅瞧不上我教的,還動手打了我,娘子你看我這臉哪裏還能見人……”

他指着臉上的拳頭印子,唇角還有血跡流出。

他到底年紀大了,比不上齊慕清身手矯健,挨了不少下,如今告狀告的是理直氣壯。

沈周寧看向阿福,原本好生養着的男子像貓兒般露出鋒利的爪牙,臉上還是那般不服氣。

而他後頭竟也有幾人跟着,那個伺候他叫照梨的小厮同樣挂了傷。

齊慕清也不辯解,似乎覺得沒人敢把他如何,只是看着司管事露出不忿的神色。

沈周寧覺得她可能對下面人太寬恕了,以至于敢在府裏生出這樣的亂子。

“今日參與的所有人,罰三月月例,司管事,在我的府裏打砸成這樣,這就是我父親教你的規矩?”

司管事面上一凜,也顧不上顏面了,利落的跪在地上認了錯。

他也不知阿福氣性會這麽大,如今被他看上一眼他都感覺臉上開始疼了。

齊慕清冷哼一聲,移開了視線,待看到沈周寧眼中的失望,他神色一頓,下意識的想要藏起帶血的拳頭。

“阿福,禁足院中自省,沒有我的吩咐,不可離開院子一步,合慶,我不在的時候你來管着府中。”

齊慕清擡頭去看,就看着沈周寧輕身離去,自始至終不再看他一眼,他心中一涼,再無一絲意氣。

院子裏徹底安靜了下來,合慶看他看着眸光沉沉,只道:“娘子是好性子,但郎君做的都是些什麽事?再這樣下去,只怕再好的情分也消磨完了,到時候你就自求多福吧。”

齊慕清眼睛直直的看着沈周寧的背影,他不覺得今日做錯了,但此事若放在以往,她如何會不問始末就這般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她是不想看到他嗎?

甚至今日旬休,她卻早早回了書院,早上他沒去侍膳她也沒有問起……

被禁足院中,齊慕清安靜了下來,沒了諸事煩擾,內心的思緒逐漸清明。

“郎君不然跟娘子認個錯,床頭打架床尾和,我們村兒的妻夫都是這樣的,我看娘子對郎君也挺好的。”照梨看着呆坐在樹下的男子,難得出聲道。

齊慕清擡眸,有些意動,“還是算了,我有些怕……”

“郎君怕什麽?”

穿越以來,他披着別人的皮過的如屢薄冰,雖然有高高在上的身份,但一個人住在偌大的公子府,心中也是孤寂的。

她與他是完全不同的人,她從不拘着自己,過的熱鬧純碎,玩的時候一心玩,決心要讀書也能沉得下心。

而他也在不知不覺間卸下了心防,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了家的感覺,兩人打打鬧鬧,甚至親密接觸,都讓他感覺到自己是鮮活的。

似乎有她在的地方,未來都是充滿希望的。

他喜歡這份安逸,同樣也喜歡和她在一起時的那份悸動。

沉寂了十幾年的心強烈跳動,初嘗愛情的滋味讓他欲罷不能,他想,他知道他的答案了。

他願意試試。

想通了關竅他也不再糾結,起身時眸子裏的光亮驚人,“去看看娘子在哪,我要見她。”

照梨面色一喜,快步出去了。

“等等,這傷藥你拿着,男子臉上不好留疤的。”

齊慕清把他叫住,摸了摸他臉頰處被人蹭到的紅痕,他在府裏多時,自然也是有人投誠的,只是他沒想到平日裏看着老實安靜的照梨竟也會打架。

“這都是小傷,沒大礙的。”照梨笑的憨厚,“謝謝郎君。”

沈周寧起身回了屋裏,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又坐在銅鏡前看着鏡中人心思飄轉,眼中都好似泛着喜色。

一旦決定了一件事,總是要不遺餘力地做到最好,他取出沈周寧昨夜贈他的金冠,那時他沒有想好便推拒了,好在她不肯拿回去,還是留了下來。

女為悅己者容,放在男子身上也差不離,他對着銅鏡試了幾次,最後才找到一身最适合這個發冠的衣裳,青紫色衣裳襯得人極為尊貴漂亮。

換好衣裳,他朝着外頭望了好幾次,直到看到照梨的身影,他迎了兩步,看到他面色不好,臉上的喜色也淡去了些,“怎麽了,是誰為難你了?”

府裏向來拜高踩低,他被罰了被人為難也是常事,他從沒想過是沈周寧不肯見他。

“我去的時候娘子正要出門,我說了郎君要見娘子,娘子說……”

“說什麽?”齊慕清急切道。

“娘子說讓郎君你好好反省,莫要做無謂的事。”照梨看着齊慕清神色,又道:“我聽她們說,娘子是要去奕歡樓赴約晚上就不回來了……”

女子尋歡作樂是再正常不過了,但進府這麽久,照梨從未見過沈周寧出入煙花柳巷,如此震驚也不為過。

“郎君,咱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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