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告身
第27章 告身
十一月初, 一輛馬車伴随着歡聲笑語駛入山坳,一行游山玩水,沒有半點趕路的急切, 三五不時停下休憩, 隊伍中偶爾飄出烤肉的香氣, 誘人得緊。
經過幾日的行程,原本晴好的天氣變得陰沉,坐在前頭趕馬車的男子輕紗覆面, 打量着天色開口道:“娘子, 看着是要下雨。”
不一會馬車內傳來女子不緊不慢的聲音, “找個地方躲雨吧。”
“是, 娘子。”
馬車速度加快, 最後停在深林中的一處宅院前。
宅門很大,外頭還有兩座石獅子鎮宅,牌匾上書尋幽園, 看上去巍峨得很,“娘子,這裏有處宅子, 看着好似有人,可要去看看?”
尋幽園外一輛馬車的到來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裏頭管事叫來打手, 面容凝肅。
大門打開, 一老者顫顫巍巍的迎出來,打量着馬車裝飾,朝着馬車前站着的兩人問道:“你們是何人, 來這裏做什麽?”
“婆婆安好,我家主子平寧侯府沈二娘子, 途經此地看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可否借宿一宿避避雨?”
“這裏不能避雨,你們快些走吧。”那老者說完,轉身就進了門。
兩人回過頭,齊慕清掀開車簾看向老者背影,大門已然關上,他信步走過去,再次敲響門環。
這次他們等了很久,齊慕清并不肯放棄,極有韻律的聲音在山間不停回響,終于裏頭傳來了動靜。
大門打開,卻是一隊人拿着棍棒沖出來把人圍作一團,在看到那為首的中年女子時任舟握緊了拳頭,被身旁的弟弟提醒才連忙垂眸。
廖介本想直接把人攆走,卻在大門打開時看到了站在門前的齊慕清,男子精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俊美異常,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卻讓人不敢小看。
她見過了無數的男子,能出落成這副容貌,在她這裏已經可以列首位,這身氣度更是為他增色不少,她一下就動了心,這樣的一個人若運用得當,能為她帶來無盡的利益。
看到平寧侯府的令牌,她的眉頭皺起,泛起了難。
平寧侯府在真正的權貴面前算不得什麽,但在這窮鄉僻壤,特別是在普通平民百姓眼裏還是了不得的,她雖然并未太過在意,但也不想輕易開罪。
“閣下看我家小侍這般入迷,不若送你?”
沈周寧站在馬車上,語氣稱不上好,但卻讓廖介生出了些心思,在大家族中男人從來都是排在最末端的,只要情誼夠好,或是利益夠躲,沒有什麽不能交換的。
思量盡在一瞬間,她臉色變換極快,一下子就露出一副笑面來,好似方才冷臉的不是她一般,“如此絕色,娘子若當真舍得,莫說住一晚,就是住上一年都是可以的。”
沈周寧冷笑一聲,“我這小侍頗為合心,你這荒山野嶺莫說一年,就是送給我都不換。”
廖介也不意外,聞言沒有其他動作,心裏還在思量。
“我家娘子願出這些借宿一晚,主人家可否通融?”任舟打開手裏捧着的盒子,裏頭十兩的銀元寶足有十幾個,下頭還放了兩張銀票。
而這些,足以買下她手中訓練好的郎君了。
廖介眼神微動,任小船趾高氣昂地看向她們,傲慢開口,“我家主子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快些給我們收拾地方,我家主子要住最好的房間。”
看上去像是在置氣顯擺財富打她們的臉,廖介卻笑了,“恕我有眼不識泰山了,容在下設宴給娘子接風如何?”
沖着這份嚣張氣勁,今兒也必須讓她出血,先讓她們住進來,也好看看能不能有其他辦法留下這人。
她的視線在齊慕清身上轉了一下,旋即看向已經下了馬車走過來的女子。
“必須要有好酒美人,否則我可不依。”
沈周寧做得一副纨绔子模樣,廖介盡數應了,“包娘子滿意。”
進了園子,她們被安排在了客院住下,任舟取下臉上輕紗,與沈周寧對視一眼,“這裏離她們訓練男子的地方很遠,不過離那廖傑住處很近,周圍有人巡邏,名冊或許在她房裏,我可以試着探一探,但需要時間。”
沈周寧點頭,“今晚宴席上我會盡量拖住她,同時試探名冊位置,你注意安全。”
外面淋淋瀝瀝下起雨來,她們在屋內休息了會兒換了身衣裳就去了前頭。
廖傑早已等候多時,方一入席就叫了數位貌美的小侍伺候,沈周寧看着身旁小侍容貌,笑着道:“還說我家阿福俊美,我看娘子這裏也不差,這般容色的男子怕是尋常也難見着,娘子竟用來侍膳,當真開了眼。”
“哈哈,更美的也有,在下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好美人,立志一年要娶上十二房各有千秋的美人,方才不算白來一遭。”
“實不相瞞,這些也都是我的偏房,娘子若是願意,我的偏房裏你随便挑幾個,我只要你那一個。”
沈周寧眼神一暗,喝了口酒才道:“不知娘子現下有幾個偏房?若只是這般模樣就罷,若是還有更好的,也不是不能商量,畢竟這一個怎麽比得上一群呢?”
她想要名冊,自然不願錯過見這裏男子的機會,方才她瞥見那所謂的偏房手臂上分明還有守宮砂。
這些人或許就是任舟所說的那些。
兩人對視一眼,氛圍一瞬間拉近,廖傑拍了拍手,立時響起樂器聲,一排男子持劍走來,看着與先前任舟的模樣極為相像。
她不動聲色的瞥過這些人,在身旁男子的伺候下吃了些肉,同時不忘賞賜下銀子。
待一輪表演過,沈周寧也喝了不少,借着酒氣一只腳搭在桌子上任由讓人來喂,随口道:“這麽多人,廖娘子要找人侍寝只怕都記不住名字吧?”
廖傑看了一眼被冷落在一旁的齊慕清,笑道:“這有什麽要緊,把人的名字依次寫好,點到哪個算哪個。”
“哦?把所有人都造冊嗎?”沈周寧驚訝道。
“我府中有專管名冊的內侍人,名冊向來是他随身攜帶,我若需要他也可以随時拿出來,此人也是我最鐘愛的男子。”
廖介頗為得意,男子之中總有野心大想往上爬的,為了那一點點的自由與權柄更是什麽都做得出來。
沈周寧與齊慕清對視一眼,俱都看懂了對方眼裏的意思。
他徑直走到沈周寧身邊,擠開了圍在她身邊的男子,拿了水果喂她,削好的水果用刀子分成小塊,他看着乖順,眼裏卻是明晃晃的不滿。
“你家郎君這手藝真是……看這水果切這麽大塊,吃着多不方便。”廖介啧啧稱奇。
她不過說了一句,齊慕清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跪在沈周寧面前,張口就來。
“娘子我不是有意的,阿福只是關心娘子,怕娘子被灌多了酒對身子不好,這才想着削個水果,不想自己笨手笨腳的這也做不好,不然還是讓其他郎君來伺候娘子吧……”
哪怕明知道他在演戲,但沈周寧還是心中軟軟,伸手扶起他坐到身旁,慚愧笑道:“我這小侍就是心好,一心挂念着我,其他本事一點沒有,我都愁啊。”
廖傑看着兩人你侬我侬的模樣像是吃了個蒼蠅,“要我說,這男人就是不能慣,哪有做不好事的男人,就是沒調/教好,要是我……”
“說的也是,娘子那位鐘愛之人想必調/教得好,不知我能否一見,也好讓我家這個跟着學學。”
沈周寧搬出一匣子銀票,想了想,又取下了随身的玉佩,“君子不奪人所愛,阿福我已經收房了也不好再說其他,若能勞動娘子這位心頭好幫着教一教他,那這些就當做籌資了。”
縱然已經習慣了她用銀子賞人的散財童子行為,但當幾千兩銀票擺在眼前只是為了教好一個小侍,她眼皮還是狠狠的跳了下。
她幹笑兩聲,揮手示意其他人下去。
看着齊慕清不經意間露出光潔的手臂,她心裏暗道可惜,不過這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用法,她從不輕易放棄,何況平寧侯府富貴無極,這正是主人需要的。
眼看着這阿福在眼前沈周寧是不願放棄了,她笑着招手,對着來人吩咐道:“也好,帶這位阿福郎君去找小柳。”
“多謝廖阿姊。”
廖介舉起酒杯,在衆人都離開後朝着沈周寧走去,“我與二娘子一見如故,看娘子也是性情中人,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阿姊既拿我當姐妹,還請知無不言。”
“娘子身家豐厚,到現在都尚且是白身,實在是不應該,不知娘子可有意大展宏圖?”
就在沈周寧入莊園歇息的時候,她得身家履歷就已經擺在了桌面上,平寧侯府的財富自不必說,那是當年跟着先帝打天下時積攢下來的。
若能把她收入囊中,以後她們就不必這般為了銀錢犯難。
“娘子請看。”
她取來一個匣子,裏外三層鎖,最後露出裏頭的告身和文書。
待看清內容,沈周寧眸光一凝,這分明是一州知府的上任文書!
“這其實也是我新得的。”
“但你若願意舍棄全副身家成為自己人,這告身文書上的名字頃刻就能換成你的,不必寒窗苦讀就可成為一地知府,以此為起點,前途不可限量。”
“自己人?”沈周寧心髒狂跳。
“我看娘子身邊跟着那小侍就不錯,不若讓今夜就讓他跟了我,咱們此後再不分你我,我也全力幫你運作。”
被帶到後頭的齊慕清一路記着路線,終于停在了一處僻靜的院落,琴韻铮铮,打開院門,樹下坐着的是位清冷如竹的男子。
一颦一動都好似模子裏刻出來的,弱柳扶風,美得不似凡人。
“知道了,你們下去吧。”男子聲音清脆悅耳。
院門關上,他撫完一曲方才看向來人,眼裏帶着些嫌棄,“你這身段沒有半分風韻,太過鋒銳了些,教是不好教……”
“額……”
簪子抵在喉間,強有力的手臂勒在脖頸處,男子驚愕站起,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齊慕清問,“名冊在哪?”
“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被這忽然間的動作弄得呼吸不暢,臉上滿是驚愕,因刻意保持身段而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
齊慕清不再廢話,直接開始在他身上摸索,很快就發現那清瘦見骨的腰間似纏有東西。
不等男子呼救,他捂住了人的嘴巴,朝着屋內走去。
片刻後,一個人影打開房門快速離開,裏頭被五花大綁塞進被子裏的男人劇烈掙紮着,他從沒見過這麽粗俗的男人,竟敢這樣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