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因為要認養子,按規矩是要給自己認的養子一些東西的,李天師送東西也沒太多新意,也送了玉,一塊挂在金項圈上的玉,期盼他平安順遂。
這個禮物又是金又是玉,比明善的玉簪金貴多了。
因為是嬰兒,又有了專門的嬰兒房,幾個師兄輪流照顧,為他搖個搖籃都能排出一個班,什麽時候早課,什麽時候練功,什麽時候輪流排班照顧小師弟。
師兄們排班的時候是沒有把明善考慮進來的,明善也是他們看着長大的,什麽性格他們能不知道?別把馮桂雪悄悄掐死就算好了。
明善始終是意難平,一天夜裏,乘着師兄們都睡了,偷偷摸進了馮桂雪的嬰兒房。
楊平安心驚膽戰的看着朦胧月光下熟睡的嬰兒,自己不會是要親眼見證殺嬰現場吧?
明善一點點的靠近木床,朝着嬰兒伸出了手。
楊平安覺得時間都快凝固了,看見那只瘦長的手握住了馮桂雪脖子上的玉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明善拽下了那塊圓潤的玉,把它摔碎在了廊下,然後心滿意足的回房間睡覺了。
第二天明善借口要采果子釀酒,一大早就出了門,他滿滿采了一背簍的野果,到了晚上才回到師門,一進門,師兄們全都在等着他,明善一臉茫然:“師兄們這是做什麽。”
大師兄已經跨進了中年,因為修為不精進顯得年紀很大了,他也是一個老油條了,這種事不是明善做的能是誰?
其實的幾個師兄年紀小一些,都面有怒色,只有年紀最大的他笑眯眯的:“明善,師父在找你。”
明善不慌不忙的點頭:“好,我知道了。”到廚房放下了背簍才到天師的房間。
天師正在打坐,聽見他來了,緩緩睜開雙眼,沉默的看着他。
明善在天師面前做慣了乖巧的樣子,到了少年的年紀也做得非常順手,往面前一跪坐,擡起一雙清粼粼的眸子,誰也看不出是個衣冠禽獸的坯子。
楊平安默默為天師抹汗,這養的是什麽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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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單刀直入:“桂雪的玉,你摔的?”
明善眨巴眼:“師父為何要這樣問?”
“你只說是不是。”
“師父不信我?”
天師的眼神已經非常嚴肅了:“明善!”
明善面色不變,少年的嘴色淡紅潤,吐字如珠玉,偏偏最會信口雌黃:“師父為何不信我?”
楊平安嘆氣,要是自己非得把這孩子打一頓才行,這操作太氣人了。
“你還敢辨?!”這是天師第一次聲色俱厲,明善從沒見過師父這樣,吓愣住了。
“師父……”
“你既然不肯認,那讓玉來說,若當真是你做的,紅口白牙專會詭辯,且又逃避責任,我門下是容不下你了。”
明善不信玉能說,心裏糾結了一下到底是承認還是不承認,想想自己該犯的都犯了,承認了也免不了師父多少怒火,不如不承認,僥幸逃過了的話更劃算一些。
明善沒有主動承認的打算,沉默着不說話。
天師滿臉冰霜,擡手拈訣,一揮袖揚起一陣風落在摔成兩瓣的玉上。
玉中升起兩道白霧,化作兩個只有天師小腿高的童子,兩位童子身着白衣,齊齊對着天師行禮。
明善瞪大了雙眼,他知道師父是位天師,是會道法的,但具體有些什麽手段因為他入的凡門所以并不清楚。
所以現在場面尴尬得讓人窒息。
楊平安沒眼繼續看了,他有點尴尬癌。
天師問兩位童子:“是誰摔碎了你們?”
兩位童子齊齊看向明善,異口同聲:“昨夜子時後,此人進入房間,将我摔于廊下,我身破裂矣。”說完兩位童子相視,伸手抱住對方,額頭相抵,默默流淚。
明善撲上去拽着天師的下擺:“師父,我錯了。”
天師冷冷的質問他:“你為何要如此?桂雪尚在襁褓之中,他又如何得罪你了?”
“那你為什麽要收他當徒弟?為什麽要認他當養子?你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師父,徒弟只有你,為什麽你的心中不能多有兩分我。”明善仰頭看着天師,眼神倔強得偏執,像一把鋒利的刀。
“你犯下大錯,我不可不罰你,從今日開始,你不再是我的徒弟。”
明善難以置信的看着天師,師父居然會這樣對自己,說要将他逐出師門,想到自己不再是這個人的徒弟,明善心如刀割,就像被剜去了一塊肉,将要失去師父的痛苦令他大腦一片混沌,只有驚恐:“師父,我認錯,別不要我,我不能離開師父!”
天師微微彎下腰,伸出手,明善以為師父要撫摸自己,乖順的仰起頭,卻看見那只手沒有落下來,停留在他的發髻上,拔出了他的簪子。
明善一把将簪子奪回:“我摔了他的玉,師父也要摔了我的簪子嗎?”
天師垂着眼,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明善握緊手中的簪子,忽然嘶吼:“為什麽你要對別人好,我讨厭你!”
簪子被擲在地上,咔嚓碎裂成了兩截。
楊平安慢慢睜開了眼,看見簪靈跪坐在床尾,一臉憂傷:“竟是我的主人摔斷了我。”
“不是,你之所以會斷,是因為你主人說謊了。”
簪靈一臉不可思議,然後醒悟:“的确,我的主人說謊了。”
那種戀師戀得要死的小鬼,怎麽可能讨厭師父。
她憂傷的餘音還沒落下,就被酒樽鬼一把拎起扔到了窗外,酒樽鬼頂替上位,跪坐在床尾,眼巴巴的看着楊平安。
楊平安坐起身,在朦胧的月光下打量着酒樽鬼,酒樽鬼是長得很好看的,這一點第一面見到的時候就可以印證,人都是有情緒濾鏡的,在受到迫害的時候,哪怕對方英俊非凡,看在眼裏也是猙獰可恨,尤其是楊平安這種一般沒審美,審起美來看什麽都一般般的人,被他壓在牆上欲行不軌,猛的一回頭,還能認為對方是個相貌很不錯的人。
那是真的很不錯的長相了。
楊平安仔仔細細的看着,長得是非常不錯,但是既不像李天師,也不像明善,其實眉眼是有一點點像明善的,但明善多麽漂亮的一個少年,酒樽鬼的長相和明善太不一樣了,酒樽鬼身上是有男性荷爾蒙的,和那種細細弱弱漂亮又陰險的小少年搭不上邊。
莫非是襁褓裏的馮桂雪?
楊平安在強行聯想,不管是前世今生還是什麽恩怨情仇,總得有點關聯才找得上他身上來吧?
“哎,酒樽酒,你有名字嗎?”
“有。”
“叫什麽?”
“薛……”
“薛什麽?”
酒樽鬼說了一個字之後就陷入了沉默,似乎很煩惱的在回想,半天才想清楚:“薛……五陵。”
“薛五陵?”看來誰都不是了。
坐起身撩起下擺,楊平安看見自己腰腹上的紅痕線已經消失了,擡頭對薛五陵微微一笑:“好看嗎?”
薛五陵點頭,表情嚴肅:“嗯。”
楊平安微笑着指向角落:“看完了就回去了吧。”
拉上被子,睡覺。
薛五陵還在默默的看着楊平安,楊平安翻了一下身,瞟了一眼床尾黑不隆冬的一坨,嘆氣,這是哪裏來的色中餓鬼?
第二天早早的起床開店,酒樽鬼和簪靈都不能在白天出現,終于清靜安生了一點。
早晨格外靜谧,稀少的那幾位游客也奔着景點去,到了中午下午才回有人來逛這裏的街。
對面賣漢服的小姐姐也開了門,手裏捏着竹柄絹扇一晃一晃的提着打包的牛肉面回來了,楊平安記得對面是一家三口,不知道這個女店主是他們家的媳婦,還是房子被轉手了。
小姐姐察覺到楊平安的眼神,還笑眯眯的和他打了招呼,湊進來看了看他的店,感嘆:“真的是古董店啊,之前我老公和我說我還不信呢,你還記得我老公嗎?龍溪啊,他和我說起過你好幾次呢。”
楊平安招架不住,忙點頭:“記得,怎麽沒看見他人啊?”
“他當兵去了,我一年都見不着他幾面,你吃早餐了嗎?吃不吃面?”
“不不,你吃吧,待會我自己去賣。”
“你別客氣了。”
“真不用,真不用。”楊平安的語調加重。
“好吧,那我自己吃,我先回去看店了,店裏可不能離人。”
“好的好的,再見。”
楊平安抹了抹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怎麽這俏寡婦熱情得有點讓人害怕呢?
龍溪在外面當兵,也算半守寡了,希望對方不要看上自己吧,楊平安心裏暗暗祈禱,希望是自己自戀了。
一整天都沒有什麽生意,路過的游客參觀一下趙有才編筐,又進來看一看他的店,眼神很明顯是覺得這種旅游景點裏的古玩店能有什麽好的貨,磨磨蹭蹭的看一圈就走了。
唯獨賣出去的一串手鏈,還是跟着爸媽出來玩的小姑娘賴着非要買,買完縮在她媽媽的身後羞澀的看他。
趙有才吃午飯的時候還來給他将生意經,打開手機給楊平安看自己在淘寶上開的店,店名叫‘有才竹制工藝品’,也勸楊平安弄一個,不然靠店鋪的人流量和購買力度很難糊口。
楊平安有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然後火速開了一家‘平安古玩’,拍照片,上傳,但是具體怎麽經營還沒琢磨出來,同時,楊平安也在很為難的想,要不要接着碰下一個古董。
不碰吧,世界和平,但是事情也就這麽凝固住了看不到出路,碰吧,又确實是會倒黴的感覺,也不知道下一個會是什麽樣的兇惡器靈。
楊平安睡到半夜模模糊糊醒來的時候,起來上衛生間,就看見酒樽鬼在院子裏站着,楊平安仔細的看,覺得他可能是在修煉,心裏頓時不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