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原來他是村子裏一戶人家的孩子,但是因為他身體的原因,他一生下來就被抛棄了,隔壁的鄰居從田裏回來,路過山邊的草叢,又把他撿了回去。

回去聽聞隔壁的孩子生出來是妖怪,被扔掉了,才知道自己這一撿,就撿着隔壁家的妖怪了。

他們覺得這個小孩可憐,也想人來這世上一趟也不容易,來都來了,好歹也要活點滋味出來。

養着吧,這一養就是十多年,也和隔壁養出了仇。

兩夫妻本來也有一個兒子,和少年感情不錯,也一直把少年當弟弟保護着。

不過天有不測風雲,兩夫妻帶着兒子回娘家省親的時候,雨天趕路遇着了泥石流,兜頭打來,三個人就都沒了。

少年被當成了掃把星,也被趕出了村子。

那破爛茅屋,都是他自己辛辛苦苦修出來的。

“既然已經這麽苦了,為什麽還要養鬼?這樣只會讓你活得更辛苦。”師叔這樣問他。

少年被吓了一跳,抱着籃子匆匆跑了,道長再找上他的時候,少年別無他法,只能哀求他放過他們。

“道長,我不會害人的,他也不會害人的,你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師叔很難過,為什麽少年不明白,他的确沒害任何人,他害的是自己。

可是他下不去手,陷入了迷茫中,如果就這樣對少年養的鬼出手,已經那麽孤單,那麽卑微的他要怎麽繼續活下去?

師叔猶豫了半年,留在村子裏半年,最後那個少年死了,在茅屋裏因饑寒交迫,餓死了。

少年養的鬼沒幫他找食物,也沒救他,就這樣看着他餓死了。

道長在大雪日端着切好的香腸臘肉去看他的時候,推開門就看見他裹着破舊棉衣蜷在床上。

道長過去拍了拍他的臉,已經是一片冰涼了。

楊平安撐着下巴聽師叔說完,看師叔臉上流露出的懊悔。

“如果當年我快到斬亂麻,他不會是這樣的下場,你也應該明白,縱然你不害任何人,也是在害自己。”

楊平安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那我能走了嗎?”

師叔看着楊平安,一時欲言又止,不明白他為何頑固至此,腦海中想起那個少年很多的畫面,少年垂着頭,甕聲甕氣似乎問心有愧的說:“我不想活了。”這便是被鬼蠱惑了,好好的一個人,要舍了這個世間。

從那之後,他的道心便堅定了,他絕不會再心慈手軟,饒恕邪魔外道,他已經拖了這麽久,想必那個鬼定然已經被收服了。

楊平安走出門外,又被一個人攔住了,楊平安眼皮一撩,看過去,頓時睜大了雙眼。

面前這個人,不就是他一直以來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背琴青年嗎?

“你!你是道士?”

“算是。”

楊平安上下打量他,覺得他現在突然出現在這裏有點詭異,他到底是沖着自己來的,還是沖着薛五陵來的?

想要他出現他不出現,現在也不是專程來找他的,他卻又出現了。

“道長在這裏是等我嗎?”

“是。”背琴青年看着楊平安:“我有話想問你。”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嗎?都要來和他談話交流。

“你說。”

“為什麽對薛五陵這麽執着,他于你而言,只會是阻礙而已。”

“道長?一開始是你讓我倆非呆在一起不可的吧。”

“可是現在對你而言,他已經不止是一個‘鬼’了,我想知道為什麽,他變得那麽重要。”

楊平安沉默了一會,目光瞟向另外院子的大樹,陽光落在枝葉上,屋檐下的陰影遮擋住飄忽的眼神。

“這個……可能我有點喜歡他吧……誰知道呢?”

楊平安說着有點自我嫌棄,極力掩藏自己不自然的神色,反倒是背琴青年沉默了一會:“那倒是挺好的,希望你能更喜歡他一點吧。”

楊平安一愣,不懂他說的這話什麽意思,就看他轉身離去了:“哎!你到底是誰啊?”

青年沒有回身,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不肖徒馮桂雪。”

卧槽……

楊平安愣住了,這要是馮桂雪,這活多少年了?得是神仙了吧?

楊平安默默圍觀他的背影,作為一個已經轉世成為普通人的師父,無心理負擔的仰望神仙徒弟。

仰望完了才想起匕首:“匕首呢?!你什麽時候還給我?”但是馮桂雪已經走得沒影了。

楊平安想到薛五陵那個家夥,只好算了,三步并做兩步的急忙往外趕。

薛五陵在外面心情很不好,因為他被圍攻了,幾個小道士結陣要捉他,他很苦惱,因為他不可以殺人。

做人不規範,平安兩行淚,這是不合适的。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林郅,掌門師叔讓你們回來。”

正排兵布陣的道士們一愣,全部看向林郅,林郅則看向道觀門口的背琴青年,薛五陵也看向他,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他,不知道平安是不是已經見到了他?

林郅猶豫了一下,領着人從薛五陵身旁走過,匆匆進了道觀。

背琴青年一聲不發,跟着那一行道士一起進了道觀裏,弄得薛五陵一頭的霧水。

楊平安一出道觀,就看見薛五陵還好好的在外面等着,心裏奇怪老道士居然沒對付他?也是一頭霧水。

兩人有目的的前來,站在道觀門口相對無言十來秒,沒有收獲的遺憾離去了。

薛五陵心情平靜,對于沒有收獲這件事覺得是好事,他有種感覺,要是再知道點什麽,可能情勢就又是另一個變化了。

兩人回了城裏,車上楊平安一言不發的看着窗外,桦樹在視線中快速掠過,楊平安覺得心隐隐的痛。

真·心痛

讓他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病又進一步惡化了。

再這樣拖下去,半點進展沒有,他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下車的時候扶着車門,還是止不住的晃了一下,楊平安心很慌,覺得眼前一陣昏暗,就失去了意識。

細雪日,天地一層薄薄的白色,還能隐約看見積雪下的土地,狂風怒號,卷起無數細微雪粒拍在臉上。

風很涼,在風中眯了眯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薛五陵依然還是一身黑衣,寡淡又沉默的顏色,像蟄伏着的黑暗。

高高的舉起手,五指張開,在落下的那一瞬手勢變幻,和另一只手合上,成了一個緊密難分的滅魔訣。

狂風以他為中心卷走了地上的細雪,金光乍現,露出滿地繁複的咒印,映射入薛五陵的眼中。

伏妖劍不願出鞘,便拔出了腰後的匕首,沾着舌尖血刺向薛五陵的心髒,挾風帶雪的利刃。

匕首無聲無息的紮進去,握在手中能感受得到刀刃下的阻力,薛五陵在看着他,漆黑的雙眸逐漸失去聚焦。

床上的楊平安輕顫了一下,驚恐的睜開雙眼,睜開眼的一瞬就看見薛五陵在自己面前,瞬間松了一口氣。

看了看周圍,是在家裏,坐起身揉了揉胸口,外面已經天黑了,身上的薄汗黏糊糊的,起身去洗澡。

在鏡子前把上衣脫下來,鏡子裏的是自己赤裸的胸膛,楊平安忽然發現心髒位置上的紅痣變淡了。

這個位置,是他刺入薛五陵胸膛的位置。

把手放上胸膛,感受下方的心跳,楊平安不明白,明明是李道玄殺了薛五陵,為什麽最後自己的胸膛上會留下印記。

洗完澡沒有困意,毛巾搭着濕漉漉的頭發,楊平安走進儲物室,在燈光下看着這些東西,他沒觸碰的東西還剩下玉冠、金絲甲、玉如意、銅鏡。

楊平安有種隐隐約約的預感,這四樣東西不一定是屬于自己的。

叫來薛五陵和周伏妖,三人把這些東西一起捧進了店裏,清理出一個展櫃把東西放了進去。

薛五陵被那面銅鏡燙了一下,楊平安湊上去仔細的看,在銅鏡上辨認出兩個模糊的小字‘清心’

既然是清心鏡,薛五陵被傷到也不稀奇了,楊平安一點都不心疼。

倒是在調整這幾件東西位置的時候,楊平安也被玉如意燙到了,指尖的疼痛的直直的鑽心,把手抽了回來也沒用,玉如意變成了液體狀,像一個白玉史萊姆,黏着指尖被牽成長長的條。

“靠!”

這東西猛甩也甩不掉,楊平安剛剛才預感這些東西都不是自己的,現在就打臉了。

白玉史萊姆化作盤桓的雲煙,朦胧飄忽間全部湧向楊平安,躲也沒地方躲,薛五陵沖上前來抱住他,依然沒阻擋住那些東西,楊平安眼睜睜的看着那些雲煙一縷縷的全部鑽進自己的身體裏。

“我……是不是要死了?”楊平安茫然臉,這史萊姆也太突然了吧?

“不會的。”楊平安看見薛五陵在很認真的安慰自己,然後下一刻就兩眼一黑昏厥在薛五陵的懷裏了。

殘留的意識還能聽見薛五陵在慌張的喊他的名字。

一股力量把他往深處牽引,像逐漸沉入一灣水中,再睜開眼,明亮的日光下,是一張溫暖的笑顏。

他還是穿着那樣花團錦簇的衣衫,春日遍地野花野草,鮮嫩活潑都比不過他。

他在他面前笑,他說一句話,就要瞥眼不經意的來觑他,如果他笑了,他就能說得更帶勁,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笑臉。

崔公子展開折扇,舉在他額前,為他遮擋陽光,身體歪斜的靠過來,肩膀挨着他的肩膀,嘴角翹着笑意。

崔公子想要逗他笑,像個孩子一樣活潑,說這話跳轉過身,站在他的身前,面對着他一步一步的倒着走。

崔公子擅長畫畫,經過畫坊,背後千百幅畫卷在風中輕蕩,他只目光灼灼的問:“我送你一副畫,你可要?”

“好,那便多謝了。”

崔公子又露出笑容,注視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的暗藏着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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