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1)

薛五陵心情煩躁,靠近年關就只想和平安在家裏度過這段時間。

可是獨處的日子被嫂子打破了,她帶着攝像師,扛着機器到店裏來,要拍一套古董店專題的模特圖。

楊平安二話不說笑眯眯的答應了,對穿着古裝在貨架邊上蘭花指搔首弄姿的嫂子視而不見。

拍好了把器材一收:“新年快樂~我就不打擾你倆了。”嫂子提着器材走出古董店,今年的全部工作都做完了,一年的重中之重是要等那個人回來。

楊平安靠近年關也歇業了,最近拓展的新業務賺得盆滿缽滿,足夠他們過一個好年了。

一聲哼唧傳過來,楊平安看過去,正在吃QQ糖的千手童子鑽進包裝袋裏栽倒在櫃臺上了。

楊平安把他拎了出來:“你這種智商,是怎麽混上邪神的?”

千手童子撅嘴,身後一圈小手一只握了一個QQ糖,試圖放在楊平安的手心賄賂他。

一只手拎起他的後領,咻的扔遠了,薛五陵看着這一堆打擾了自己和平安二人世界的生物。

簪靈、周伏妖、千手童子。

今天也想抓一個電燈泡炖湯給平安喝呢。

尤其是千手童子,現在在平安的心中已經晉升到了萌寵的程度了。

看着自己的萌寵被某人丢開,楊平安急忙跑過去撿,拍拍灰塵捧在手心:“千手你沒事吧?”

千手得到了主人的關心,抱着楊平安的大拇指哇哇的嚎,光打雷沒見雨點子,還時不時用餘光去瞟主人旁邊的低氣壓來源。

也是他不幸生活的來源。

想當初他在前主人那裏當一個無所事事的木雕多麽的快活,因為這個人的介入,導致前主人對他産生了誤會,被慘痛抛棄。

心有不甘的跑回去,發現前主人已經請了一尊大佛放家裏,沒有了他的容身之地,只能循着氣息找到這間店,尋求落腳地。

現在他身居萌寵寶座,依然還是逃不過這個人的魔爪,他的心在痛。

楊平安對于這總是在鬧脾氣的一大家子感到頭疼:“快要過年了,不可以大吵大鬧了,寫下自己的新年願望吧,在新年之前我會給你們實現的。”

千手童子搖擺着手烏拉烏拉的歡呼,薛五陵站在楊平安身側,也抱起雙手陷入沉思。

傍晚,楊平安收到了四張紙條,整齊的對折線重疊,掩蓋了上面的內容。

楊平安一條條的打開看,看着手中的紙條忍不住微笑:“好的,大家的願望我收到了。”

“那我們現在先實現千手的願望,我們去逛超市吧,年前的最後一次囤貨,千手可以買自己想要的零食。”

“哇哦!主人萬歲!”千手跳了起來,在茶桌上手舞足蹈的歡呼。

千手收獲了一大購物車的QQ糖和奶糖之後心滿意足,抱着酸奶瓶躺在購物袋裏嘬吸管。

出了超市楊平安看向前方一大排的手機店:“然後是簪靈的願望,一支私人手機。”

簪靈雙眼冒星星:“恩恩!”

解決完簪靈的願望,簪靈捧着手機看向另外兩個還沒實現願望的人有些尴尬:“主人……那他倆的願望呢?”

“他倆?”楊平安掃到身後一直不做聲的兩個人,笑了起來:“他倆我安排在年後了,咱們先好好把年過了。”

簪靈看了看兩位,默默把手機揣兜裏。

轉眼年節,對面的龍溪趕在年節前回來了,雪落滿肩頭,楊平安站在門前,兩人打了一個照面,龍溪目光詫異:“楊……平安?你回來了?”

“嗯,回家養老。”

龍溪笑了起來:“年紀輕輕的養什麽老?你一個人嗎?待會來我家吃飯?”

“不了。”擡手指了指屋子裏:“家裏還有個人。”

“結婚了?”

楊平安笑了笑沒做出回答,身後的是可以窺見的半扇貨架,古董前後陳列,展櫃的一角流溢着黯淡金色。

黑色的身影擋住了那片金色,走到楊平安身旁安靜眺着他。

是個男人。

這就是家裏的人?

龍溪受到了不輕的驚吓,沒表露出來:“那待會喝一杯?”

“随時歡迎。”

不過楊平安身邊的男人可不是随時歡迎的樣子。

薛五陵看龍溪,大致還是記憶裏的樣子,想到他們都能在平安的身邊生活,和平安一起長大。

緣分深重的程度似乎遠勝于他?

第二天,龍溪來串門,閑聊拉家常,站在櫃臺起看着金絲甲:“我以前沒見過,新進的貨嗎?”

“存貨,以前沒放出來。”

龍溪看了看,心裏有一絲留戀,卻沒有繼續看下去,似乎很重要。

也好像沒那麽重要了。

楊平安靜靜的看着他的側臉,新的人生開始了。

龍溪才是最不留戀過往的人。

凡門第四徒悅龍溪,一心只想平息亂世,河清海晏,天下紛争不息,內憂外患不停,《讨武曌檄》一出,他便下了山。

武曌亂政尚且忽略不說,好好的李氏大唐,若是最後變成武李相争,談何太平?

他是要去剿武曌的。

楊平安的目光落在金絲甲上。

未染鮮血。

龍溪沒死在戰場上。

死在了女人的手裏。

道玄送他的金絲甲,在溫柔鄉中防不住刮骨刀。

女人說:“若是有機會,他做保家衛國的英雄,我做織女,年年歲歲都等他,他回了家,我給他裁一身衣衫。”

剪刀沒落在布匹上,落在了她的胸膛,她是剿殺叛賊的功臣,李道玄卻逼死了她。

只言片語化利刃:“你愛過龍溪嗎?”

龍溪坐了一會,看了看外面,心裏挂念着對面家中的人:“飯點了,我先回家了,不然你嫂子一人忙不過來。”

“沒事,下次再聊。”

年還沒過完,十五的元宵還沒吃到,龍溪就要走了。

幾年到頭也就聚這麽一次,她和龍溪商量着下一個年去部隊裏過。

商量來商量去,把新衣服帶上了,只差人沒帶上,她想跟着這個人走。

楊平安看着對面牽着手一起出門,然後嫂子空着手一個人回來。

年年歲歲都等他。

因果有律,發願即應。

回頭看薛五陵:“走吧,現在實現你的新年願望。”

抛下千手一幹電燈泡,楊平安帶着薛五陵前往照相館。

應薛五陵的要求,拍一張合照,且是要挂在卧室的那種。

照相館員工對兩個男人來照大合影感到好奇,不過還是專業的完成了職責,在兩人對視後自然流露出微笑的一瞬間咔嚓。

薛五陵終于領到了他和楊平安的合照。

家庭合照get√

而周伏妖的願望是想要能出門旅游,見識新世界的風景。

薛五陵樂見其成,過完年就能少一個電燈泡了。

在周伏妖離去的那個早晨,店裏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要為自己的朋友買一個禮品。

那面清心鏡很适合他,當初重金購入贈給師弟,如今又重金購入轉送朋友。

清心二字,專送不清心之人。

新年伊始,古董終于全部騰空,貨櫃放置進有銷路的新貨物。

楊平安這塊的業務和薛五陵的抓鬼業務同時進行,兩人堪稱圈錢雙煞,一間小小的店鋪富得流油。

三只黑胖子還在等着放學的主人路過,電風扇修成空調,簪靈在試圖網絡兼職買全套小寶貝。

薛五陵也在拐騙平安雙修中。

楊平安看開了,修什麽仙,只羨鴛鴦不羨仙,所以:“薛五陵,把你爪子拿開。”放上大腿的手一頓。

“平安,雙修多有裨益,無須如此抗拒。”說話的人一臉正色。

“喂!幹什麽?放開聽到沒?”

真可憐,薛五陵聾了,楊平安對這個聾子咬牙切齒沒有絲毫辦法。

那就……

好好享受吧。

良夜難得。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從此以後,小平安和小傻鬼過起了沒羞沒臊的幸福日子ing……

後面就是番外了,又是一本完結了以及長篇大論的完結總結,反正寫得蠻幸福的,下一本是民國啞巴攻的梗,吃得下這個梗的話我們下一本見啦~小寶貝們揮揮

☆、番外

當她在家裏的時候,是一個莫得地位,莫得存在感,莫得一切的簪靈。

但、一旦她上了網。

她就是引領萬千少男少女,令無數讀者魂牽夢繞的,廁所讀物大大。

關于《古董店驚魂夜》裏催人尿下無數恐怖的妖魔鬼怪,她都是有親身經歷的。

尤其是薛五陵。

留給她的恐怖回憶最多。

當他猝不及防一個眼神投過來,如果她三秒之內沒想清楚要怎麽應對老板。

将要被對付的就是她了。

不過做久了恐怖廁所讀物的大大,簪靈還是偶爾需要寫點溫情的東西騙取粉絲們的驚嘆。

哇塞,大大竟然也是個內心柔軟心思細膩的人呢!

所以她決定要落筆了。

在手機上敲出一段感人大腸的故事,故事如是:

在一根簪子被摔斷之後,她的主人帶着她前往了另一個銀匠的店中。

當主人把她交到銀匠的手中時,那個匠人溫暖寬厚的手握住了她。

她在斷裂的地方在被注視着,那樣惋惜的目光。

他決意要修好她,因為她是一只有魂的簪子,前人的魂留在這只簪子上。

在這只玉簪上,銀匠看見了玉匠的身影,前人傾注的心血精魄,在玉器的分毫之間顯現。

……

簪靈擦了擦眼淚,發表了上去,等着粉絲小天使的誇獎。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這不對勁啊,簪靈看了看頁面,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粉絲掉了三個。

這都是些什麽喪盡天良的粉絲?

這麽感人的匠人故事都不喜歡嗎?

而且這可是他們最愛的大大的往昔故事……

全部都是大豬蹄子……

簪靈流淚了。

選擇删除剛剛發表上去的文章。

這時候眼角突然注意到憑空冒出來的一條評論。

大大,寫玉匠和銀匠的故事嗎?他們的愛情故事好感人。

等等?

自己寫的是愛情故事嗎?

簪靈迷茫了。

評論下面的回複一個個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視角清奇……不過這個cp可以有唉,溫潤玉匠受X沉默寡言銀匠攻,神交。

神,交,嘻嘻嘻。

喂等等喂!你們的車速是不是太快了!

簪靈看見新世界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說不定真的可以去發展一下?

畢竟小錢錢誰不想賺呢?

可是寫什麽呢?

玉匠她寫不下手呀,這個cp太毒了。

冥思苦想中的簪靈看見身邊經過的主人,以及跟在主人身後的前主人。

“夏季去旅游怎麽樣?三亞。”前主人在認真的提建議中。

現主人也在認真思考中:“就國內吧,旅旅游,接點業務,抓抓鬼。”

簪靈悄悄舉起手:“能帶上我嗎?”

薛五陵的眼刀子甩了過來,明顯寫着你是想死嗎?

簪靈噔噔後退三步,自己這個電燈泡即将要被淩遲處死了。

好吧好吧。

你們出門旅游吧。

我一個人呆在家裏默默創作好了。

簪靈扭頭默默流淚。

☆、番外

對于薛五陵來說師父是什麽呢?

是很早的那個清晨,對方給他的那個眼神。

攬住他向後推,站在他身前:“明善,站在我身後。”的那句話。

是一飲一食的滋味來源。

是夢中的身影。

是追逐的對象。

是想要的全部。

從未懷疑過這樣有什麽問題,他生來就跟随着這個人,師父是他的全部。

直到有一天,他在夢中再次夢見了那個身影,他走在身前,清晨的露沾染了他的衣襟,薛五陵跟在身後。

素白的衣衫拂動兩旁雜草,轉過身來,師父靜靜的看着他。

衣襟松散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膚,他想要狠狠的擁抱這個人。

遵循着這個沖動,兩人倒在了草叢中,薛五陵只能緊緊的抱着他。

他第一次離師父這麽近,天地間只有他們倆人。

深擁的那一刻就像永恒,沉湎其中讓薛五陵為醒來而感到失落。

師父對自己是什麽樣的感受呢?

這個問題難解。

有時候薛五陵覺得,全世界中師父最重視的人就是自己,他能在師父偶爾注視着自己的眼中感受到那樣的情緒,幾乎一瞬的心驚肉跳,嘭的撞進他的心裏。

有時候又覺得,大概師父很讨厭自己,無論是自己的哪一點,生下來都是讓人厭惡的。

所以他叫明善。

所以師父總是一遍又一遍的諄諄教誨,那樣嚴肅又無奈的眼神,生怕他聽不懂的一遍遍重複。

他懂。

他的秉性低劣,天生下等,這是一開始就注定了的。

他不過摔了桂雪的玉,師父就要把他逐出師門。

摔了玉簪也抵不過,師父已經不要他了。

他的依賴,他的希翼,全部斷在了那根玉簪上。

他要自己想辦法才行了。

師父不是喜歡好人嗎?

他也可以當一個好人。

但是當好人太無趣了不是嗎?

在過去的十多年裏,他這個徒弟就當得很被動。

現在可不能當一個被動的好人。

這個世上哪有那麽恰好的災難落下來讓他當英雄?

那他只能自己創造了。

大概是天生秉性如此吧,和妖魔鬼怪當起朋友來還真是輕松啊。

不費什麽力氣就能得到很多東西。

但卻沒有他最想要的那一個。

李道玄。

為了回到他身邊,薛五陵費勁功夫,萬般誠懇。

才為自己掙得一絲可能。

可是師父卻離自己越來越遠。

似乎……在害怕自己?

為什麽呢?

薛五陵下山遠游探尋了好幾年。

師父曾經走過的道路,去過的地方,他都一一經過。

在一個年老的婦人耳中聽到了一個故事。

天師布陣降魔,崔公子死不瞑目。

聽聞崔公子擅丹青,和天師是很好的朋友。

可崔公子與魔勾結。

天師發現了,将其斬殺。

崔璆。

這兩個字莫名的耳熟。

似乎有某個人這樣叫過他,記憶的線一點點往前遷移,二師兄坐在廊邊看着他:“他可真像崔璆。”

大師兄給了他一個眼刀子,兩人緘默不言。

在已經模糊了的記憶中,崔璆兩個字突然深刻起來。

而在妖魔中,他們都知道有一個魔叫‘六欲魔’。

六欲魔和天師的結怨有幾位妖魔略有耳聞。

六欲魔可是看上天師很久了。

可惜後來被天師殺了。

似乎就是消失在長安裏的?

不過說來奇怪:“薛五陵你身上有一絲六欲魔的氣息呢。”

這句話更是一道驚雷,點出了他被師父厭惡的真相。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薛五陵明白了,師父永遠都不會喜歡自己的。

只他的身份,他的存在,都是錯的。

如果連存在都是錯的,還能奢求什麽喜歡?

他想要的一切,永遠都等不來了。

既然等不來,只能主動出擊了。

在外四年,他再次回到北邙山,回到那個人的身邊,帶着已經準備好的陷阱,只等獵物落網。

可是意外的。

李道玄的心也似乎沒那麽硬,他不過後退半步,李道玄就伸出了手來。

再後退半步,就得到了擁抱。

“傻孩子。”

李道玄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呢喃着,帶着那麽多的無奈和痛楚。

“傻孩子。”

“傻孩子。”

薛五陵揚起微笑,克制的在擁抱之後馬上離開。

等不來的人。

換個方式或許就來了。

這個世界不正是因為充滿了奇妙的際遇,所以才變得有趣嗎?

等着被愛,不如去掠奪愛。

事半功倍。

雖然謊言并沒能維持多久,但掉進陷阱中的獵物又能如何掙紮呢?

在苦苦掙紮之後,也只能選擇抓住他。

他是這個陷阱中唯一的選擇,就像溺水者手中唯一的一根稻草。

所以何必等呢?

生死棋局,困獸之鬥,李道玄不就歸他了嗎?

那麽多年了,他終于得到了這個夢寐以求的人。

但似乎高興得太早了。

他想他倆都已經在一起了,還有什麽能分開他倆呢?

李道玄的刀能分開他倆。

一刀刺下,你死我活。

他倆的身體離得很近,但心隔得更遠了。

撕扯在兩端,注定無法兩全。

在竹屋中的時光,是薛五陵從未想過的美好日子。

小小的竹屋中,沒有被偏愛的師弟,沒有礙事的師兄,也沒有彼此的争鬥。

體溫相擁,真切的得到了李道玄。

看他恬淡的睡顏,看他皺眉的克制着呻吟。

簡單的飯菜,和最喜歡的人在一起也變成珍馐美味。

普通人家的夫妻便是這樣過日子的吧?

一天三餐的相聚,相互扶持的生活。

平淡的水都能喝出甜絲絲的滋味。

平靜的生活足以讓他忘記一切,想入非非的幻想着和李道玄的白頭偕老。

在下着細雪的日子,李道玄掐訣召出陣法的那一刻,一切假象都被打破,他才明白,困獸之鬥用自己做籌碼這件事。

李道玄也學會了。

是他先用的,怨恨也來不及了。

如果李道玄魂飛魄散,這個世界,無論此生,還是往後的生生世世,都不會有再有這個人了。

目光落向這個人,他的臉色這麽蒼白,目光也像是耗盡了一切力氣。

李道玄殺了他,自己也會活不了。

認知清晰的傳達進薛五陵的心裏。

李道玄夠狠,以命相挾,不信他會反抗。

陣法的光芒在閃爍,幌動整個世界。

細雪簌簌落下,在李道玄的發上,格外凄冷。

既然要取舍。

生生世世,他願意等,李道玄就無法逃。

薛五陵勾起嘴角。

那就來世再見吧。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面對的卻是一個奇怪的世界。

陌生的一切,陌生的高樓,鐵盒子長了四個轱辘在竄來竄去。

土地消失了,腳下踏着的是雕刻的磚石。

這是什麽地方?

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他……又是誰?

腦海深處朦朦胧胧的傳來一種感覺,他要去找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必須找到。

幾乎是烈火在灼燒着他的心。

那個人在哪裏?

為什麽就是找不到?

行經千山萬水,走過無數繁榮的城市,他藏在夜裏。

心裏的烈火越燒越烈,幾乎要讓他瘋狂。

那個人究竟在哪裏。

為什麽他還不出現?

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一定要找到他才行。

一切思維都混亂了,他只記得這一件事。

他要找到那個人。

無論要花費多少時間,直到找到他為止。

初雪日,細碎的雪粒降落在黑夜中,一粒一粒打在他的身上,如同利刃穿透身體,疼痛的感覺讓他身體僵硬,仿佛不是一個魂體,依然還有血有肉。

奇妙的感覺從雪中傳遞過來,仿佛是某種召喚,他跟着那個感覺前去,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而那個人,出現了。

不需要任何理由,僅僅只是遇到,他就能确認。

是他。

一瞬的狂喜淹沒了所存無幾的理智。

他終于找到了。

緊緊的抱住他,想要擁有他。

痛楚和戰栗的感覺都在蔓延。

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李道玄,我又抓到你了。

☆、番外

出生是沒資格選的。

呱呱墜地就已經有了将要面對的一切。

楊致康小時候從沒想過自己和別的孩子有什麽不一樣。

身邊的人都練功夫,個個都有絕技,一瞥古董玩意就知道是唐是宋還是仿貨。

大家都這樣,他當然也這樣。

慢慢的練,到十三四歲也是一身本事了。

他連學都沒上過,整天都跟在師父師兄的身邊,直到遇到了秦紅瑛,他才知道原來外面的世界是和他的世界大有不同的。

她入這一行,但是她也在上學讀書,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兩個世界在她身上兼收并蓄,當一個普通人和當一個盜墓賊對她來說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們第一次約會,一起去了游樂園,他無師自通的請了她吃冰淇淋,在看見她的笑容時,對自己的善于轉變感到慶幸。

好像自己也沒那麽傻,恰恰可以哄到她。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她有很多想法,包括讓他離開師父一個人獨幹。

她說師父是只老狐貍,跟着他太危險,也得不到什麽好處。

他當然知道師父的為人,但沒想過要離開。

為自己做打算?

為自己做什麽打算?

活一天算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打算什麽。

“我啊,以後的日子不過了嗎?”

這話一些讓他清醒了過來。

她?

她這話什麽意思?

只是一句話,豁然打開了他對未來的一切念想。

未來有生活在等着他,有日子要一起過,有了要細細打算的一切。

離開了師父,他們倆人憑着多年的積累,也幹得風生水起,小有成就。

直到他們開到那個墓。

一開始的征兆就不對,他們在沒進入墓穴的時候,便在樹林中迷了路,這是從未有過的。

兜兜轉轉之後他們又繞出了樹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把他們往外推。

他們是不信邪的,很多神秘事件都能用科學解釋了,很可能和這塊地方的地勢、布局、甚至是磁場有關系。

這樣大的布置,他們絕對能不虛此行。

幾次嘗試之後,他們終于順利的進了墓室,裏面機關重重,每走一段路都會掉隊一個夥計。

只有她倆,好像被什麽指引了一樣,一路暢行無阻的抵達了墓室。

墓室大概仿造的墓主人生前的房間,重要的陪葬品都放在了桌上,陳舊落灰,卻還依舊完好。

楊致康的目光卻看向了棺椁。

盜墓不拿最好的東西?還下什麽鬥?

紅瑛看出了他的想法:“致康……”

要說驚險,這個墓算不上什麽驚險,他們雖然都走散了,但都還沒見血。

但這個墓給他們很不好的感覺,悶沉的空氣籠罩着他倆,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窺探。

兩雙眼睛看着棺椁。

楊致康向前一步。

他做出了決定,開棺。

手放上棺蓋,一寸寸推開,一陣寒意傳來,他的手停住了。

秦紅瑛的目光也凝固了,視線的那一端。

蠟燭的焰火變成了綠色。

“快停下!”

楊致康的餘光也看見了這個變化,他盜墓那麽多年年,不是第一次見這回事了。

但這個墓不一樣,外面沒有陪葬品,最值錢的東西都在這間墓室裏了。

規矩是規矩。

可他白白跑一趟,連腳力費都撈不着。

楊致康咬牙,抓緊了棺沿,手臂緊繃,繼續推。

蠟燭的火光熄滅,與此同時他們的探照燈也熄滅。

墓室一片黑暗。

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戰栗的寒意在身後升起,他好像把什麽東西放出來了……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棺內傳來:“等……等着我……”

“他還活着!”黑暗中傳來秦紅瑛的大叫。

兩人用盡全力想要把棺蓋合上,楊致康一人就能推開的棺蓋,兩個人卻都合不上。

“将……你們的孩子生下來……他……屬于我……”

雞皮疙瘩冒了滿身,耳朵嗡嗡的響,幾乎是沒聽清到底說了什麽,兩人當即撒手轉頭就跑。

當然,沒忘記桌上的東西。

攏共沒幾樣,都不是多重的物件。

兩人逃出墓室,在深夜的天幕下,涼風吹在皮膚上,兩條腿像灌鉛一樣的沉重。

看向四周,孤零零的。

他們一個都沒出來。

他的血唰的比風還涼。

等到第二天白天,為了那些夥計,他倆又下了一次墓,可無論他們怎麽走,最後的路都通向主墓室。

好像只有那一條路是他們該去走的。

他們找不到那些人,只能等。

在墓外的村落等了将近一周。

早晨吃過飯,秦紅瑛突然反酸嘔吐。

腦海中浮現出那句話,在黑暗中嗡嗡作響。

你們的孩子屬于我……

每一個都越來越清晰。

等了又等,最後兩人孤身返回了城市。

不止折損了一隊夥計,還帶着一個詛咒回來,無影無形,還和他們的孩子有關。

希望不是真的有孩子了。

兩人第一次這樣希望着。

可是醫院的報告卻給了兩人一個重重的打擊。

她懷孕了,已經兩個月了。

之前甚至都沒有發覺。

卻偏偏在這個關口出現。

陰霾籠罩在兩個年輕人的頭頂上。

不管如何,先結婚。

他們把墓裏盜出來的明器轉手賣了幾件,籌備婚禮。

可是購入古董的人都遭遇了不幸,最後把古董退還了回來。

因此又交惡了許多人,不過他們已經決定金盆洗手了。

這次下墓之後,他們的招牌砸了,名聲掃地,頭頂上的陰雲也還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一道雷降下來,把現在暫且平靜的生活打破。

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孩子出生,比他們想象得要好,是個男孩。

因為墓室中的那一句話,他們一直都認為自己的孩子可能是個女孩。

但是個男孩。

暫且是安心了。

孩子的名字取做楊平安,他們對這個孩子沒有更多的想法,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

但随着這個孩子的長大,心底的憂慮卻并沒能減少。

平安是個男孩子這件事當然很好,但是對于他們來說,也只是稍微安心了一點,陰雲依然籠罩在頭頂。

找了最有名氣的算命師,算平安的姻緣,先生說命中無桃花,只有一段孽緣,能否修成正果都還難說。

幾次追問,先生才把不敢說的話說完,孽緣是陰孽,大約不是活人。

他們的念想斷了,平安是男孩,但也無法逃離那個詛咒。

看着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在睡夢中驚醒,童稚的臉上滿是迷茫。

他們也在尋訪着有能之士,想要解決掉這個憂慮。

在拜訪曉靈道長之前,為了籌夠錢,他們要下最後一次墓。

結束得很順利,拿到錢款,他們前往了道觀,想要用這筆錢請動曉靈道長。

道長聽聞了他們的事,十分重視,錢只需捐一些香油錢就好,更多的花在了準備物件上。

三人再次前往了那個墓。

曉靈道長勘察之後:“是只鬼被困在了這裏,真是奇怪,在這種地方下葬是什麽怎麽化鬼的,理應被克才是,他大約是想逃脫出來,趁這個時機将他降服正好。”

一切都如願進行。

一切都将要成功的那一刻。

困住那只鬼的陣法反噬了他們,在最關鍵的時刻那個陣法保護了那只鬼。

陣法反噬爆裂,三人葬送在了裏面。

薛五陵元氣大傷,在墓中靜靜飄蕩了數年。

他是什麽?

他怎麽在這裏?

一個個的疑問在他身體裏成形,一縷縷的積累出了一個渴望。

他要出去。

他要出去才行。

薛五陵在墓中游蕩着,馮桂雪站在墓外,已經将衆人的魂魄接引走了。

曉靈道長跟在馮桂雪身旁:“這次,他倆能修成正果嗎?”

“誰知道呢,等着看吧。”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因緣前後都有掐算,他們這次要不成,再繼續糾纏下去,他們可就不管了。

且只算是,得報師恩吧。

☆、番外

活着最重要的是什麽?

無所謂是什麽。

先活着再說呗。

這就是袁天罡的生活準則。

被師父收入門下的時候,他壓根沒想到這真的是一個正經的修行門派。

他天賦絕佳,小時候看路過的神婆算卦,看一看也就懂了。

那時候還有自稱是神仙的男人路過,說要帶他去蓬萊,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蓬萊有什麽好玩的?”

“人間有的,蓬萊沒有,蓬萊有的,人間沒有。”男人如此回答。

“那我不去,人間我都沒玩夠,蓬萊就先算了。”

那人沒說什麽,轉身就走,兩三步就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之後李道玄路過,這一行人,個個看起來都十分的精神,不知是招搖撞騙還是如何,在這世道過得如此的好。

他要去學學門道才是。

一頭撞進去随随便便就撈到一個徒弟當。

面對李道玄的的目光,輕描淡寫的似乎能穿透他的身體,他腆着臉笑。

對這個師父是半點都看不懂。

看不懂就看不懂喽,反正跟着他們享福就行了。

跟着跟着才發現,他以為的江湖騙子團夥,居然真的是真材實料的修行人。

感謝老天爺的安排,讓這個天大的好運吧唧就砸在了他的頭上,從此在北邙山過上了不愁吃穿的生活。

有一天他在後山的溪裏抓魚,就看見雲翳忽起,四周都一片白茫茫的,其中有一片紫霧,像絲帶一樣飄在霧中。

師父早年間有不少修行的朋友,時常會有人前來,大概是來人了吧。

走出這片溪水,前路還是一片白茫茫,袁天罡犯愁了:“這可怎麽回去。”

試探着向前走了兩步,白霧從兩旁散開,一襲紫色身影站在其中,目光眺着他,手中的魚。

“看什麽?”

“你師父準你殺生?”

“你管得這麽寬?”把手中的魚藏到身後,看着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

不過對方好像也沒什麽惡意。

兩人一起走向天師院,對方一路都沉默,他不說話,袁乾德也不說話,看誰先憋不住喽。

于是一路無言。

回到院落,那個人去見師父了,袁乾德心裏好奇,去問師兄:“師兄,那人誰啊?”

“一個邪道。”

“啊?師父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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