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恐慌
2、恐慌
◎指尖抵在她的下巴處,擡了起來◎
“少爺。”
先入門的小厮回過身,只見一藍衫男子懶懶倚靠在門欄,他身上穿着的衣料一瞧便是華貴的底子,身份不用想也是非富即貴。
窦明旖定了定神,覺得他有點眼熟。
那男人生得有模有樣,乃京中公子哥打扮,可惜雙眼帶着幾分壞色,叫人好感全無。
不知想到了什麽香豔場景,趙世名癡癡笑了兩聲,還擡手抹去嘴角流出的口水。
“一個大活人找這麽久?”趙世名怒斥。
小厮焦急回答:“少……少爺,這裏連窦大小姐的影子都沒有啊?”
“什麽?”
趙世名上前一把掀開床榻上鋪着的被褥,底下空空無一物,他扔開被子,轉身一拳重重砸向圓桌。
“好啊,她們竟敢欺騙本少爺!”趙世名眼裏溢滿怒意咬牙切齒,那是壞了好事的恨。
這快要到嘴了的肥肉,如今卻不翼而飛了,他哪能不生氣?
“少爺,莫不是大小姐早便醒了,而後離開了此地……”小厮剛一開口,望見自家主子怒氣滿滿的臉,低下頭沒再作聲。
蹲在梁上的窦明旖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引來了底下兩人的注意。
她若是還不明白此事真相,那她可真是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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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狠毒的心,這是想徹底毀了她!
劇烈的憤怒充斥心腔,窦明旖喘了一口粗氣差點未緩過來,這氣嗆在喉嚨眼裏,眼看要嗆出聲。
還好齊謹反應迅速,大掌瞬間捂在她嘴上,這一下帶着她的身子朝後靠去,整個人更是倒入他懷中。
窦明旖下意識嗚咽了一聲。
趙世名似乎有所察覺,他側身詢問:“你可聽到了動靜?”
小厮搖搖頭應道:“奴才沒聽到什麽。”
趙世名以為是錯覺,他環顧了下四周,沒發現有什麽異樣,便沒再多想。
“窦大小姐絕不可能離開了這房間!本少爺可是親眼看着她下迷藥的,那藥量可是足了,足以睡上一個時辰。除非她們欺瞞本少爺,窦大小姐從頭到尾根本沒來過這房間,除此之外絕無其他可能!”
趙世名似乎想到什麽似得猛然起身道:“這若是一個套便糟了,快,趕緊離開,莫要讓他人發現了!”
窦明旖敏銳地抓住那個“她”字,他口中那個“她”是她身邊的知英?
“那樣一個美人兒的滋味沒嘗到,真是可惜了。”臨走前,趙世名不忘回身朝房裏“啧”了一下嘴,摸着下巴像在回味。
他到現在還記得見到窦大小姐的第一面。
窦大小姐生得面若桃花,眼波含春,嬌軀柔軟,惹得他巴不得每晚擁她入懷,好好疼愛一番才好。
哼,來日方長!
趙世名揚長而去。
房梁之上,窦明旖差點沒嘔了出來。
待再也聽不到兩人的腳步聲,她這才伸出手拍了拍捂在嘴上的手,示意他可以放開了,誰料那男子壓低聲音道:“又有人來了……”
窦明旖一頓,忍不住側頭去看他的臉,可臉頰吃痛,男人的大掌正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硬生生将她的頭掰了回去。
這人!
窦明旖越想越氣。
他不由分說的将她掠上了懸梁,看似是幫她,卻又将她束縛在此處,她完全分不清他到底是敵是友。
“你……”
“來者不善。”
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打斷了窦明旖的思索。
話落,他撩起幾縷她的發絲,微抖了抖鼻尖似回想道:“這味道……”
聽他又自顧自言低喃道:“嗯,不豔不淡,莫非是紫藤花露?”
窦明旖平日慣用紫藤花露,發間自然也留下了這味道。
但聽他念着“紫藤”二字,她眼皮突突跳着,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窦明旖微垂眼,入目是他的袖擺。
初見他衣袖黑底繡着金邊祥雲,便想到這男子身價不俗,畢竟能用的起這皇家所賜的黑色水雲錦綢緞,只會是皇親國戚。
而在南淮楚家這植有紫藤的院子,暗藏在此并熟知紫藤花的,十有八_九會是寧王府的那位了。
可前世她分明與他……并無往來啊。
許多問題她不能深究,也不敢細想,她怕自己沒命去想。
窦明旖的腦袋隐隐作痛,前世與今生,有些事重生便要面對,一時之間有點招架不住。
她揉了揉額心,餘光中卻見屋內闖入一蒙面黑衣人,他眼眸似鷹,瞬間敏銳擡起頭朝房梁看來。
被發覺了!
窦明旖驚駭到不能自已,臉色煞白。
一把銀光匕首飛躍勢要直上房梁,然她身側那只手動作更快,不等來人躍起,手中的銀镖準确而狠戾地刺穿他的脖頸。
血柱飛濺,砰得散落滿地。
那具屍體雙眼瞪圓直直看着她,窦明旖忍不住顫栗。
偏這時候一只手撩了撩她的發絲。
窦明旖脖子僵硬,她不敢轉頭。
她怕死人嗎?
不,不,她更怕的是身後那個男人。
他方才用那只白玉似光滑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撩起她的發。
還奪了這人的命。
窦明旖不想死,她剛從閻王殿重生回來,她只想好好的活。
她死咬住嘴唇緊緊閉着,她早就明白的,伴君如伴虎,刻刻要當心。無論是伴着名門貴胄,王公貴胄,天潢貴胄,還是最頂頭的那位。
前世她在深宮裏就明白的道理,今生又焉能忘記?
窦明旖只覺得腰上手臂一緊,整個人從懸梁上躍到地。
“原是窦家的大小姐嗎,有意思。”
不知是不是蹲着久了,窦明旖雙腳落地,雙腿卻一軟,右手幾近本能地攀附住就近的力臂。
入手的是上好的衣料絲滑柔軟,窦明旖瞬間想起這男子的身份與對她所做的事。她吓得魂飛魄散,頭皮一陣發麻,低着頭恭敬行禮,“窦氏明旖……見過寧王世子。”
不會弄錯,拉她上房梁的就是寧王府的世子,齊謹。
那位京中最嚣張跋扈的主,做事向來只憑喜好。
出聲半晌不見回應,窦明旖眼皮稍擡了擡。
只見齊謹拿出一小瓶液體朝那屍體倒了下去,屍體便在“滋滋”聲中化為一灘血水。
這等恐怖的一幕,窦明旖牙關止不住地想打顫,卻被她死死咬住。
“哦?被你認出來了。”
齊謹緩慢走近,發覺窦明旖因自己的靠近又向後退了退,他笑着掂了掂手裏的小瓶。
那是化屍水。
齊謹似笑非笑,窦明旖的臉色無比難看。
“你,怕我?”齊謹嘴角一勾,又靠近了些,聲音帶着點笑意。
察覺到他用的是“我”,窦明旖眼眸閃動,心下明白他或許不想被他人知曉自己身份,故作僞裝。
他是私自來的南淮楚家。
“嗯?”齊謹見她眼神飄忽愣了神,指尖抵在窦明旖的下巴處,他擡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的雙眸與自己對視。
一個字是被他帶了三分缱倦與質疑,好似倘若窦明旖說出讓他不滿意的話,他便會發怒一般。還有四分的是逗趣,撓在人兒心尖尖上,有些發癢。
“同我說,怕嗎?”
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捏在她的下巴上,指腹在她嬌嫩的肌膚上摩挲。
齊謹離得很近,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兩人的氣息交纏在一起,充斥着暧昧。
這一舉動令窦明旖頗為惱怒。
“明旖……不敢。”她咬咬唇,目光堅定。
心髒跳得很快,在這寂靜中聽得很是清楚,但窦明旖依舊佯裝鎮定的緩緩吐出這幾字。
兩人這般的對視,使得窦明旖不得不端詳于他。
世人道,寧王府世子,雖怒時而若陰柔,雖病時而若驕子。
确實如此。
他約莫十七、八歲,烏發用黑絲帶束在腦後松松垮垮幾分肆意,一雙桃花眼帶着邪氣,左眉微挑間面似有流光拂過。
他的薄唇不似正常人般紅豔。
若說他的雙眼宛如綻放的桃瓣,那他的嘴唇則淺若初結的桃苞兒,不帶一點兒紅潤,只是淺淺的淡粉。
他的臉色蒼白無血色,這是身子帶病的征兆。
前世她曾聽說寧王世子齊謹身患頑疾,無福消受美色,以至于及冠亦不曾娶妃。
因他為當今聖上嫡親弟弟的唯一子嗣,備受明德帝與太後的寵愛,盛寵之下自小生性多變,是位不好相處的主兒。
當初貴為皇後所出的榮昌公主惹了他的黴頭,當場受辱。即使皇後向皇上求情亦無濟于事,可見其受之榮寵。後來齊謹仍不滿意,私下懲戒榮昌公主,遍體鱗傷還差點毀了容,那之後榮昌公主足足調養了好幾個月。
此刻齊謹言笑晏晏,嘴角那恰到好處的弧度,竟是叫他這張臉有股說不出的潋滟風流。
“是不敢,還是不會?”齊謹聲音微冷。
窦明旖不再回答,乖巧閉嘴。
齊謹墨如黑玉的雙眸清晰映照出她瞪得微圓的雙眼,他眼中看似盛着怒氣,但與傳言說的一般,雖怒時而若笑,嘴角的笑更多是玩味。
他不開口,窦明旖更是不敢說話。
齊謹能瞧出她眼中閃動過一剎懼怕,可偏偏臉上鎮定無比,她的眼神幹淨而無懼,配上半褪的羞惱,這模樣很是取悅了他。
明旖啊明旖。
心情一好,齊謹便松開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脫離掣肘,窦明旖的腳步便朝後邁了邁,齊謹心下不瞞,起了性子不讓她如意。
窦明旖後退一步,他就跟着上前一步。
她再後退,他再上前。
似乎這就是一場很有意思的追逐。
齊謹看着面前的小鼠兒,少女生得一雙秋波眉,眉眼間帶着渾然天成的溫軟與嬌靥,宛如畫中盈花照秋水。
假以時日,即使不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也是上乘風姿。
不知為何他很想看她面上露出受驚的表情,那模樣定是可愛又逗趣。
窦明旖縮了縮脖子,再次小小的後退一步,齊謹好笑地看着她這番舉動,“怎麽?方才可是見窦大小姐膽兒大的很,連自殘的法子都做的出來……”
說着,他變戲法似得從衣袖裏拿出一支小巧的花簪,可不就是之前她頭上戴着的那支。
窦明旖抿唇,她哪裏是自殘,分明是自保好嗎?
“物歸原主。”齊謹遞了過來。
窦明旖并不敢接,這簪子畢竟過了齊謹之手。
可齊謹不由分說地塞進她手裏,目光掃過她蹦得緊緊地小臉,“呵”地輕笑出了聲。
“本世子突然想起來,本世子好像是救了窦大小姐一命吧?”他湊上前貼近她的臉,邪裏邪氣問話。
他用了“本世子”。
既然提出了他的身份,必定帶了某種壓迫的意味,窦明旖當然得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僵直着身子蹲了蹲恭敬回道:“明旖多謝世子救命之恩。”
齊謹望見那抹藍紫色紫藤在窦明旖的裙擺處開的嬌豔,少女這回頭埋得低低的,打定主意絕對不要與他再有任何對視,一時他眼神幽黑幾分,嘴角微勾,“既然是救命之恩,窦大小姐可是該還恩?”
他忽然憶起寧王府內開的同樣如斯美麗的紫色花絮。
最初時柔弱不堪,那紫藤卻随着年歲增長,愈發頑強挺立,最後竟綻放出一片風華。
低着頭的窦明旖想不明白。
報恩?
她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況且,他寧王世子能缺什麽,是他沒有而她卻有的?
只聽齊謹幽幽道:“無以相報,不如以身相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