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兄長
30、兄長
◎哥哥歸,明旖最好的哥哥◎
青州事暫告一段,窦明旖乘着馬車回了府。
這事本就不是她一閨中小姐管得着的,且其中七七八八牽扯極多,更非一時半會能解決。
如今曹嬸子與曹默有齊謹護着,她不必操心,便将這些都甩到腦後。
回翠竹院的路上窦明旖與紅姨娘、蘭姨娘打了照面,這兩位才擡升為姨娘,看起來面色紅潤,小日子過的倒還挺舒适。
“見過大小姐。”
兩人一同見禮。
“紅姨娘,蘭姨娘。”
窦明旖心裏不免驚奇,這兩人竟走到了一道,便問:“兩位姨娘這是打哪兒回來的?”
林氏這兩日得了老夫人的令重掌窦府,終于不用窩在秋月院裏靜養,便在老夫人跟前賣了乖,沒對這兩位新姨娘做什麽,叫她們有了兩日快活的日子。
“賤妾與紅姨娘是從趙姨娘的春麓院回來的。”
蘭姨娘上前笑道:“方才賤妾特地去瞧了下趙姨娘與她腹中的孩兒,又與趙姨娘聊了半會,這才同紅姨娘離開。”
這麽些天趙姨娘除了每日請安,便一直在院中養胎。
窦明旖想了想便放了紅姨娘與蘭姨娘走,自己則帶着知秋前往春麓院。
春麓院的小丫鬟見窦明旖來,忙領着她進院,另一個則是跑去通報趙姨娘,待窦明旖進屋的時候,趙姨娘正被小丫鬟攙扶着從內室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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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她,趙姨娘并未行禮,只單手撫着自己的小腹,也不拿眼瞧她,“大小姐來妾的院子,是妾的榮幸。”
窦明旖擡了下眼皮,眉一挑,不與她計較,“我在路上遇到了兩位姨娘,說是來春麓院見了趙姨娘,這便順路過來瞧瞧,趙姨娘這身子可還好?”
“府醫開了安胎藥,妾身子一切都好,孩子也不鬧騰,想來這個孩子性子安靜。”
趙姨娘揉了揉自己的腹部,虧得這個孩子她才備受矚目,她這孩子可是她的福星啊。若她能一舉得男,這府裏還怕沒她的位子?
“如此祖母她老人家心裏也會高興的。”
窦明旖又想到林氏,補道:“母親囑咐過說要趙姨娘好好照看身子,給父親生個大胖兒子呢。”
她說的這話趙姨娘愛聽,好似肚子裏真的是個兒子一般。
趙姨娘回笑道:“妾省得。”
窦明旖問起旁的事:“上次你送來的藥膏是你從楊姨娘那拿來的,還是?”
那藥膏窦明旖命知采翠微帶去給聶大夫瞧過,雖不是什麽毒藥,但裏面參合了魚腥草的粉末。
小時候她曾誤食過娘親用來熬清熱解暑湯的魚腥草,只食了一小口便起了一身的小紅疙瘩。直到大夫來看了後,才知道她對魚腥草尤為敏感。
而那抹臉的藥膏卻被參合了魚腥草的粉末,可見其用心有多良苦。
趙姨娘毫不猶豫:“是楊姨娘給妾的,她啊還叫妾定要盡早交給大小姐,說大小姐臉上的傷緩不得。”
窦明旖沒作聲,她看着趙姨娘的神色看起來不像在撒謊。
如此的話那楊姨娘也不是個簡單。
她本以為楊姨娘生了小七、小八便老老實實的守在自己院子裏呢,沒想到個個心懷鬼胎,都不是安分的。
“大小姐,可是那藥?”
趙姨娘猶豫不決,生怕藥出了什麽問題,大小姐怪罪到自己身上。
窦明旖輕輕一笑:“那藥挺好的,配上老夫人給的藥,我臉上的傷已完全好了。”
少女的側臉光滑白嫩,芙蓉面玉肌粉嫩一如完好,确實是已痊愈的樣子。
趙姨娘徹底放了心,這時知秋從屋外走了進來,說道:“大小姐,老夫人身邊的張嬷嬷來春麓院傳話,說老夫人請大小姐與趙姨娘一同前往壽康堂。”
這個時候傳她去壽康堂?
窦明旖微微詫異,她算了下時辰,頓時了然。
莫非是兄長回府了?
這麽一想,她的腳步又快了幾分,幾十步并作幾步快步走去壽康堂。
……
壽康堂。
大房的幾位皆已到,連二房、三房、四房的都已坐好。
堂內中央伫立着一道修長的身影,男人換下了銀盔,但身子挺拔玉立,他靜靜站着。
窦明旖心中暗自比劃,哥哥比自己高了不止一個頭,肩膀又那麽寬闊,他已成為可以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是她的哥哥回來了啊。
窦明旖按捺下心底的激動,她笑着落座,而後慢悠悠到來的趙姨娘也入了座。
今日是除去老夫人回府那日,窦府第一回全府上下的人全齊了。
見人齊了,老夫人仍作沉默不語,三夫人吳氏卻有些心急問道:“母親,您把全府全都叫來,是為何?”
老夫人沒回她的話,聲音略有些顫抖,明顯是沖着堂中的男子,“孩子,你自己來說吧。”
這下子全堂的目光都投到那男子的身上。
衆人十分疑惑,這人究竟是誰,竟讓老夫人将全府上下都請了過來。
只見窦明裕直接朝地上一跪,磕了三道響頭,“是孫兒不孝,八年未曾歸家,孫兒窦明裕愧見祖母、父親與窦家的先祖。”
這一句話如同五雷轟地劈在堂裏,尤其是“窦明裕”三個字,這可是窦府辛秘,誰都不敢提。而大少爺十歲失蹤,所有人都以為死了的死人,怎麽突然活生生出現了?
大白天鬧鬼了不成?
“這,母,母親……”
三夫人吳氏最先尖嚎出聲:“這是大少爺裕哥兒?”
這位大少爺八年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吳氏早以為他死外頭了呢,沒想到八年之後竟然直接回府了!
窦明輝與窦明瑞更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窦明裕?他們的大哥?
這男子竟是他們的大哥,窦府的嫡長子窦明裕!
活見鬼啊!
而窦明婉與窦明駿則是雙眼放光,光看着便知大哥臂膀結實的多,比起自家三哥有些弱不禁風的身板,他們可是喜歡窦家大少這副滿是英氣的樣子呢。
大哥啊,好崇拜!
林氏更是被吓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她面色煞白,好半天才緩過來猶豫詢問,“母親,這……這真的是裕哥兒?”
怎麽可能呢?
裕哥兒不是早死了嗎?
怎麽會回府!
總不能是陰間地府的柳氏把他招來地上的吧!
老夫人本就沉浸在孫兒回府激動的流淚之餘,被林氏一問直朝窦明裕道:“裕哥兒,你擡起頭來,叫你父親母親看看。”
窦明裕這才擡起頭來,男人沉穩的面龐之上,是一雙銳利的眼。
這張臉棱角分明,透着股在沙場拼殺過的勇猛與果敢,而在面對家人們時,窦明裕臉部的線條緩和了幾分。
窦謙一直緊緊盯着窦明裕的臉,他面無表情手卻攥着,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麽。
父子兩人這樣一對視,衆人便看清了窦明裕那張與窦謙有幾分相似的臉,這足以證明他是窦家大少爺窦明裕了。
“是裕哥兒啊!”
林氏一見還得了,眼中頓時來了淚花,拿手帕邊擦拭邊哭道:“好啊,裕哥兒你終于回來了,太好了,柳姐姐知道一定會高興的。”
身邊的窦明曦也眼中帶着欣喜道:“大哥,母親、父親還有祖母這些年都很想你呢。”
窦明碩被窦明曦暗中掐了一下,才迫不得已的喊了一聲:“大哥!”
窦明裕很随意地笑了笑,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他的頭緩慢挪動,當他最後與窦明旖的目光對上時,目光觸及親生妹妹,不自覺便泛起幾分波瀾。
雖兩人在白雲寺見過一面,可那時候太過匆匆,親眼再見哥哥的臉,窦明旖早就鼻頭一酸,眼前有些模糊,她喃喃道:“哥……”
這聲“哥”窦明裕聽得清楚,他忍住酸澀趕忙低下頭又朝着窦謙道:“孩兒知錯,請父親原諒孩兒當年一時任性所犯下的過錯。”
當年不知什麽原因,窦明裕離家出走後就此不見蹤跡,窦家派人尋了一年也沒能找到,之後就再不找了,家裏人都當他是死了。
從此窦明裕在窦家成了禁忌,無人敢輕易提起。
在窦謙心中,早已将窦明裕是死了的,可如今這麽個大活人就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心底湧起的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窦謙的手心越捏越捏,手背上青筋暴起,就在衆人不知他要作何時,他猛地起身大聲道:“你想要為父原諒你,好啊,王管家,請家法!”
窦明旖已是呼出了聲:“父親!”
“老大!”
老夫人更是率先阻止道:“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就不必請上家法了吧?裕哥兒又從未在外敗壞過窦家名聲。”
二老爺跟着道:“大哥,母親說的是,裕哥兒當年不辭離家,或許是有苦衷的。”
“苦衷?”
窦謙冷笑了一聲,他背手氣憤到滿臉通紅,“我可不管他有什麽苦衷,當年一字不留的離開窦家,這八年來更是一封信不曾捎回來過,我看他就是沒想着窦家,沒想過我這個父親!既然他連這等事情都做的出來,還談何有沒有苦衷?作為我窦謙的兒子,犯下這等事,已是大錯!想要歸家可以,王管家,将家法乘上來!”
窦明裕仍是淡定道:“孩兒甘願受罰。”
他所做的事情,他理應有為此承擔責任的理由。
他既然選擇歸家,就得承擔後果。
王管家雙手呈着一方盤進了屋,那盤子上放着一根鞭子,鞭上還帶着密密麻麻的小刺。
這便是窦家的家法,只有窦家家主才有權請出家法。
“父親。”
窦明旖早先就聽說過此物,此次親眼一見,便再也坐不穩了,她想也不想便跟着跪在了窦明裕身邊,“父親若要處罰大哥的話,那麽請讓女兒為大哥承受一半的處罰吧。”
“旖姐兒!”
“旖姐兒胡鬧!”
“旖兒!”
這次出聲的有二夫人、二老爺、老夫人,以及窦明裕,幾人皆是不贊同的目光。
何氏開口道:“旖姐兒,這事豈是你能承受得了的?不要亂來。”
窦謙正氣在上頭,何氏真怕這一鞭子下去就将窦明旖一起打了,姑娘家細皮嫩肉的,傷到了怎得了?
二老爺亦是勸道:“旖姐兒,你別瞎說,快坐回去。”
老夫人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不肯走的窦明旖,不贊同道:“旖姐兒,你這麽做只會叫你大哥跟着操心,快起來,別徒惹得你父親發脾氣!”
“祖母,我不起來!”
窦明旖搖頭堅持,“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大哥受這麽多鞭。”
“大姐姐,你快起來吧。”窦明曦在旁想拉她起來,邊看窦謙臉色,“到時候父親一怒之下,多罰大哥。”
“是啊,旖姐兒,快聽你二妹說的起身吧。”
林氏看了一眼窦明旖,又看了一眼窦謙道:“老爺,看在旖姐兒體諒裕哥兒的份上,你可別一起罰她。”
本來這事是窦明旖自己請出要替窦明裕承一半鞭子的,可到了窦明曦與林氏嘴裏,便變成多打兩倍的鞭子了。
這時窦明裕握住了窦明旖的手腕,他輕聲勸道:“旖兒,你聽話,大哥不會有事的,快坐回去,聽話。”
窦明旖無奈,她瞥見窦謙死盯着自己的目光,兇狠又無情。
她早就知道窦謙對自己沒有父女之情了,可對窦明裕呢……
也沒有?
她的心真是涼透了。
窦明旖毫不懷疑自己再蹲着窦謙會多打一倍的鞭子在自己身上,只得又坐了回去,可是哥哥受鞭打,她心中怎麽也放不下心來。
那帶刺的鞭子究竟有多疼,至今還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