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日落果

第10章 第十章 日落果

流浪者一直盯着他,也不說話。

他現在的表現簡直和剛才的阿白一樣,子木有些受不了,總感覺再多被瞅兩眼,今晚就不用睡覺了。

“不用謝我,”子木先發制人,故意做出大度的模樣,“看清自己總是要比看清他人困難,你不必為沒關注到阿白的情緒而感到抱歉。”

“誰抱歉了!”流浪者像是被按了開關就跳起來的小機器人,他瞪大了眼睛,在子木話音剛落的瞬間就接了上去。

子木笑出了聲。

流浪者稍微回神,反應過來對方是故意的,他惱怒地撇過頭去,很難說他到底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生對方的氣。

氣氛安靜了一會,好半天,流浪者才轉過頭來,問道:“你剛才在裏面的時候,提到了你的故鄉?”

這轉移話題的手法顯然過于粗糙了些,但子木其實更意外流浪者會問這個問題。

他這一路上很少遮掩自己身上的不同,與熒交談時也從不避諱,流浪者應該已經或多或少猜出了他的來歷,知道他跟熒一樣,是外面來的人。

但子木沒想到他會想要了解這些與他自身毫無關系的事,即便只是作為轉移話題的借口。

子木倒是沒什麽不能說的,他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這嘆息裏包含的東西很難三言兩語解釋清楚。

“是的,我的故鄉,一個與提瓦特沒什麽相似點的地方。”

那是他的根系,他的庇護所,他的雨露陽光;最終,卻成了他沒辦法再歸去的地方。

“聽起來,你那裏也有很多蠻不講理的神明。”流浪者背着窗外的月光,按理來說該看不清他的臉,但子木的眼睛在夜間也能視物,因而能清楚的看到對方微微揚起的下巴,和眼角紅色的眼影。

原來他是對這個感興趣,子木心裏覺得好笑,真不愧永遠走在讨厭神明最前線的流浪者。

Advertisement

“比起塵世七執政來說,只用蠻不講理來形容那些神,似乎過于輕描淡寫了些。”子木斟酌着,“這樣說吧,我故鄉的歷史,是神用世人的血肉堆砌起來的歷史。”

只是就算是這樣描述,也還是難以道盡那裏面的苦難、仇恨、以及終結的虛無。

子木話鋒一轉,卻不再闡述那些無法更改的歷史,反而頗為意味深長道:“我曾經多少還是游歷過一些世界,它們有的有神,有的沒有神;但那些擁有神的世界,最後無外乎都是兩種結果:

獨斷自傲的神統治大地,世人在祂的陰影下茍且偷生;世人将神殺死于神座之上,高呼他們不再被神左右的命運。”

子木斂眸,打了個哈切,有些意興闌珊。

“這些人神對立的歷史雖然各不相似,可得到的都是類似的結局。在我看來,左與右都是一樣的無聊,也沒有什麽好講的。”

青年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停歇了,似乎不打算再講下去。流浪者莫名覺出一抹怪異,他擡頭想要看看子木的臉,對方卻正好轉過身去,去推卧室的門。

流浪者下意識跟着進了門,似乎并不滿足于子木的點到為止。

“晚上不好好睡覺會長不高哦。”子木幽幽道,打斷這個十分不懂得沉默智慧的小貓咪。

流浪者滿臉無語地看着他,一幅你在說什麽胡話的神情。

笑死,人偶根本就不會長個子。

這一打岔,終究是讓流浪者錯失了提問的最佳時機。子木動作迅速地躺到自己的床鋪裏,還蓋好被子,擺明一幅我要睡覺了的模樣。

他與對方之間甚至還隔了個已經睡着的阿白。

拳頭硬了。

流浪者看着睡得分外安詳的阿白,糾結再三,擔心把這個愛哭鼻子的人偶吵醒,也只能作罷。

他用力掀開被子,帶着滿腹疑問入睡。

……

“哇——海風的氣息!”派蒙在甲板上大聲說話,風灌了她滿嘴,以至于她的聲音都變得斷斷續續的。

“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熒斜睨了活蹦亂跳的派蒙一眼,她明明昨天晚上還恹恹的樣子,害得她又擔心又找藥的折騰了一宿,覺都沒睡好。

結果第二天早上一起來,對方又是生龍活虎的一個好派蒙。

“嘿嘿。”派蒙知道自己昨晚給熒添麻煩,有些不好意地笑了一下,這裏面有些反省,但大概是不多的。熒早就習慣了她這幅模樣,只是走上去狂揉她的腦袋,充當報複。

船上搖晃,即使他們搭坐的這艘商船體量足夠大,也還是會感受到一陣一陣的飄搖,像是踩在棉花上,找不到實感。

阿白這兩日雖然路走穩當了,但站在甲板上重心會随時漂移,他害怕摔倒,只好抓着旁邊的扶手一動不動。

派蒙和熒打鬧完了,手裏捧着幾個日落果慢悠悠地飄過來,子木看到那些個頭有派蒙半個腦袋那麽大的日落果,覺得分外滑稽。

“哼,你別以為我沒有看到你在嘲笑我,我不要分給你了!”派蒙懷裏抱着果子,原本就圓的臉氣呼呼地鼓起來,擱在那日落果上,圓滾滾的一團。

子木笑得更開心了。

派蒙頭也不回地調轉了方向,往流浪者和阿白身邊去了。

“分給你們,謝謝你昨晚陪旅行者一起幫我找藥。”派蒙分了阿白一個,自己留下一個,把剩下的日落果都一股腦地塞給了流浪者。

“哈?我又不吃這東西,為什麽要讓我拿這麽多?”抱了滿懷的人從派蒙變成了流浪者。

“哎呀~”派蒙晃着手指,“海浪這麽颠簸,船上搖的這麽厲害,你看阿白站都站不穩,你多拿一點怎麽啦?”

“……啧。”流浪者哼了一聲,雖然表情非常不滿,但接受了派蒙的說法,安安穩穩地拿着那些水果,沒有再挑刺了。

派蒙咔擦咔擦啃着日落果,這種遍布提瓦特大陸的果實有着夕陽般靓麗美好的顏色,帶着奇異的香甜氣味,吃一個能讓人精神百倍。*

阿白扶護欄的手騰出一只來,也學着派蒙捧着果子啃,他顯然很喜歡這個味道,在淺嘗了一口後又緊接着咬了好幾下。

就是吃相太過随意,臉變得和派蒙一樣圓鼓鼓的了,像是囤了滿頰囊瓜子的倉鼠。

子木在另一邊遠遠看着,面前突然伸出來一只手,手上拿着一個飽滿的日落果。他目光随之上移,看到了熒的笑臉。

他接受了熒的好意,卻沒有吃,只是把果子拿在手裏。

“去須彌見過納西妲以後,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熒背靠着他旁邊的護欄,目光也落到甲板另一邊的三人身上。

“大概會在須彌停留一段時間吧。”子木沒有過多思考就給出了答案,很顯然,這是他早就計劃好的事。

熒對他的打算不是很意外,因為對方只有留在須彌才能和流浪者保持接觸,更何況還有阿白,他看上去不是很想讓阿白離開流浪者的身邊太久。

人偶如果能有一個榜樣在身邊,那他成長時能少走很多彎路。

“那你看着他一點,”熒這麽想着,又有些頭疼,“正機之神的巴掌可太痛了,千萬別讓阿白學壞了啊!”

子木眼裏盈滿了笑,他當然知道熒是在開玩笑,但對方臉上的苦大仇深簡直太真實了,很難不讓人捧腹。

“謝謝你。”子木的目光迎着風,他似乎想到了過去的時光,眼底漏出來一點懷念。

“謝我幹什麽?”熒有些摸不着頭腦。

“謝謝你願意接納他,也謝謝你以前關照我——雖然關于這個,你現在暫時還想不起來。”

熒在風中似乎淩亂了一會,她趕緊掏出一個日落果來啃兩口冷靜一下,順便掩飾自己的驚訝和呆滞。

“你看上去很意外。”子木雙手環臂,手指點着胳膊,眉間全是揶揄。

“啊,這個,不是……”熒哈哈讪笑了兩下,“因為你看起來不像是需要別人關照的那種類型嘛……”她尴尬地就差沒配上肢體語言了。

“況且這兩天你一直在照顧阿白,看起來也很熟練,感覺你承擔的更多的是被別人依靠的角色……所以……”

很難想象對方被自己照顧的樣子。

子木說的關照,并不像是指普通人際來往的那種關照,他神色那麽認真,感覺像是真的被熒幫過大忙。

“……原來現在的我給你留下的是這種印象,”子木摸了摸下巴,“沒關系,那就維持這種印象也不錯,我很喜歡。”

“啊,那個……”熒猶豫地目移,像是有話卻不好意思直說。

子木很熟悉她的這種表情,這代表她想聽更完整的內情,但又怕提起什麽不該提的事,支支吾吾的不敢真問出來。

“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子木的語氣是那麽理直氣壯,聽的熒失望萬分。她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垂下頭,猛啃手中的日落果,化好奇為食欲。

子木高興了,哼着小曲走開了。

阿白終究還是善良單純的阿白,他吃完了手裏的日落果,看到身邊的流浪者抱着那些果子行動不太方便,主動湊上去分擔了一半。

派蒙早就飛開了,因為就在阿白專心致志吃果子的時候,她拌嘴又沒贏過流浪者,現在是她宣布跟流浪者絕交一日的時間,她短時間內是不會再湊過來了。

流浪者的目光在甲板上巡視,他找了個幹淨的木箱子來,讓被海浪晃得就差東倒西歪的阿白坐了下來。對方幫他拿了東西,并沒有手去抓欄杆了。

“你也,坐。”阿白仰頭看他,琉璃色的眼睛純潔又幹淨,倒映着天空的色彩。

木箱子沒有那麽大,流浪者并不是很想跟人偶黏黏糊糊地挨在一起,可是他一時不坐下來,阿白就一刻不錯眼地停盯着他。

看來之前與流浪者一起畫繪馬的經歷,讓他悟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流浪者不爽地嘆了一聲,最終還是坐在了人偶的身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