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定要将你親手殺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定要将你親手殺了……
這一瞬, 周遭一切皆被凝固。
只有尖銳劇烈的嗡鳴聲在腦中瞬間炸開。
眼前的視線也在這一刻變得模糊起來,她忘卻了呼吸,只僵在原地, 看着眼前身影仿佛慢動作般,從視線中緩緩離開。
沉重的倒地聲仿若将人從凝固中瞬間抽離, 宋知蕙如夢驚醒, 她嘴巴大張着急促喘氣, 整個身子不受控般撲通一聲朝下跪去, 她渾身都在不住驚顫,幾乎是連滾帶爬來到王良身前。
那眉心正中的傷口處正在不住朝外溢出鮮血,那爬滿鮮血的面容,沒有任何神情,只跟着渾身的抽搐在不住顫動。
“不不不……不要、不要……”她神情倉皇, 雙眼無措,那顫着的雙手在空中徘徊, 似是想要幫他止血, 卻又不知該如何去做。
“兄長——”
她忽然大喊出聲,那絕望又凄慘聲音沖破了腦中嗡鳴,她的眼淚如泉水般不受控制地朝外湧出。
“不!不要……兄長……不……不……”她雙手緊緊抓住了王良的肩膀,想要将他喚醒, 讓他看看她, 讓他與她說話,“醒一醒……我求求你了……不要死好不好……好不好……”
“不要丢下我……”
“求求你了……”
“不要啊……”
“兄長……”
她一聲低過一聲,聲聲如泣, 字字乞求,可那身影卻沒有給她任何回應,而是漸漸沒了動靜, 變得冰冷,沉重。
她終是不再說話,緩緩松開了他的肩膀,在那早已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尋到了他的手,她雙手緊緊将那只手攥在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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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用力抵在自己的額頭正中,她雙眼緊閉,整個人蜷縮在地,無聲痛泣。
不知過去多久,她緩緩擡起了頭,朝頭頂的那片湛藍天空看去,在悲痛,絕望,憤恨三股至極的情緒中,那嗡鳴聲終是停下,眼前也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黑暗。
沉舊的院門被慢慢拉開。
寬厚的身影緩步而入,來到她身側。
他彎身掰開了她的手,将那男人的手從她掌中扯開,随後将她橫抱起身,朝外走去。
搖晃的馬車在山間颠簸前行,他已是沒有任何可焦急憂心之事了,馬車便行駛的極其緩慢,仿佛是某戶人家來山中游玩一般,盡是閑情雅致。
他用帕子擦了她臉上淚痕,又将她那雙手反複擦洗了無數遍,直到雙手紅腫,才長出一口氣,将那帕子丢去車外。
他拿出一個小瓶,從裏面道出幾粒褐色藥丸,放入了她的口中,見她吞咽不下,便直接以唇壓上,将那藥丸送進了她的喉中。
他回味着方才那讓他懷念又貪戀的味道,将她重新攬入懷中,那結實的臂彎仿若要将她鑲入體內。
他将鼻尖埋進了她的頸窩,聞着那發絲間的淡淡清香。
“楊心儀……”
他用那沉啞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輕喚着她的名字,從始至終也不敢合眼,好似生怕他合眼後再一睜開,眼前景象便如這數月來的夢境一般,再次成了幻象。
宋知蕙在昏沉中緩緩睜開了眼,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她想将手伸到面前,手腕上卻不知為何動彈不得,腿腳也使不出任何力氣,她勻了幾個呼吸,每次的吸氣心口都會傳來一陣撕扯般的疼痛,她只得強讓自己的呼吸變得輕緩,那疼痛才稍稍有所緩解。
宋知蕙緩了片刻,再次用力睜眼,可眼前除了黑暗,依舊什麽也看不見。
恍惚中,她感覺到面前似有什麽東西晃過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風。
“誰?”宋知蕙沙啞出聲,喉嚨也不知為何,也會有股隐隐刺痛,讓她一開口,語調盡失。
可等了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宋知蕙幾乎是下意識便脫口而出的,“兄長?”
這一聲出口的瞬間,她自己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那細眉便立即蹙起,她看不到自己在哭,可她能感覺到溫熱的淚從臉頰開始流淌。
可就在此刻,明明炎炎夏日,周遭空氣仿佛忽然湧出了一陣寒意。
她雖看不見,可也不知為何,還是莫名地朝着一個方向擡起了頭,“是……誰在哪裏?”
“趙淩死的時候,也不見你如此傷心欲絕,他便這般重要?”
沉冷又熟悉的聲音在面前響起,宋知蕙雙眸中的淚水瞬間止住,整個人如遭雷擊,不論是眼睫,唇瓣,還是那被系在床榻上的手腳,幾乎身上的每一寸都在不住顫抖。
她那昏沉的腦袋仿若驟然清醒一般,慘絕的畫面再次浮現在了眼前,她用力吸了口氣,已是顧不得心口的疼痛,朝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憤怒地嘶喊出聲,“晏翊!”
這是她頭一次直呼他姓名,沒有半分的情誼,有的只是咬牙切齒和那濃濃恨意之下的詛咒。
“你怎麽還不去死?”
“你合該去死!”
“該死的人是你!”
“你去死,去死……”
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飽含着極盡的怒意,仿若将他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吞活剝,若不是她此刻被綁着動彈不得,她定會立即起身朝他直撲而去。
“你無恥卑劣!”
“慘無人道!”
“不配為人!”
這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這般痛罵,從前的她不論如何,在他面前都端着一副謹小慎微,乖順迎合的模樣。
也不知罵了多久,罵到最後,也不知是用盡了力氣的緣故,還是覺得辱罵他沒有任何用處,她不再說話,只不住地垂淚,似要将眼淚哭幹哭盡。
忽然,眼角處有帕子在幫她拭淚,宋知蕙愣了一瞬,便反應過來,張嘴便朝那帕子的方向咬去。
她動作很快,卻不至于快到讓晏翊來不及反應,他看到了她要咬他,便沒有将手移開,甚至還有幾分配合地将手往她面前湊去。
她是真的恨透了他,很快便咬出了血跡,比那時他在她身上落下痕跡的力道還要深。
鮮血的濃腥在口中瞬間蔓延,黑暗中宋知蕙又想起了王良倒在地上抽搐,眉心不住朝外滲血的一幕。
她顫着唇在哭,可那牙齒卻并未松動半分,且還在不住地加深力道,似要将他腕骨一并咬碎。
“你為何恨孤?”
沉默了許久的晏翊,忽然出聲問道。
宋知蕙并沒有着急回答,而是繼續死死咬着他不放,直到齒中一松,那塊皮肉被徹底咬下,她将那東西朝着他聲音傳來的方向吐去,這才怒極反笑道:“我不該恨你?晏翊,你是怎麽問得出口的?”
“孤待你不好?”晏翊仿若不知疼痛,順手拿起帕子壓在傷口處。
宋知蕙仿佛聽到了天大笑話般,朝着晏翊笑了起來,她無神的眼睛如同黑洞,鮮血也已經将她唇齒全然染紅。
此刻的她如同鬼魅一般,明明帶着一種異樣的恐怖,卻讓晏翊片刻都未曾移開目光。
他與她分開了一百三十七日。
他曾想過無數種将她抓回來後,該如何懲治折磨的法子,可直到她再次走進了他的視線,晏翊才知,他根本做不到。
他給她日日服藥,将她攬在懷中,從江陵到兖州這一上,他片刻都不曾與她分離,他喂她東西吃,又親自幫她擦身,哪怕沒有任何回應,她如那活死人一般,他也不覺無趣,甚至有時候還是自言自語地與她說話。
他問過她,為何非要離開,他明明待她這般好,在她無數次冒犯與挑釁下,還能許她正妃之位。
他将她軟肋與她說,将那兒時的傷疤揭開給她看,甚至在她與那王良逃離之後再度尋回,也未曾想過傷她分毫。
她還有何不滿,她到底要他如何?
晏翊手腕不覺疼痛,但一想到她與王良二人立在院中,望着對方露出笑顏,而那笑顏是她從未給過他的時候,心口便有股被撕扯的疼痛。
他緩緩站起身道:“你莫要憂心,你這雙眼未瞎,是因服藥之後,長久陷入昏沉未曾睜眼的緣故,只幾日便能慢慢恢複,還有你這腿腳也是如此,會好起來的。”
他被禁足在兖州,此番親自出去将她帶回,本就要躲避一衆眼線,若她路上不安分,惹了那旁人注意,便會平添許多麻煩,晏翊不懼那些人,來一個殺一個便是,但他懼她,懼她趁亂逃離,也懼那些人知道她是他的軟肋後,以她相挾,又或是她又如那時一般,将他畏觸一事大喊出聲。
總之,他晏翊如今又多了一個軟肋,便是她楊心儀。
晏翊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床榻上的宋知蕙卻是忽然反應過來,連忙出聲問道:“這是何處?”
“安泰軒。”晏翊腳步頓住,回頭道。
宋知蕙又是一愣,随後便又是那痛到極致的哭泣,他死在了那座小院,孤身一人在山中,與她所有的親人一樣,就靜靜躺在那裏,屍骨都無處安葬。
“晏翊……你真的該死……你去死……好不好,你為何不死?”她一面痛哭,一面斷斷續續又開始對他詛咒。
晏翊合眼深吸一口氣,那沉悶在心口的怒氣,似是快要壓抑不住,他突然轉過身來,大步走至榻邊。
“誰給你的膽子這般咒孤?是因為孤殺了那王良?”晏翊沉怒出聲,“怎麽,王良一死,你也不想活了,你這般咄咄逼人,是打算讓孤殺了你與他陪葬?”
“畜生。”宋知蕙沒有回答,因實在沒了力氣,便只繼續低聲咒罵,因她知道,與一個瘋子,與一個畜生,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他要殺孤,你也幫他要殺孤,那孤殺了他,有何不對?”晏翊想到那日山陽郡外,她寧可自己的手被匕首紮穿,也要護住王良,想到王良對他痛下殺手之時,她不僅沒有半分憂心,反而還将他畏觸一事說予王良,晏翊那心口又開始撕扯起來。
“孤已經做
到如此地步,你還不滿足?”他擡手便捏住了她的下巴,氣到一開口時,聲音竟也有幾分微顫,“若是旁人早已死了千八百次!”
“因為你沒有殺死一個無辜人,這個人就得對你感恩戴德?”宋知蕙原本不想與他說話,但她實在覺得太過可笑了,索性便帶着嘲諷地笑道,“晏翊啊,你實在可笑,可悲,可恨。”
晏翊指尖力道不由加重,眼看宋知蕙疼痛蹙眉,他又不争氣的将手松開,最後也冷冷地笑出聲來,“孤如何不由你說,但你如何……如今卻是孤說了算。”
晏翊慢慢俯身,望着那雙無神的淚眸道:“與其罵孤,倒不如省些力氣早日恢複。”
宋知蕙看不清楚,卻知他此刻就在面前,便也冷笑着低聲道:“你說得對,待我恢複後,我定要将你親手殺了。”
晏翊沒有說話,卻是直接将那染着鮮血的紅唇含入了口中,她沒有力氣掙脫開來,卻能将他這唇瓣咬破。
晏翊蹙眉将她松開,擡手擦着唇角鮮血,帶着幾分嘲諷道:“好,有骨氣,那孤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