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茄
031.番茄
梁慎予從前只聽聞攝政王府內修葺奢靡,親眼瞧見才知不假,哪怕只窺見一隅,便如此精貴,可知整座王府有多奢華。
這座滄瀾暖閣便精致無比,梁慎予站在淋下的溫水中,眼神幽暗深邃。
他伸手輕輕拂去花鳥銅鏡上的霧氣,神色愈發晦暗不定。
不知那美人王爺沐浴時,這面銅鏡會映照出何等風月春情。
梁慎予控制不住自已低劣又充斥欲求的聯想,習慣性輕輕舔了下稍尖的犬齒,他不是初次對這個漂亮男人生出不該有的欲,但一次比一次更強烈。
以他的身份,什麽珠玉美人不曾見過?
或是妖嬈獻媚,或是清冷孤高,或是溫婉可人,都難以叫他提起興致,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落在他眼中都沒什麽不同,唯獨容瑟。
梁慎予模糊覺得容瑟是不同的,他表現出的自已并不真實,傳聞中陰鸷狠毒的攝政王也好,還是他眼中膽怯執拗又天真的容瑟也好,都是他,也都不是他。
他骨子裏蟄伏的掠奪欲遽然驚醒,像嗅着了血腥氣的狼,欲念随之洶湧而來,連梁慎予自已都不明白緣故。
理智告訴他,容靖無能,絕非明君,但大晉也無須什麽明君,攝政王掌權,又有曹氏對陣,與他而言便是最好,無論如何,他都不該親近這個迫于自已而計劃落空的攝政王。
多年隐忍,謹慎謀劃,一步都不能踏錯,定北侯府只剩一個人了。
梁慎予對着鏡子,緩緩勾起一個輕佻風流的笑。
當朝攝政王,以這樣高貴的身份,想親近他就絕非易事。
既然不能走錯路,所以更要仔細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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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樓生意好起來後,容瑟若是不去,藍莺也就不再去,全交給徐掌櫃去管。容瑟換上常服後帶着藍莺進竈房,吩咐煮水,将采買來的幾個雞腿和姜片蔥段一起下鍋煮,嘴上問:“事情辦的怎麽樣?”
藍莺提到正事立刻肅然,輕輕點頭:“都按主子的吩咐辦好了,誰也沒驚動。”
“那就好。”容瑟盯着鍋,分心說:“栖鳳居呢?牡丹魚片做好了沒?”
藍莺小嘴一撅,不怎麽高興,“咱們這排不上號的才去栖鳳居吃這道菜,自然是比不過咱們的。主子,您真不管啊?栖鳳居不就是祝家的麽,祝岚山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都挑釁到咱們面前來了!”
容瑟失笑。
戶部尚書可是重臣,還是個肥差,祝岚山娶了曹家的夫人,女兒又嫁給霁州刺史張海成,以他的身份,說是呼風喚雨也不為過。
但藍莺說得沒錯,與攝政王相比,戶部尚書的确只是個臣而已,想收拾了他也簡單,只要容瑟拟幾條罪狀堵住天下人的嘴,祝岚山也就是條在案板上等人殺的魚。
“自然要整治他。”容瑟将雞腿依次撈出鍋,再用筷子一一點點撕碎,垂眼道:“時候還不到,小丫頭,讓祝岚山死容易,但本王要理直氣壯出師有名地下手,為了他沾一身污水不值得,再說……”
容瑟嘆了口氣。
“祝岚山還欠了不少債,得給他們一個交代,總得讓被一手遮天藏下去的冤情大白于天下,也是給旁人個警醒,讓他們日後辦事的時候自已也掂量着,這事能不能辦。”
藍莺聽懂了,靜默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主子,您就是比那個容靖更适合做皇帝。”
容瑟笑了,“我不是做皇帝的料。”
治理國家不是一個廚子能做的事,他現在混的還行,那是因為局勢了解,甚至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未蔔先知,勉強茍命,也虧得原主給他留下不少底蘊,而且大晉現在還算安定,否則肯定是不能在這悠哉悠哉撕雞腿。
再說,現在處理朝政也是逼不得已,畢竟原主的生存時間可就不到兩年了,按照原著時間線,容靖登基兩年後的冬日,容瑟一敗塗地,在這座富麗堂皇的攝政王府自.焚而亡。歸根結底,他又不是學政法的,真不太會這些東西,所幸現在有雲初輔佐,要是一輩子都幹皇帝這種社畜工作,容瑟只要一想,就對未來充滿了絕望。
“可是您以後還是要做皇帝的啊。”
藍莺晃蕩着腰身系着的帶子,低頭說。
“您是個好人,您這樣的人做了皇帝,才會給我們公道。”
“皇帝不是好人就能當的。”容瑟将撕好的雞腿肉放在一邊晾涼,準備輔料,蒜末茱萸盛放碗中。
“光是愛民如子也沒用,皇帝也得有本事,天下大局在他一念之間,何況這世上人各有志,容靖想做皇帝,我呢——”
熱油一潑,滋啦作響,蒜香辣味頃刻間湧出。
“做好能力範圍內的事就夠了,一會兒記得喊定北侯來吃飯。”
藍莺不知主子怎麽想的,但她不會置喙容瑟的決定,“哦”一聲轉身出去。
藍莺走後,容瑟又将茄子切成長片,卷入肉餡,下鍋炸後撈出瀝油,再用雞蛋面糊攤餅,最後做了鍋清淡些的蛋花湯,吩咐人傳膳金膳軒。
雲初和藍莺都已經習慣性坐好,梁慎予曉得攝政王主仆一起吃飯,見怪不怪,三人坐得都很自覺。
容瑟來時瞧見梁慎予頭發還沒幹,松松垮垮地束在腦後,身上穿着寬袖交領長袍,本該寬松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有些緊繃。
這男人長得過于高大了。
容瑟自已剛好一米八,梁慎予比他高出一頭,身材比例也很好……
打住。
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呢。
容瑟倉促收回視線,莫名其妙地開始心虛,連掌心都沁出了一層薄汗,直到坐下,都沒敢再看梁慎予一眼。
席間梁慎予忽然說:“曹昊昀這幾日常去栖鳳居。”
容瑟沒聽清,茫然擡頭:“什麽?”
嘴裏還叼着一小塊餅,說話含糊不清的。
梁慎予被他可愛到了,垂眸掩去笑,說:“曹昊昀看上了你手中的食譜,大晉從未有這些菜色,他勢必會想盡辦法,栖鳳居是祝家的産業,他們可能會合謀用些下三濫的招數。”
容瑟嗤笑,“看上了就要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土匪養出來的,盡管來。”
曹昊昀一個人,容瑟還需忌憚,畢竟他暫且不想暴露浮生樓的背景,但要是扯上祝家那就另當別論了。
他的醉翁之意,大部分還是在祝家身上。
容瑟想起上次薛紹幹的好事,眉頭輕皺,轉頭吩咐藍莺:“明日.你去店裏守着,別管是誰,敢來鬧事就往死裏打。”
藍莺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想起什麽似的,說:“大理寺丞帶着他妹妹來店裏道謝了,說要親自見一見主子,叫我給打發了。”
容瑟點頭,心說報答我的時候在後面呢,又問:“用不用雇幾個人幫忙?”
藍莺豪氣沖天,“不用!我一個人夠了!”
容瑟想了想藍莺對戰力,點點頭。
雲初:“……”
雲初欲言又止。
這好好的一句話,怎麽讓主子說出一股子占山為王的氣勢。
梁慎予更是直接輕輕地笑了一聲。
藍莺正風光得意,乍然一聽,立刻瞥了過去,“什麽意思?”
容瑟腦中警鈴大作,連忙伸手敲了兩下桌子,咚咚兩聲,藍莺才收回視線。
梁慎予八風不動,坐得坦然自若,容瑟忍氣吞聲,生怕藍莺挑釁出事來。
雲初:“……”
更不想說話了。
明明是攝政王府,王爺拘謹的不行,定北侯倒像坐自家後院似的自在。
一頓飯氣氛詭異。
吃過飯後,容瑟興沖沖去後院查看自已的滿院子青梅,途徑花圃時忽然頓住,仔仔細細地盯了半晌。
梁慎予近前一看,瞧他神色凝重,不由問道:“王爺,瞧什麽呢?”
容瑟聚精會神,沒聽出是誰,只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花圃。
裏面種了一排半人高的綠植,上頭結着一顆顆紅潤圓滾的果實。
“好東西。”
容瑟沉聲,眼睛都要放光了。
梁慎予來了興致,仔細瞧兩眼,像是番邦進貢的觀賞植,他素來不愛賞玩這些,也沒認出來,但大致猜測道:“能吃?”
容瑟點了點頭,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他可饞這口很久了!
番茄啊!番茄 !!
果然,這裏連青椒都有!怎麽會沒有番茄!!
番茄炒蛋,番茄蛋花湯,番茄炒面,番茄肉醬……
容瑟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梁慎予下意識伸手按他肩,說:“臣去——”
話沒說完,只見容瑟僵硬一瞬,梁慎予敏銳感覺到掌心下那人渾身肌肉緊繃,電光火石之間,容瑟抓着他的手往前拽,順勢躬身,就要給這人來個過肩摔。
梁慎予也來不及反應,本能地想要還手,單手扣住容瑟腰身擡腿就要踹他膝彎,但又生生止住,可腳已經擡起來,重心當即不穩,向一旁栽過去,容瑟瞧他要落進花圃,像是才回過神,慌亂着要去撈人,結果就是反被帶了進去,趴在梁慎予身上跟着栽進花圃,結結實實地摔到一起。
落地的瞬間,他甚至還聽見了梁慎予身體砸在地上發出的沉悶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