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紅糖糯米飯

062.紅糖糯米飯

容瑟沉得住氣,說不去上朝就不去,任由朝中風言風語亂傳,他在府中過得自在。

雖已過了立秋,天也不見涼,竈房中蒸着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糯米,容瑟挽起袖子,發以木簪挽起,瞧着幹淨利落,他指揮着小斯将糯米端入院子裏,倒在藤編簸萁上攤平晾涼。

雲稚有公務在身,府中便只剩下雲初藍莺還有稱病不上朝的梁慎予,三人都圍在竈房外邊。

藍莺探頭探腦,“王爺,蒸這麽多,也吃不完啊。”

“那些不是給你吃的。”

容瑟在竈房內準備幾個青瓷碗,碗底放上幾顆自已做的青梅蜜餞,再鋪層紅糖,上鋪浸泡過的生糯米,再各加一層紅糖和糯米,在最上面鋪些去核幹紅棗。

“這才是今日的午膳,我将雲稚那份也做了,他今日上值,遣人給他送過去。”

藍莺和雲初都見怪不怪,若是府中用膳的少了誰,王爺便會多做一份,派人送出去。

“好啊。”藍莺好奇張望,“那外面那些晾着的用來做什麽?”

容瑟轉身去瞧剛沸的水,将籠屜放好,幾碗糯米放入蒸屜上,依次加水,沒過糯米,目不斜視地回道:“釀酒,別圍着我轉,昨日釀的荔枝酒,去拿桑皮紙把酒壇口封上。”

荔枝也是好東西,這時節眼看荔枝就要沒了,昨日容瑟忙活半晌,将荔枝去皮去核,撕碎榨出汁水,放入壇中後加酒曲粉、黃酒和糖,用重釀法釀一壇荔枝酒,連荔枝殼也在晚上被他用黃酒泡上,就等過兩日拎出來曬幹炒熟研磨成粉,做成荔枝香。

到了幹活的時候,還是得雲初,自覺地轉身去吩咐人取桑皮紙,自已則将竈房陰涼處的酒壇搬出來,準備封口 。

容瑟對外揚聲:“再準備個大點的酒壇,一會兒釀米酒用。”

藍莺立馬跑出去準備。

門外就只剩個梁慎予,容瑟也沒打算讓他閑着,招了招手,“你也進來。”

梁慎予平日穿的風流文雅,今日早上卻被容瑟勒令穿一身武袍,進門時搖頭笑說:“看來今早就想好怎麽使喚我了。”

容瑟将去掉蝦線的蝦肉和臼杵放好,“怎麽,不樂意?”

梁慎予哪敢,好聲好氣道:“哪能,樂意效勞。”

“把這個捶成泥。”容瑟指了指蝦肉。

等梁慎予開始動手後,容瑟又匆忙去調配醬汁,花生油蒜末下鍋,等蒜末變成金黃色時,加入醬油胡椒粉自然等調料,最後放入去皮番茄炒成色澤鮮亮的紅色,醬汁炒好,蝦肉也已成泥。

“差不多了,剩下的我來。”容瑟将一小塊豬油放入蝦泥、白糖和一點鹽,再加些許澱粉,順時針攪打,動作間袖子有些往下落,容瑟喚道:“梁慎予,幫我挽一下袖子。”

梁慎予便伸手将他袖口挽上去,還取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珠。

容瑟心滿意足。

直到蝦滑翻盆不掉,便擠成蝦餅下鍋煎炸,兩面很快煎成金黃色,便将青椒碎與醬汁下入,出鍋時撒上蔥花,蝦滑韌性十足,色香味全。

梁慎予神色微動,忍不住低聲笑說:“真賢惠。”

容瑟去掀糯米飯的鍋,聞聲頭也不回地說:“誰讓這一家子都嗷嗷待哺的。”

一家子。

梁慎予倏爾怔住。

他已孤身一人太久了,恍然間才發覺,在攝政王府住的這些日子,這奢靡王府裏卻是罕見的人間煙火,雲氏兄弟也好,藍莺也好,與容瑟都不像主仆。

他們的确很像一家人,見了容瑟連禮數都沒有,尤其是藍莺,沒大沒小性子嬌蠻,而現在,他也在漸漸融入他們。

“那沒辦法啊——”藍莺手背在身後一蹦一跳剛好回來,眉眼彎彎地笑說:“就主子做飯好吃,是吧定北侯?”

梁慎予回過神,順着話誇贊:“是啊,王爺的手藝無人能及。”

兩人一唱一和,将容瑟誇得飄飄然,當下矜持地壓了壓手,“可以了,準備開飯。”

糯米飯出鍋後沿着碗壁刮一下,再将紅糖糯米飯扣在盤中,雲稚那一份加上一小盤蝦滑被容瑟單獨裝入食盒,其餘則裝盤一并吩咐人送去金膳軒上桌。

容瑟餐前習慣打理一下自已,與梁慎予一起淨手時,忽然聽見他說:“王爺喜歡這樣的日子?”

容瑟微頓,側目笑看他,“你不喜歡麽?整日賴在王府。”

梁慎予趁着無人,輕輕攬了下他的腰,貼耳畔低語:“怎會不喜歡。”

容瑟自已也喜歡。

雲初整日操不完的心,雲稚沉默靠譜,藍莺活潑嬌俏,最初只想着給自已拆雷,但這段日子下來,獨身習慣的他竟然也會對他們用心。

都是苦命人,三兄妹也好,梁慎予也好,甚至是容瑟自已也好,都曾痛失至親,過往不堪。

容瑟想,梁慎予也在山河間孤身漂泊許久了。

“三郎。”容瑟仰起臉,在梁慎予下颌落下一個輕吻,“有家了。”

梁慎予愣住,随即稍稍垂眸,神情複雜,輕嘆道:“王爺,真是……”

他說不出話來。

容瑟只笑了笑,“走吧,吃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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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糖糯米飯軟糯香甜,配上醬汁濃郁的煎蝦滑,都是大晉從未有過的菜色。

種類少,就以量取勝,容瑟做飯現在都按盆來,畢竟家裏人多,個個能吃,很快便将桌上的午膳光盤。

吃飽喝足,容瑟又風風火火地去院子裏折騰自已的米酒,親力親為,将糯米鋪入酒壇壓實,中間留空,撒入酒曲粉再加水,自已忙活得不亦樂乎。

梁慎予就站在廊下瞧他,眉眼溫和。

不知何時,雲初走到他身邊,望着在院中忙碌的攝政王,輕聲說:“王爺和你想的不太一樣,是吧。”

梁慎予笑說:“是與傳聞中大不相同。”

“也不盡然。”雲初吐出一口氣,“若是幾個月前,王爺與傳聞中沒什麽不同,應當是……宮宴那夜,陛下設宴為侯爺接風,王爺回來後,忽然變了個人一樣。”

那也是梁慎予初見容瑟之時。

雲初說完,梁慎予仔細回憶起,剛入殿時,攝政王還是深不可測冷面冷心的模樣,但似乎在某一個節點,氣質陡然一變。

雲初卻沒再深說,聲音很輕:“實話說……我們都覺得王爺現在這樣很好,在此之前,他總是一副随時可能會破釜沉舟同歸于盡的樣子,就像這世上除了恨,沒什麽能讓他在乎。我不知道是什麽改變了王爺,但他對陛下和曹氏的心結沒變過,王爺自已選了路,可我卻要鬥膽問一問侯爺。”

“侯爺對他,有幾分真心?”

雲初的保護意味太明顯,梁慎予想,容瑟的心意倒是沒白費。

“我與他。”梁慎予頓了頓,低聲笑道:“殊途同歸吧。”

這便是表明立場了。

雲初深深瞧他一眼,“王爺信你,我便信你一次,但定北侯——”他聲音微沉,篤定道:“若你口不對心,他日做出什麽辜負他的事,我兄弟二人拼上性命也要叫你後悔。”

雲初布衣之身,無功名無官職,不過是王府一個管事,可梁慎予卻并未因此而覺得冒犯,他曉得容瑟可從沒将雲初當下人看待。

“放心 。”梁慎予客客氣氣道,“不會有那麽一天。”

“最好是這樣。”

雲初轉身離開。

他走後,梁慎予忖量許久,最後又釋然了。

結識容瑟時他便是如此,那過去也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人。

梁慎予很清楚自已喜歡上的是誰。

容瑟絲毫不知梁慎予同雲初的這番話,晌午正熱,他吩咐人将酒壇子放入冰窖上邊的陰涼處,大功告成,自有人收拾攤,容瑟一邊擦汗一邊走到廊下,梁慎予便遞上涼茶,拿扇子替他扇風。

“這些事吩咐人做就是,怎麽都要親力親為?”

“習慣了。”容瑟呼出口熱氣,“也挺有意思的,閑着也是閑着。”

最開始做飯是為了填飽肚子,後來當成工作,再到現在已是順手拈來,何況他實在是吃不慣大晉這奇妙飲食……

哪怕将教他們做,每個人做出的菜口味也有差異,容瑟還是喜歡吃自已做的。

半晌 ,見梁慎予不說話,容瑟擡眸瞧過去,見這人正靜靜望着自已,眼神溫柔專注。

“你……看我幹什麽?”容瑟狐疑。

“沒什麽。”梁慎予便笑,“只是覺得,若有朝一日能解甲歸田也不錯。”

容瑟想了想,“等你勝了,就不必再苦守邊陲了。”

梁慎予笑而不語。

其實在邊陲在朝中沒什麽不同,他原本不想和父親一樣做個忠臣,要被皇帝疑心功高震主,權勢要掌握在自已手中,叫萬人之上的君主也不敢置喙,只有如此,才不會如父兄那般,戰死沙場是一場算計,滿腔忠心卻連家人都未能保全。

倘若天子不仁,那就淩駕于皇權之上。

梁慎予才不在乎忠奸,他要權勢滔天,要坐實功高震主的名聲。

可如今容瑟在他眼前,梁慎予心中的戾氣竟被消磨了許多。

甚至會想,如若解甲歸田,與他長相厮守,做個山水潇灑客也不失為人間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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