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水煮魚
067.水煮魚
容靖這次輸得狼狽,曹倫 和奚晏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宮中,奚晏沉着臉說道:“這次咱們行事謹慎,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倘若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洞悉咱們的安排,敵在暗處,這要如何應對?”
曹倫沉默須臾,說:“若不是誰走漏了風聲,那就是……攝政王的份量 ,比咱們想象的要重,我們看輕他了。”
兩人也猜不出真相,容靖更加發自內心地對容瑟恐懼,他自視甚高,可自以為完美無缺的安排卻早早被人化解,心神不寧,也裝不出溫順恭良的樣子,煩躁道:“難道就拿他沒辦法了?舅父,他若是不死,死的可就要是我們倆!何況母後還在他手裏生死不知呢!”
曹倫穩得住,瞧見容靖這方寸大亂的模樣,蹙眉道:“陛下,不必太過驚慌,勝敗乃兵家常事。”
奚晏也附和道:“晉京世家多數還站在陛下這邊,不過定北侯的晉北騎和那雲稚的禁軍着實不好對付。”
他們忌憚容瑟,就是因為容瑟不僅有錢,還有權,有兵馬,兵部也要受衛尉寺的桎梏,原本互相制衡的六部九寺,現在倒成了皇帝與攝政王對弈的棋子。
容靖愈發按耐不住,忍不住道:“他有兵馬,我們不是也有嗎?大不了魚死網破,與他打一場!”
曹倫和奚晏對視一眼 。
在定北侯入京前,他們便拿捏不準勝負,畢竟兵部的兵馬與禁軍算是旗鼓相當,故而想等梁慎予相助。
可現在梁慎予的确是幫忙了,可幫的卻是他攝政王。
如此一來,必敗無疑。
晉北鐵騎是大晉最悍的虎狼之師,精兵良将,裝備利器,連匈奴人聽了都要聞之色變。
片刻,奚晏說道:“攝政王不知如何說動了定北侯去,但或可一試,将定北侯勸回,另外……總不能以他羌州晉北軍獨大,臣以為,滇州兵馬,可召回京以做制衡。”
滇州刺史柳敘,正是奚晏的舅兄,奚晏府中正室夫人薛瑾乃是信國公府之女,側室柳苒則是滇州刺史之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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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動滇州出兵,自然不費力。
曹倫颔首:“言之有理,定北侯這些年太風光,想是忘了我大晉并非只有他晉北騎!”
容靖也不懂這些謀劃,只能跟着點頭,垂眸掩去嫉恨。
他當然知道梁慎予為何願意幫容瑟,還不是因為他那張與蕩婦生母一樣的臉?
一個男人,怎麽會長成那副模樣?
竟也能将梁慎予迷得色令智昏!
曹倫見容靖臉色陰郁,問道:“陛下以為如何?”
容靖抿了抿唇,“全聽二位大人的,只是奚大人,想如何說服定北侯?”
奚晏沉吟須臾:“以利誘之。”
曹倫沉聲:“奚大人,只怕不容易。”
奚晏不以為然,“總要一試。”
曹倫便不說話了。
他懷疑梁慎予知道不少事,再瞧梁慎予對付燕氏父子的手段,難免覺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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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秋雨一場寒,昨夜一場驟雨過後,八月天的風中也添了涼意。
松言來往奔波在晉北騎營地與攝政王府,已經十分習慣,熟稔地與梁慎予禀報:“那個鐘儀川到晉北騎營地了,巫孑已将他安排好,還有——”他停住須臾,有些幸災樂禍地說,“燕萬澤傷重,拖了這些日子不見好,昨夜不治而亡,倒是燕書寧,似乎沒有回襄州的打算,爺,他還賴在晉京幹什麽啊?”
“想必是在等明年科舉吧。”梁慎予輕嗤,“随他去吧。”
松言點點頭:“這燕書寧清高自傲,卻沒幾分才情,書 沒讀幾本就想着中狀元了。”
梁慎予不可置否。
燕氏山窮水盡,若燕書寧聰明,便該回去将房産田鋪清點一番,給自已謀條後路。可他一心想入朝為官出人頭地。
憑他?
不是梁慎予看不起他,實在是燕書寧臉上就寫着不堪大用四個字。
忽然有人叩響門。
“侯爺。”外頭的下人恭敬道,“王爺叫奴才給您送些茶點,今日晚些用膳。”
“進來。”梁慎予道。
下人進門,将食盒內的茶點端上桌,金黃酥脆拔絲地瓜,和一盤灑滿細糖的純白點心,還配上一壺牛乳茶。
“拔絲紅薯,雪綿豆沙。”下人依次介紹過後,俯身告退,“侯爺慢用。”
人走後,梁慎予似笑非笑瞧一眼眼神粘在點心上挪不開的松言,緩緩道:“這是王爺給我做的。”
還特意咬重了“我”字。
但松言微愣片刻,随即難以置信地指着點心,驚愕道:“這是攝政王做的??”
“是啊。”
梁慎予原本沒什麽口腹之欲,但架不住容瑟這變着花樣的投喂,他取出小碟子分給松言兩塊,剩下的全部據為已有。
拔絲地瓜外皮酥脆,內裏柔軟香甜,雪綿豆沙輕軟甜膩,兩個都是甜口,但奶茶裏沒多少糖,醇香牛乳與茶的清香更多,正好解膩。
松言看着眼熟,吃上就更熟了,浮生樓中也有甜點,不過傳聞中的雪綿豆沙松言還沒吃過,據說這道菜失敗率極高,整個浮生樓也就只有東家浮生做得出。
但近日來浮生的身份水漲船高,已甚少露面做菜了。
松言吃得香甜,吃完才想起來,這菜是攝政王做的,雪綿豆沙只有浮生會做,也就是說……
“爺…”松言一臉空白,“所以攝政王和浮生……是,一個人??”
梁慎予波瀾不驚點了點頭,端着奶茶啜飲 ,“怎麽?”
松言悲憤道:“……要是說爺您住在王府是為了吃飯,我也信。”
那可是浮生啊!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廚子,風靡整個大晉,不知多少世家貴女想與他學一道菜,甚至因傳聞他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分明只是個廚子,卻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許,想瞧一瞧他面具下那張臉是不是當真美如冠玉。
一不小心,松言便将話說出了口。
梁慎予眼神微不可見一暗。
容瑟那張臉,當得起一句美如冠玉。
不過很快梁慎予臉色就好了起來,從容道:“随他們去想吧。”
反正見過容瑟動情時昳麗眉眼的,也就只有他一人。
獨擁寶藏的竊喜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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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椒雖好,但辣味不足,容瑟尋了許久,才在專門養番邦貢品的花圃尋到尖椒和小米辣,迫不及待摘了滿盆,正好這兩日竈房都是魚蝦蟹,香辣蝦香辣蟹必不可少,剩下便是一條手臂長的黑魚。
去頭剔骨,魚肉切片,容瑟手起刀落,一條魚便規規整整分成三份。
魚頭用來做成剁椒魚頭,魚骨熬湯,剩下的魚肉則做成一大盆鮮香麻辣紅油鮮亮的水煮魚。
梁慎予口味偏重,比起昨日甜口的松鼠桂魚 ,水煮魚顯然更對胃口。
但有人就不太能吃辣 。
“天冷正好驅寒。”容瑟另外備了點心解辣,瞧藍莺辣的眼淚都快出來,無奈道:“不知你吃不得,下回給你做別的。”
藍莺拿着帕子拭淚,唇邊微紅,幽幽道:“主子,我可好幾年沒掉過眼淚了。”
容瑟無奈:“那你還吃……”
“好吃啊。”藍莺吸溜了口加冰的奶茶,輕輕吸着氣,“這誰能忍住。”
容瑟:“……”
倒也是,藍莺吃得比雲初還多。
他從前真沒看出,藍莺雖然生得高挑,卻身姿纖瘦,沒想到飯量這麽大。
果然力拔山兮氣蓋世也不是沒理由的。
雲初看不下去藍莺沒出息,拎着人的領子站起身,“差不多行了,走吧。”
藍莺戀戀不舍看了眼桌上的蜜餞。
雲稚會意,揣起兩顆,塞一個在 藍莺嘴裏,言簡意赅 :“現在能走了?”
藍莺含含糊糊:“再拿一塊雪綿豆沙——”
雲氏兄弟未免妹妹再更丢人,于是一個提着藍莺,一個端一碟吃的,合力将藍莺連拖帶拽弄出了金膳軒。
下人們将餐具撤掉,餐桌擦淨,都十分利落。
梁慎予用帕子擦去唇角的紅油,忍不住笑:“是辛辣了些,不過好吃。”
容瑟剝着鹵花生,将花生仁分給梁慎予一顆,喂到嘴邊。
“水煮魚不辣就不好吃了,我看辣椒還有不少,夠吃一段日子的,明年再把花圃都種上,還能做不少菜——呃?”
聲音戛然而止。
梁慎予慢條斯理地叼着他的指尖,舌尖靈活将花生仁卷走,甚至暧昧地從容瑟的指尖蹭過,卻沒松口。
容瑟怔住須臾,臉驀地紅了,他面皮薄,時常不好意思,便要抽回手。
“……松口!”
梁慎予依言松口 ,但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将指節上沾的汁都舐了個幹淨,才低緩地說:“今日清閑。”
容瑟有點拿捏不準他的意思,又争不過他的力氣,猶豫道:“……所以?”
這兩日梁慎予都陪他熬到很久,今日倒是沒什麽要處理的公務了。
梁慎予看着他,不說話。
容瑟卻能察覺到他眼神中炙燙的溫度,如此便不難猜,這男人蘊着一簇火似的神情中,藏着怎樣的欲求。
“向王爺讨賞。”
梁慎予不急不緩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容瑟整個抱起安置在适才吃飯用的桌子上。
容瑟腦子一空,匆忙掙紮。
“等等!梁慎予——青天白日的,這是吃飯的地方!”
梁慎予充耳不聞,在他耳畔低聲笑了笑。
完全沒有罷手的意思。
“王爺。”梁慎予惡劣低語,“動靜小些,否則要被聽見了。”
容瑟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