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柳家
069.柳家
“你找到了?”
容瑟不自覺地沉下聲。
梁慎予輕輕撫了撫他繃緊的脊背,溫聲道:“別急,先帝駕崩後,負責給先帝診治的太醫當夜便被處置,鄭福也下落不明,見過他的人也都被滅口,此人便如憑空消失一般,我的暗線在晉京大街小巷探聽,也毫無頭緒,如此,暫且妄下論斷,或許鄭福根本不在京中。”
容瑟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嘆道:“晉京這麽大,真想藏個人沒那麽容易找出來,他們總不至于将鄭福送到什麽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去。”
“不。”梁慎予搖了搖頭,“晉京雖大,可鄭福不是普通人除非他被關押在牢中,否則絕不會半點風聲也無。”
“可我和你加起來找這麽久,也沒找着,總不能是真被關大牢裏了?”
梁慎予捏着他的下巴,與他對視,意有所指道:“可晉京還有一個能藏人之處,我與王爺都不曾找。”
對視須臾,容瑟醍醐灌頂,脫口而出:“皇宮!”
他怎麽忘了,這晉京周遭的村落都被藍莺翻個底朝天,偏偏各處都平靜,連容瑟都懷疑這段劇情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可他始終沒往宮中去想。
實在是皇宮不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自從老皇帝纏綿病榻後,宮中就已經遍布攝政王的眼線,現在容瑟的聲望水漲船高,宮人們自然随風倒,在這樣四處漏風的宮牆裏怎麽藏下一個鄭福?
“王爺。”梁慎予輕聲說:“所謂瞞天過海,暗道密室無數,王爺可有皇宮地下密道圖?”
容瑟頓住,搖了搖頭。
“這便是了。”梁慎予說,“或許王爺的人,乃至于宮中那些宮人,也根本不知哪座宮殿亦或是地下某處藏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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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皇宮并非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富麗堂皇,實則地下也錯綜複雜,哪一座宮殿連着哪一個出口、密室,如同地下蛛網,據說唯一一份地圖早在元光帝之前便遺失了。
容瑟反倒心定了許多,鎮定道:“這麽說的話,鄭福很有可能還在宮裏,就算把皇宮掀翻,也得将人找出來。”
若真是燈下黑,鄭福只怕還真就被藏在近在咫尺之處。
“你我動靜這麽大,恐怕已經驚動曹氏。”梁慎予颔首,“想活捉只怕不易。”
“視情況而定。”容瑟低聲,“如若不能活捉,那就讓他……永遠閉嘴吧。”
話一出口,容瑟便抿了抿唇。
生殺大權在手啊……
鄭福是曹家對付他的一把刀,容瑟想自保就不得不先下手為強,無論如何,哪怕是能活捉鄭福,此人到最後有必定是留不了的。
……可容瑟還是沒法适應這種随意剝奪他人生命的權利。
他将自已縮在梁慎予懷裏,沉默不語。
“王爺。”梁慎予不明所以,以為他是擔心,“放心,我會幫你。”
容瑟輕輕點頭,欲言又止了半晌,才低聲說:“我只是,還不習慣……”
在此之前容瑟每次布局,都不僅是為了自已,還因為對方踩中了他的雷點,都是罪大惡極之人,甚至還是通過正常途徑宣判罪行,如此一來,在道德層面上容瑟便能放過自已。
但鄭福勢必不能由刑部大理寺去定罪。
容瑟想活,所以鄭福必須死。
梁慎予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容瑟為何忽而低迷起來,一時間無奈至極。
這世上還真有幹淨如琉璃般的人。
“鄭福能在先帝身邊伺候,手底下髒事必定不少。”梁慎予捏着容瑟的臉頰,叫他擡頭,溫和無比地注視着他說,“他不是全然無辜的,所以無須為此介懷。”
容瑟微怔。
梁慎予好像總能一眼看透他的心事。
于是那點郁氣悄然散去。
“沒事。”容瑟攬着梁慎予的後頸湊上前,與他親昵碰了碰鼻尖,“我知道了,不過……最好還是活的。”
容瑟眼睫低垂,倒是沒有一點猶豫心軟的意思。
“死了就是一筆爛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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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瑟知道鄭福的事不可操之過急,但曹家顯然不怎麽願意安生,滇州刺史柳敘九月初二回京述職,卻帶了兵馬聲勢浩大,擺明了是要與駐紮在城外的晉北騎打擂臺。
柳敘才剛到不惑之年,身材肥碩,卻因耽于酒色享樂被掏空身子,臉色不怎麽好看,圓餅似的臉上瞧着沒什麽精神。
他從宮中出來,回到朝廷給準備的驿站,臉色不怎麽好看。
“我就說,讓我回京就沒個好事,這下可好,剛進城門就得罪了定北侯。”柳敘氣急敗壞地罵道。
他在滇州做刺史逍遙快活,可奚家有話又不能不聽,本想帶點兵馬來意思意思給妹妹個面子,畢竟當年起勢還是靠着妹夫一家。
結果來接他入城的,直接帶着他和兵馬從人家晉北騎營地外轉了一圈,繞路回的城。
這不就是挑釁?
柳敘的一雙兒女都在,原本柳沅沅該去拜見宮中女眷,可曹太後在皇陵呢,宮中也沒有皇後嫔妃,便留在驿站。
“爹,有什麽好怕的?”柳池一副浪蕩樣子搖了搖扇子,“咱們無心之失罷了,實在不行,私下裏設宴給定北侯配個不是,再說——”
他頓了頓,油腔滑調地對着妹妹擠眉弄眼,“咱們這次入京,不也是為了妹妹的終身大事麽?英雄難過美人關。以咱們沅沅的姿容,那定北侯還有什麽好不高興的?”
柳沅沅臉頰一紅,“哥!”
柳敘臉色這才好了些。
定北侯手裏攥着整個羌州的兵馬,柳敘無論如何也不敢與之為敵,何況當年将妹妹嫁給奚晏做妾,就讓他這個兄長跟着風光至此,若是能将女兒嫁給定北侯……
那此後必定可以日日安枕。
柳敘帶着女兒入京,打得就是梁慎予這個金龜婿的主意。
“此事須得好生謀劃。”柳敘沉聲,“近日定北侯與曹氏鬧了別扭,此事不可激怒曹氏,還須謹慎。”
柳池随意點了點頭,也不知上沒上心,捏着扇子就往外走,“曹家公子和朝浥表弟在外設宴,今夜我就不回來了——”
柳池在滇州就是出了名的貪好美色,此番入京,自然少不得要見識見識京城的花街柳巷,而奚朝浥與之同道中人,兩人一拍即合,曹昊昀也是京中纨绔,三人湊到一起,便進了那風月一條街。
衣香鬓影間,柳池手端酒盞,喝的熏然欲醉。
“好,好!這晉京城的小娘子,各個貌美如花,不比滇州的差。”
曹昊昀笑道:“那是自然,天子腳下,這美嬌娘也是數一數二的!”
“哎,話是這麽說。”柳池醉醺醺地擡眼,故作神秘一笑:“但還差了點兒。”
奚朝浥問:“不知堂兄以為,差在哪?”
柳池放下酒杯,撈着身邊的小娘子偷個香,這才道:“滇州青樓內,可不止有美嬌娘,還有身段柔軟的倌兒,啧啧,晉京可是少見。”
曹昊昀噗嗤笑出聲,“我還當是什麽稀罕物,不就是個男人麽?哪裏有姑娘好?”
“此言差矣!”柳池悠然道,“都是胯下的玩意兒,調教好了,什麽男人女人?一樣浪。話說回來——我倒是聽說,那個攝政王的生母當初就是晉京名妓,連他也生了一副好相貌?”
曹昊昀始終瞧不上容瑟,冷冷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麽?晦氣。”
奚朝浥不像曹昊昀那麽耿直,又想起秋子寒的前車之鑒,立馬笑着将話題引開。
三人玩鬧到半宿,柳池抱着美嬌娘上了樓,奚朝浥和曹昊昀無意在此地過夜,便一道出了門。
曹昊昀呼出口氣,借冷風散散酒氣,想起适才柳池提到拉攏梁慎予的法子,低聲道:“你說他靠譜嗎?”
奚朝浥嗤道:“兩處逢迎,想的挺好,定北侯這些年身邊可是連個紅顏知已都沒有,我卻不信他那妹妹有多國色天香,叫定北侯動心,随他去吧,牽牽線也無妨。”
曹昊昀一愣,“為什麽啊?”
奚朝浥冷笑:“若是不叫他們父子在定北侯那碰碰釘子,哪裏能安心為我們所用?”
曹昊昀點點頭,又想起什麽似的問:“話說回來,你這兩年怎麽都不在外過夜了?娶了公主,便潔身自好了?”
奚朝浥面色微變。
他去年娶了當今陛下同父異母的妹妹,也就是大晉唯一的長公主,不過這公主出身不高,在宮中也不怎麽受重視。
“打聽那麽多幹什麽?”奚朝浥故作輕松,擺了擺手,“行了,我回府了。”
曹昊昀瞧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前兩年奚朝浥可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浪子,這京中哪一家青樓他沒去過?但凡是有些名氣的漂亮娘子,都上過他的榻,彼時京中還有閑人排亂七八糟的榜,其中巫山客便是這位位居榜首,說的就是他夜夜良宵,睡遍晉京嬌娘子。
曹昊昀兀自搖頭,他見過那位公主,生得雖說是出塵清豔,不過性子恬靜,整日與世無争似的,能讓奚朝浥這等好色之徒浪子回頭,倒是沒瞧出她還有這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