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笑柄

074.笑柄

“在看什麽?”

梁慎予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容瑟這才回神,輕輕搖頭說:“沒什麽。”

人家小夫妻的事,本就與他無關。

“今日一遭。”梁慎予附耳與他低聲說,言語之間含着笑,亦有暧昧,“整個晉京都曉得我是王爺的人了。”

奚家的游宴,定北侯卻與攝政王相攜而來,還當衆給了柳池難堪,足以向世人宣告定北侯的立場。

容瑟的占有欲也在梁慎予這一句話中,得到極大滿足。

容靖為了讨好梁慎予,賜他金章紫绶,位極人臣,可那又如何?像他那樣卑劣的僞君子,也就能诓騙曹昊昀那種二傻子。

荔枝酒清甜卻也醉人,容瑟貪杯喝得多了些,可他自已素來不勝酒力,很快眉眼間便湧上朦胧醉意,頰染胭紅,倒是老實,不鬧也不動,恹恹地單手撐着臉頰,眼神迷茫地望着那些世家子玩鬧,但又虛散着,像是在看更遠的地方。

“梁慎予。”容瑟低喃一般說,“他們好吵。”

梁慎予饒有興致地瞧着醉酒的攝政王,湊進去低語道:“那去個安靜些的地方,如何?”

容瑟喜歡安靜,這會兒腦子其實還是清醒的,甚至能意識到自已或許是醉了,酒醉的人不會喪失理智,更不會難以自控,容瑟也只是比平日更坦率些,輕輕颔首:“那你帶我去。”

“好。”梁慎予起身對雲初說,“王爺醉了,我帶他去醒醒酒,你們離遠些跟着,別叫旁人靠近。”

雲初低眉應下。

梁慎予便轉身對容瑟伸出手,輕聲:“能站穩麽?”

容瑟還知道這是什麽場合,懶散地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後又收回,穩穩當當走了兩步,懶懶散散一颔首:“還沒醉到路都走不了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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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慎予挑眉。

還挺清醒,咬字也清晰,神思也清楚,可瞧上去就是平白添了些慵懶意味,将他原就瑰麗的眉眼襯得猶如含情,星星點點的柔光氤氲在他眸中。

“那就——請王爺移步。”

他走得步履從容,若不是面頰微紅且神情恍惚,根本瞧不出這人是醉了。

梁慎予一邊問路,一邊帶着容瑟走,直到院外一處曲水山景,方停下腳步。

流水潺潺自山壁滾落,桂花香飄至此,花香暗湧,桂落泉中。

秋日也有好光景。

再往前走就是供賓客醒酒休息的水閣,此地幽靜,唯有樹葉摩挲的輕音,只是腳下的防滑石子路硌腳,容瑟走着走着便蹙起眉,足下不穩,忽地一個趔趄。

于是便跌入了熟悉懷抱。

遠山雲霧似的香中沾染了桂花馥郁,耳邊又傳來低緩的笑聲。

“你這是,醉還是沒醉?”

容瑟趴在他懷裏,想了想,認真道:“醉了。”

梁慎予驚奇,沒想到醉鬼自已承認,失笑:“真醉了?”

容瑟點點頭。

“若是沒醉,現在該推開你。”容瑟聲都帶着懶意,将臉埋在梁慎予胸前,悶悶道:“還在外面呢,真想讓你我的私情天下皆知?”

梁慎予撫了撫他披落肩頭的發,又在他額角輕輕落一吻。

“有何不可?”

容瑟被人捏着下巴擡起臉來,吻便落在唇上。

梁慎予掠奪般地讨了個酒香猶存的吻,與容瑟貼着唇呢喃:“我不怕。”

容瑟蹙眉偏開臉去,緩了兩口氣,他當真是有些醉,轉過頭凝視梁慎予須臾,忽然輕輕地說:“你統帥晉北鐵騎,數次擊潰匈奴,功勳在身,地位穩固,本可遠在塞外,不必摻和到我與容靖的爛賬中。”

“王爺,我可從沒想過一直在塞外。”梁慎予吻着他的耳廓低聲,“若是我說,從一開始,我的目的便是萬人之上呢?”

容瑟驚愕擡眸,酒意一時間都散了不少,“你不會想……”

“倒也沒有。”梁慎予将指尖低在容瑟微張的唇上,輕笑道:“我并非觊觎那個位置,只是不願再将身家性命交付在旁人手中,如我父兄一般。”

提及此處,梁慎予眼眸微暗。

“只留一抔黃土,兩句贊言,死得不明不白。”

容瑟後悔提到他的傷心事,輕輕撫上梁慎予的掌背,“抱歉,我……”

“這本就與你無關。”梁慎予捏住他的手,與之十指相扣,“我不稀罕所謂的美名,也不懼怕背負罵名,我早早便選好了自已要走的路,這條路注定險象環生,可王爺——你給了我另一條路,如若是為你的話,只做一個開疆拓土的定北侯也沒什麽不好。”

梁慎予始終覺得容瑟是不一樣的,他溫和善良,正義凜然,是芸芸衆生中,最引人注目的明珠。

“何況……”

梁慎予又笑:“與王爺一起背負罵名,也沒什麽不好。當日我助新帝登基,王爺還不是不計前嫌?”

容瑟沒說話。

心道這是因為宮宴那晚芯子換了,若是原主,必然要與你鬥個你死我活。

兩人靜默相擁須臾,等容瑟酒意散了大半,梁慎予輕聲說:“去水閣歇一歇,過會兒就回府罷。”

容瑟遲遲地覺出頭疼,蔫蔫點頭,與梁慎予一并走向小厮指的水閣。

水閣外也有一株桂花,一簇簇桂花綻于枝頭,風中都是濃郁的香,樹下則是一道鵝黃裙的倩影,發髻簪着釵環珠花,正于樹下翩翩而舞。

容瑟靜默須臾,他敢肯定此人穿的并非大晉女子的交領裝束,而是特別定制的舞衣,絲帶紛飛,繡工精巧,半裸肩頭以桂花簇做飾,繞頸蔓延至衣襟。

此情此景,分外詭異。

容瑟靠着自已博覽小說,猜測這位是早早被安排在這兒,守株待定北侯的籌碼。

保皇黨拉攏定北侯的籌碼。

一個女人。

而梁慎予除卻撩撥容瑟時,一向不解風情,面色一沉,便呵斥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分明早早便瞧見有人來,仍故作驚吓地一頓,袅袅婷婷地轉過身,聲柔似水:“妾……”

剛說出一個字,便瞧見來的竟是兩人,驀地瞪大眼,話也哽住了。

容瑟似笑非笑,“小厮引路時說,這是給定北侯備的水閣,你好大的膽子,莫不是想行刺不成?雲初——”

始終隐匿在暗處跟随的雲初悄然出現。

“拿下她,給本王送到奚朝浥面前去,叫他好生說說是怎麽回事。”

雲初沒什麽憐香惜玉的想法,在容瑟一聲令下後,當即上前扭着女子的手腕将其押下。

“等等,等等,我不是刺客!”那女子好似才從呆滞中回神,又是難堪又是驚懼,“我是,我是滇州刺史之女!只是見此地花開,一時興起起舞為樂而已!”

容瑟正因酒勁頭疼得難受,又不恥于奚朝浥和柳池這些烏七八糟的手段,懶得多說,轉頭看向梁慎予。

梁慎予會意,給雲初使了個眼色,“将人押在這兒,叫奚朝浥和柳池過來,認認這可是滇州刺史之女,本侯與王爺進去等。”

雲初了然颔首,單手扯斷柳沅沅身上的一條綢帶,将她雙手結結實實捆住,另一端束在樹幹上,又對暗處打了個手勢。

來時拎着食盒裝作小厮的暗衛便也現身。

“聽見了?去辦吧。”

容瑟歪在水閣的短榻上,隐隐能聽見外頭的泣音,面無表情對梁慎予說:“他們到底怎麽想的?我還以為能有什麽招攬你的籌碼,就這?”

梁慎予已然位極人臣,想拉攏他,怎麽也得開出豐厚條件,比如給晉北騎提一提軍饷,亦或是封王賜藩,結果,就這?

容瑟自已讨好定北侯,還一日三餐加零食地供應呢。

梁慎予也有些無奈,坐上去将容瑟摟入懷,哭笑不得:“……實話說,我也不曾想到。”

聯姻的确是穩固兩家關系最好的方式,可他們本也不是盟友,他要這女人做什麽?能喂馬還是能打仗?

有人意圖勾引梁慎予,容瑟自然不怎麽高興,咧嘴冷笑:“滇州刺史,柳家這是沒完了。”

先是對他和顏霜探聽不敬,又想着勾引梁慎予,柳家一個一個精準踩中容瑟的雷。容瑟平日很少發脾氣,是因為沒必要,不代表他真的沒脾氣。

何況他那麽在乎梁慎予。

容瑟瞥過去一眼,皮笑肉不笑,語氣卻輕柔:“三郎,倒是挺能招蜂引蝶的。”

“……冤枉。”梁慎予一邊給他揉着額角穴位,一邊哄道:“王爺息怒,除卻王爺之外,再無人能入我心,何須同他們生氣。”

話是這麽說,梁慎予又暗自高興。

為容瑟的憤怒與在乎。

“知道歸知道,生氣歸生氣,這是兩碼事。”容瑟被他揉得舒服,阖眸哼了一聲,“自找的沒臉,本王當然得成全他們。”

很快,奚朝浥和柳池等人匆匆趕至,連帶着其餘想看熱鬧的公子小姐們,浩浩蕩蕩地到了水閣。

然後便瞧見栓馬似的被拴在樹幹上的柳沅沅。

柳沅沅哭得梨花帶雨,精致妝容已哭花,精巧發髻也散落開來,連金貴釵環都掉落不少,一見人來,本還想對奚朝浥這個表兄和親哥哥哭訴,誰成想竟被一群人圍觀,一時間哭得更為凄慘。

奚朝浥臉色難看至極,即使早有猜測,親眼瞧見還是不免一口氣堵在心口,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明知故問的話:“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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