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求助
084.求助
烤鴨從三足青銅烤爐中被提出來時,香飄滿院,鴨皮呈棗紅,油潤發亮,容瑟提着嗅了嗅,頗為滿意。
肉香醇厚,果木炭加青銅烤爐,挂爐烤出的鴨子比他以前用烤箱做的還要完美。
在劉伯和雜役難以置信的複雜眼神中,容瑟提着鴨子回竈房,手起刀落,去骨切片,他的刀快且穩,鴨肉連着鴨皮切成均勻的片放入盤中,而骨頭則被下入鍋中煮一部分,另一部分過一遍油,撒上辣椒面和其他調料,一頓全鴨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藍莺扒着門不停地聳動鼻尖,看着竈房裏忙前忙後卻輕松自如的攝政王,用手肘怼了怼雲初,喃喃道:“哥,王爺是神仙下凡來普渡衆生的吧?”
雲初站在門框後,笑了聲:“誰說不是呢。”
處置貪官,為民申冤,可不就是在普渡衆生。
金膳軒飯桌上,烤鴨擺了四盤,炸鴨架鴨骨湯做配,另有荷葉餅可以夾烤鴨,吊爐烤出的鴨子皮酥肉嫩,汁水豐富。
梁慎予嘗過一口,便面色微妙地笑說:“這鼎爐倒是沒白送。”
“哪能叫你吃虧?”容瑟給他加了一塊鴨架,說:“竈房還給雲稚留了,他今日上值,雲初記得告訴他,晚上回來去吃。”
這頓午膳的時辰就已晚了許多,再等半個時辰都能直接當晚膳吃,故而容瑟便沒派人送去給雲稚,不如等他下了值回來吃。
雲初點頭應下,又說:“王爺将蕭世子安排入禁軍了?”
“蕭慕楓是将門之後,又是勳貴公卿之子,入禁軍最合适。”容瑟慢條斯理地将啃淨的鴨骨放在小碟子裏,“有雲稚在,也能照應他一二。”
容瑟有自已的考量,蕭慕楓出身安郡公府,這出身必然是高門,可惜曹家勢大,蕭慕楓想博個出路,那就不妨直接同保皇黨打擂臺,本是皇帝親兵的禁軍如今相當于攝政王府的府兵,讓蕭慕楓入禁軍,便能插手許多六部事物,而三省六部卻對禁軍限制極小,至少在執法這一塊,禁軍扣下的人,哪怕他刑部尚書親自周旋也無用。
雲初應和道:“是,那蕭家的瓷窯……”
容瑟一下想起來自已這新增的産業,想了想,說:“得叫個靠譜的去元洲看着瓷窯 ,日後誰再敢為難,不必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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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初一一應下,梁慎予卻突然道:“元洲兵馬當年也是一支精兵,蕭慕楓若争氣,未嘗不能重振蕭家聲望。”
蕭慕楓的祖父安國公比起老侯爺成名還要早,當時的元洲兵就是大晉的虎狼之師,元光年間,安國公府風頭無兩。
梁慎予言辭之間不乏感慨。
當年那些意氣風發的将軍,在元光年間,也曾是百姓贊頌的戰神。
而今塵歸塵土歸土,竟是所剩無幾了。
容瑟不可置否,“他能在禁軍站穩腳跟再說吧,雲稚這個總督也沒那麽好伺候。”
禁軍裏也有公卿貴子,還不是都讓雲稚馴得服服帖帖?
容瑟吃得差不多,拿起帕子輕輕擦着嘴,他吃相很好,但吃得很快,同風卷殘雲搭不上邊,可就是這麽斯斯文文地光了盤。
天色已晚,霞光盡斂于夜色。
梁慎予目光掃過容瑟因辣微微泛紅的唇角,心神恍惚了片刻,沒聽清他說什麽,但還是面色從容地點了點頭,說:“奚家……”
話音未落,王府下人忽然來報:“王爺,府門外有一女子,自稱是瑄和長公主殿下的貼身婢女,奉命求見王爺。”
容瑟微頓須臾,臉色倏爾沉下去。
容知許對他并不親近,甚至為了容靖自願留在奚家,如今她的侍女.上門,必有大事。
“讓她進來。”
容瑟在待客的廳堂見了這位侍女。
“奴婢青禾。”青禾一見了容瑟,二話不說撲通就跪在地上,膝蓋磕到地面的時候甚至發出了悶聲,随即又是一個聲音清晰的響頭。
“求王爺看在血脈同源的份兒上,救救我們殿下!”
容瑟被這架勢吓了一跳,也顧不得什麽攝政王什麽婢女,他就是個普通人,下意識起身親自将青禾扶了起來,語氣也溫和:“跪什麽,有話說就是了,瑄和出什麽事了?奚朝浥又對她動手了?”
青禾一擡頭,容瑟才瞧見這姑娘眼眶紅得像兔子。
“王爺怎麽知道……”青禾不知游園宴那日的內情,愣了片刻,又似乎難以啓齒地抿了抿唇,“不止如此……”
說話間,梁慎予上前來不着痕跡地将容瑟拉到自已身前,謙和溫聲:“姑娘既然要王爺救人,總得說清楚些,瑄和長公主畢竟是奚家的夫人,王爺也算外男,不知緣由如何出手相助?”
他吐字不急不緩,溫柔且篤定,很會安撫人心。
青禾聞言,咬牙切齒地和盤托出,“是那奚朝浥!他就是個禽獸!自我們殿下嫁入奚家,才知他早年在外胡來,壞了身子不能人道,一言不合便對殿下動辄打罵,剛開始……只是小傷,到後來,公主身上便沒一處好地方!奚家那個姓柳的側室也是個毒婦,見她兒子日日欺辱殿下,不僅不規勸,還常常對殿下用家法,每每被那禽獸動粗後,還要被柳氏責打,罰跪祠堂不許吃喝!他母子二人簡直狠毒至極!”
容瑟眉頭緊皺,果然如他猜測那般,奚朝浥自已不行便虐打女人,可他母親身為女子,竟然也對容知許這般刻薄。
“你們殿下,”容瑟斟酌措辭,說:“前些日子本王得知此事,本想助她離開奚家,是她自已不願,如今又為何派了你來?”
“是因,是因……”青禾面露憤懑,“柳家公子新喪,驸馬外出後醉醺醺回府,竟……竟尋了個雜役,叫公主與他們行歡,給他瞧……”
容瑟臉色驟然難看,他前些年清心寡欲,倒是沒想到男人憋久了還真有變态到惡心的。
聽了半晌的藍莺終于冷着臉罵道:“這畜牲也配做人?早死早投胎吧!你別吞吞吐吐的,說,之後呢?”
青禾面露掙紮,又撲通跪了下去,“奴婢,奴婢不能眼見殿下受辱,便趁人不備,打暈了驸馬,又打暈了那雜役,殿下心知此事若被主君與那柳氏得知,奴婢必定難逃一死,便帶着奴婢去求了主母薛氏幫忙遮掩,奴婢才能尋機出來,殿下不能出府,吩咐奴婢,來攝政王府求王爺救命!”
容瑟略微松了口氣,還好,事情沒發展到最差的一步。
在他精神松懈下來時,才察覺掌心已經沁出了滿手冷汗,他知道自已臉色一定極其難看。
女人在體力上生來便弱于男性,尤其是這個時代的女子,大多都養在深閨,在面對男性的暴力時根本無力反抗。
畢竟能掄起一個成年男性當武器的也只有藍莺這個小丫頭。
可偏偏有人仗着自已生就的那點優勢,肆意欺淩弱于自已之人,那他們就根本不配為人。
容瑟有過相同的經歷,至今都刻在骨子裏,永生難忘,也更加能感同身受。
一時間滿室安靜。
因為容瑟在沉默。
青禾再不知時政,也曉得這位與當今陛下不對付,她拿不準容瑟會不會幫忙,眼淚頓時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哭求:“王爺,只有您能救我們殿下了,陛下他,陛下他明明知道,卻還讓殿下回奚家去,可殿下若是再留在奚家,還不知那禽獸會如何羞辱折磨她!王爺,殿下她也喚您一聲皇叔,求您救救殿下吧!”
說着便又要磕頭,她額頭已經紅得發紫,眼看就要滲血,膝蓋應當也好不到哪去。
容瑟俯身将她扶起來,還未開口,外頭便又進來兩人,是身着圓領獸紋官袍的雲稚和蕭慕楓。
見這架勢,蕭慕楓先愣了一下,對容瑟行禮後問道:“王爺,這是唱哪一出啊?”
“來得正好。”容瑟面容冷淡,一旦笑意淡去,冷下眉眼,這張臉上便不止是美如妖,更多的是尖銳鋒芒,“雲稚,調禁軍。”
梁慎予輕蹙眉,卻沒規勸。
他看見容瑟臉上的神情了,無論是眼神還是聲音都冷到能将火苗凍住,哪怕是上一次早朝揭露霁州冤案時,他都不曾露出過這樣的神情,甚至隐隐帶着纂刻在靈魂一般深沉的恨意。
雲稚沒有猶豫,“是,王爺要做什麽?”
“去奚家。”容瑟字句清晰,“把瑄和帶回來。”
蕭慕楓目瞪口呆。
攝政王要禁軍去奚家将長公主帶回來?
“等等。”蕭慕楓猶豫道,“這,長公主是奚家的夫人,王爺為何……”
“世子。”容瑟打斷了他,眼神一錯不錯地凝視過去。
蕭慕楓從這個眼神中讀懂了什麽叫不容置喙,當即閉嘴。
“本王後悔過,當年什麽都做不了。”
容瑟收回視線,“可現在本王能做很多,雲稚,記得,你是奉本王的命令,去将瑄和長公主從奚家帶出來。”
他還是個孩子時,只能眼睜睜看着母親的悲劇,可現在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無能為力的孩子了。
藍莺一步踏出,“我也去。”
容瑟瞧了她一眼。
藍莺的神情與他如出一轍。
片刻後,容瑟點頭:“去吧,以攝政王親衛的身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