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訓斥

088.訓斥

翌日。

前夜禁軍包圍奚府,行軍動靜不小,滿街百姓還當要兵變,連朝中大臣們都以為是攝政王終于要逼宮,結果兵荒馬亂不到一個時辰便消停了。

禁軍僅僅是帶走了瑄和長公主。

上朝前,容靖召見了曹倫和奚晏,自然是為了昨夜之事,奚晏怒不可遏,臉色難看,連聲斥道:“亂臣賊子!通通是逆賊!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禁軍竟敢不顧天子,以攝政王口谕圍困當朝尚書令宅邸!根本不曾将滿朝文武放在眼裏!”

容靖出聲安撫:“奚大人莫急,攝政王若當真如此目無法紀,百官自然不會看着他肆意妄為。”

奚晏怒氣難消,沉着臉道:“柳家的喪事才剛辦完,柳池喪命絕非意外!攝政王已如此放肆,哪裏還會将王法放在眼裏!”

柳池死得蹊跷,明眼人都瞧得出來。

偏偏沒有證據,連奚晏都想不明白,攝政王到底用了什麽手段,能讓柳池沉溺女色到把自已玩死。

可這個死法本身就荒謬至極。

曹倫眉頭緊皺,目光發沉地看向奚晏,“奚大人,旁的暫且不論,老夫有兩件事想不通。其一,攝政王為何命禁軍夜闖奚家府,帶走瑄和長公主。其二,昨夜值守的太醫被攝政王府匆忙調走,今早便傳出瑄和長公主傷重命懸一線的消息。奚大人,可否解惑?”

曹倫一語中的,說中重點。

奚晏倏爾頓住,臉色變了變,一時間沒說話。

曹倫便猜出其中或許有內情,餘光又瞥見容靖神情中轉瞬即逝的心虛,心都沉到了谷底。

半晌,奚晏才說道:“瑄和長公主嫁入奚家,便是奚家的夫人,這本就是我奚家的家事!”

這便是将心虛兩個字寫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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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倫深吸口氣,終于沉下聲:“可她是皇室的公主!”

奚家如何對待公主,便是如何對待皇室,因為容知許是代表皇室聯姻的公主,她是皇室嫡系的誠意,而奚家若将她奉若上賓,才是對皇室的回禮!

這一年來,都傳奚朝浥浪子回頭,與瑄和公主如何恩愛,曹倫也信以為真,哪裏想到會在這兒出了岔子。

奚晏自知理虧,氣勢也不如初。

“舅父,先別動怒。”容靖有意緩和氣氛,“無論如何,阿許都是奚家的夫人,皇叔這樣将人帶走未免太過僭越,經此一遭,想必……奚家也不會再為難于她,是吧?”

奚晏自然順着臺階便說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犬子任性,臣必定讓他親自去給殿下賠罪!這都是一家人,何來的隔夜仇?”

曹倫并未多說什麽,只道:“奚大人,皇家就是皇家。”

奚晏聽懂了他的警告,含糊其辭地點頭:“臣明白。”

等奚晏退出去後,容靖才憂心忡忡地低聲:“舅父,何必與奚大人說這樣重的話,一個瑄和而已,值當為她得罪奚家麽?”

“得罪?”曹倫冷哼,“陛下,奚家待瑄和殿下不敬,便是根本不曾将天家放在眼中,他們蔑視的豈止是一個瑄和?更是你!是大晉的皇帝!若他們有半點忌憚于你,豈敢如此?!”

曹倫浸淫朝堂多年,看得遠比容靖要透徹,說上幾句,便不免嘆氣。

“無論攝政王為何要帶走瑄和殿下,陛下。”曹倫有些疲憊地說,“攝政王用一個浮生樓做引子,絆倒了京兆府尹、霁州刺史和當朝戶部尚書,我們與他交手這幾次節節敗退,如今他貿然對奚家動手,陛下以為,他只是為了一個瑄和長公主?”

容靖被點醒,對奚家憤怒之餘又是驚懼萬分。

是啊。

容瑟想幹什麽?!

.

半夜一場行軍,鬧得滿城風雨,但掀起狂瀾的攝政王渾然不覺,夜裏睡得晚,早上便起不來。

梁慎予已經穿戴整齊,懷裏摟着犯懶不肯睜眼的攝政王,哭笑不得,輕聲道:“王爺,不能睡了,今日早朝不能不去。”

昨夜禁軍的動靜連尋常百姓都聽見了,今日早朝,攝政王必然要給文武百官一個說法。

容瑟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悶悶不樂,撲在梁慎予懷裏拖長尾音嘆氣:‘“……什麽時候能不做這個攝政王啊,好想做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閑散王爺,這樣就能睡到自然醒,想什麽時候起,就什麽時候起。”

“現在王爺也能衣來伸手。”梁慎予兩手卡在他腋下,将人整個托抱出來,“我伺候王爺更衣。”

容瑟蔫頭耷腦,一動不動,任由梁慎予連托帶抱地把他拉出被窩。

定北侯說到做到,連頭發都給容瑟束好,金冠戴得明明白白。

結局便是攝政王和定北侯又是踩着點進宣政殿,剛剛好就比容靖晚了那麽一步。

容瑟漫不經心地坐上自已的麒麟王座,忍住唉聲嘆氣,在外繃着自已攝政王的氣勢,但因為實在沒睡好,臉色不僅冷淡,還帶着點沉郁。

于是剛準備興師問罪的言官們面面相觑,紛紛有些退縮。

當今朝堂的言官甚少有敢直言進谏者,多是些附勢茍全之輩,眼見着攝政王今日心情不佳,連谏言都卡殼了。

他們不說,容瑟自已倒是開口了。

“奚大人。”

容瑟懶散地靠在麒麟王座上,眼神淡淡往下一瞥,鋒芒畢顯,語氣也尖銳。

“昨夜本王命人将瑄和接回來,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本王問你,服不服氣?”

奚晏被這一句問懵了。

該興師問罪的不是他麽?怎麽反倒被質問了?

随即便出列喊冤,“臣冤枉!禁軍圍府,傷我夫人,還帶走了瑄和殿下,臣既無過錯,王爺憑何命禁軍圍我宅邸?!”

容瑟只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譏诮神色,稍稍坐直了些,面上全無笑意。

“是麽?可府上夫人不是好好的?昨夜只有一賤婦,竟敢對當朝長公主動竹鞭,傷及玉體,本王的人稍作教訓,怎能算傷?”

容瑟擲地有聲,也不準備給奚家留情面,語氣愈發淩厲。

“你倒是與本王說說,瑄和為何長跪祠堂,又為何要挨鞭子?”

奚晏面不改色:“即便是公主之尊,在奚家也是晚輩 ,長公主冒犯公婆,受罰也是理所應當,不過家法而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家事而已,與攝政王有何幹系?”

“家規?”

容瑟低緩地吐出這兩個字,帶着滔天怒火,微微眯起眼。

“奚晏,那柳氏不過是側室,也配稱夫人?依我朝律例,側室為妾,冒犯主家正妻,便可随正妻處置,以瑄和之尊,當朝長公主,又是奚朝浥明媒正娶的正妻,發賣了她也無可置喙,她有什麽資格對瑄和動家法?”

奚晏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反駁,群臣也開始議論紛紛。

奚家那點事早傳遍晉京城,他最初也只是靠女人起勢,事後又冷落正妻,但側室對身為正妻的長公主動家法,着實是太過了。

“奚大人,說說吧,長公主是如何不敬公婆?”容瑟嘴角噙着冷笑,“是沒伺候好你那個不舉的兒子,還是沒伺候好你那個不知好歹的妾室?”

奚晏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喘了幾口粗氣,說不出話來。

群臣的眼神或是探究或是嗤嘲,通通落在了他身上。

他已然無話可說,無論如何,對長公主動手的是一個側室,便足以被治罪!

容瑟冷呵一聲,目光掃過群臣,沉聲道:“長公主如今正是生死攸關之際,一切等瑄和恢複後再說,如若長公主有什麽不測……”

最終冰冷的眼神落在奚晏身上,帶着沉重的壓迫意味,暗沉沉的如烏雲蔽日。

“那就讓你那個好兒子,和他的好娘親,給瑄和償命吧。”

說罷,容瑟若無其事地坐回自已的王座上,餘光瞥見容靖有些難看的臉色,不由在心中冷笑。

這一次他先發制人,根本沒給對方反駁的機會,而是直接将奚家的老底都當衆抖落出來,讓他們無話可說。

最終曹倫也只是不動聲色地垂下眼,一句話也不曾多說。

早朝散後,衆人皆退去,容靖在無旁人的大殿中對曹倫說:“舅父,奚晏……”

“奚家的事,不要插手了。”曹倫嘆了口氣,“奚家理虧在先,攝政王又是為皇室出頭,你這時候當衆包庇奚家,豈不是真要坐實無能昏君之名了?”

容靖哪裏不知這個道理,難免急躁:“可奚家出了事,朝中豈不更是他容瑟的一言堂了?就算奚家有錯,也不能任由容瑟冠冕堂皇地除掉效忠于朕的人啊!”

曹倫何嘗不知,沉默半晌,說:“若瑄和長公主無事,或許此事還能有轉圜之機……而且,長公主不見得真如他所說那般。”

容靖愣了,“舅父的意思是?”

“破局之法,在瑄和長公主身上。”曹倫沉聲,“只要她不願與奚家撕破臉,那此事便鬧不大。”

容靖反應過來了,當即面露喜色,颔首道:“不錯,只要瑄和自已願意回奚家去就好,她養在母後宮裏這麽多年,朕稍勸勸,她必然會聽!”

怎麽說也有養育之恩,哪怕奚家對她不好,為了大業,她為什麽不能忍忍?

容靖想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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