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切磋

099.切磋

暮雲收盡,玉盤當空,清輝皎皎使得夜色增添柔和,浩瀚夜空下,攝政王府燈火通明,院子裏明燈數盞,亮的好似白晝。

黃銅鼎擺在中間,裏頭炭火燒得正旺,肥肉相間的肉串搭在上頭,炙烤出滋滋油光,容瑟娴熟地往上抹自調的醬汁,肉香頓時更為濃郁。

雲初和藍莺正将容瑟做好的一些小炒和下酒菜往小幾上端,雲稚則帶着蕭慕楓去竈房搬酒,前些日子容瑟釀米酒的時候,還順帶釀了荔枝酒和青梅酒,時候雖有些早,但用的是重釀法,現在喝也無妨,只是酒味稍淡。

桌上菜品琳琅滿目,比起宮宴還要豐厚,容瑟舉着剛烤好的肉串和雞翅揚聲道:“過來自已分。”

“來啦!”藍莺身法迅疾,歡快竄來。

有雲初寒暄,加上松言和蕭慕楓這兩個愛說話的,氣氛很快便活絡起來,紛紛三兩成群地湊在一起,吃串喝酒。

松言愛甜,飯沒吃多少,倒是吃了好幾塊軟糯玉白的冰皮月餅,配上酸甜青梅釀,很快便有微醺之意,靠着巫孑和蕭慕楓猜拳。

巫孑原本還緊繃拘束,這會兒正專心致志地拆眼前的香辣蟹,俨然偏愛辣味。

容瑟仍坐在黃銅鼎前,時不時給烤串翻個面,再吃一口來自定北侯的投喂,神情放松。

“累不累?”

梁慎予低聲緩緩,如清泉流入夜色,同時将一顆自青梅酒中撈出的青梅送到容瑟嘴邊。

容瑟瞬時含住青梅,酸甜的酒味在唇齒間融開,吐出果核後才搖了搖頭,笑說:“還好,只是從沒這麽熱鬧過,有些明白為何過年過節的時候,都要走親戚了。”

無論是原主還是容瑟,都沒在過節的時候這麽熱鬧過。

瞧着他們嬉笑作樂,感覺還不錯。

梁慎予便也低低地笑了笑,與他湊近了說:“有我還不夠?”

“三郎,這話從何說起?”容瑟只笑,往他手中塞了串烤雞腿肉。

梁慎予不依不饒,将手搭在容瑟的肩上與他拉近距離,附耳小聲:“有我就夠了,別管他們。”

容瑟也由着他親昵,借着黃銅鼎的遮掩,指尖點在梁慎予腹前,輕輕劃過,語調柔和:“梁三,好好說話,鬧什麽?”

梁慎予靜默須臾,眼神倏爾發暗,一瞬間溫吞輕佻盡數收斂,只剩深邃凝視。

片刻後,他嗓音添了些啞,似是無可奈何,又像警告。

“別招我。”

容瑟有恃無恐,冁然而笑,反問:“誰先招誰的?”

有那麽一剎那,他仿佛聽見梁慎予輕輕磨了磨牙。

以他們兩人為界限,周圍一時間根本沒人敢上來打擾,都很自覺,唯有容知許神色狐疑,時不時地瞄一眼坐在一起那兩人。

從她住到王府來,就覺得皇叔和定北侯之間詭異又古怪。

說是君臣,不像,摯交兄弟,也不像。

“哎,光喝酒有什麽意思!”藍莺忽然站起來,明媚雙眸眨了眨,噙着些許興奮,對湊在一起的幾個男人揚了揚手,“來切磋切磋助興啊!”

行走江湖日久,藍莺身上早染上江湖意氣,不在乎禮數教條,更喜歡同人比武切磋。

一聽這話,松言立刻坐直身子,連神色都清明了許多。

對方可是攝政王府的親信,這不明擺着要比試嗎!不能退!

“行啊!”于是當場響應。

來不及阻止的雲初緩緩閉上嘴,神色複雜,甚至帶着點沉痛意味,随即與弟弟對視一眼,只見雲稚神色淡淡,從容舉杯:“不勝酒力,我便不上了。”

借口找的很是随性。

雲初當即照貓畫虎,“是啊,今日這酒勁大,咳,晉北騎的兩位兄弟來吧。”

自已答應的,就自已打!

眼瞧着雲氏兄弟皆如此,蕭慕楓也覺出不對勁,往後縮了縮。

藍莺撇嘴,目光從雲氏兄弟身上掃視而過,顯然不怎麽高興。

松言再傻也覺出貓膩來了,摸了摸自已的腦袋,疑惑不解,“你們這是怎麽了?”

雲稚重複:“不勝酒力。”

雲初賠笑:“沒錯沒錯。”

“幾個大男人,別躲着了。”容瑟忽而揚聲,含笑瞧着衆人,分明是看熱鬧的神情,“就在這兒比試比試,點到即止。”

梁慎予随聲附和:“不操練操練日後骨頭都僵了,今日拔得頭籌者,本侯與王爺有賞!”

容瑟回頭,用眼神詢問“賞什麽”?

梁慎予附耳道:“沒點彩頭怎麽看戲?”

容瑟覺着也對,便颔首應允:“就依侯爺。”

有這二位開口,旁人倒是仍舊淡定,蕭慕楓的眼神卻變了變,他拿家産在攝政王這兒當了投名狀,但真想接着往上爬,也得在他面前證明自已不是個酒囊飯袋,如今有王爺這句話,豈不是正好謀個前程?

“藍莺姑娘,得罪了。”

蕭慕楓緩緩站起身,沒瞧見雲稚一瞬間抽搐的嘴角,徑自走向空地。

這下容知許也顧不上皇叔定北侯了,連忙拉着藍莺的衣襟,低聲道:“藍莺!”

“哎,沒事沒事,放心吧,切磋而已嘛。”藍莺倒是一副心寬的态度,安撫了兩句便蹦蹦跳跳追着蕭慕楓過去。

容知許滿目憂色,她知道藍莺會功夫,可畢竟她是個姑娘,怎能不擔心。

然而很快事實就證明,她的擔心有點多餘。

藍莺沒用自已那條殺傷力極大的鞭子,而是用了一柄彎刀,動起手時渾身的氣勢都為之一變,充滿尖銳的攻擊性,而蕭慕楓的武器是一把長柄陌刀,刀法也自有其妙處。

然而兩人剛交手,巫孑的神色就微微一變,有些凝重。

松言扯着他的袖子低聲問:“這姑娘很厲害?”

“很厲害。”巫孑沉聲,雙目微眯,“蕭世子贏不了她。”

松言心中一驚,頓時後悔自已方才嘴快,他哪裏想到一個小姑娘會這麽兇悍!

交手不過幾回合,蕭慕楓就在藍莺大開大合毫無防禦的攻勢中敗下陣來,落敗得可謂迅速。

“姑娘好身手。”

蕭慕楓臉色複雜,回到座位上時不免有些蔫頭耷腦。

“她這是手下留情了。”雲稚面無表情,瞥了眼蕭慕楓,“輸給她不冤枉,自從習武後,我和雲初這麽多年,一次都沒贏過她。”

蕭慕楓張了張嘴,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說:“……是我猖狂了。”

難怪這倆剛才臉面都不顧,根本不想和藍莺打,原來已經被壓着打好幾年了。

“巫孑。”聽見這話的松言立刻推了推身邊的巫孑,小聲問:“你能打過麽?”

“不好說。”巫孑輕輕搖頭,俨然是沒什麽把握,最後只給出一個兇險萬分的推測:“生死之戰,勝負五五。”

他這麽說,還是沒有把握能點到即止地贏。

但既然有攝政王和定北侯的命令,幾人還是依次上場,雲家兄弟幹脆倆人一起去,即使雙生兄弟配合默契,也清楚藍莺的功夫路數,可在藍莺手底下還是沒堅持超過三十回合。

雲初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灰,早已被打習慣,見怪不怪。

雲稚也好不到哪去,揉了揉悶痛的左肩,和兄長一起退下去。

兄弟倆都雲淡風輕。

可見不是第一次。

輸習慣了。

之後則是巫孑,巫孑是羌州的将軍,戰場上素有狼将的美譽,正是因他打仗的路數同野狼撕咬一般兇狠,擅長攻城,再如何難攻都能撕開口子,咬住便不松口。

他用的是一把重刀,動手時也有他悍然剛猛的氣勢,但真正與藍莺交手,他才發現這看似纖弱的小姑娘力道有多大,更難得的是她不是空有蠻力,技巧也不差,靈活游走間幾乎沒有破綻。

周旋半晌後,巫孑已然落了下風,他的攻擊驟然換了方式,幾乎是要同歸于盡,不要命的打法。

再一次被藍莺逼退還想上前時,梁慎予斷喝阻止:“巫孑,夠了。”

巫孑一頓。

“勝負已分,何必糾纏。”梁慎予語氣不重,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輸也要磊落坦蕩些。”

“是。”

巫孑颔首,對藍莺抱拳,“得罪了,姑娘。”

他自已知道,在攻勢變換時,藍莺為了不傷他性命出手便猶豫起來,有些畏首畏尾,若是如此,贏了她也不坦蕩。

連.戰三場,藍莺瞧上去仍神采奕奕,卻将視線放在了梁慎予身上。

梁慎予眉梢微挑,從容地瞧回去,笑道:“怎麽,藍莺姑娘也想同本侯比試比試?”

藍莺單手叉腰,也不含糊,當場點頭,“我知道王爺有自已的決斷,但侯爺也得像我們證明一次才行。”

說得意味不明,但梁慎予聽得懂。

她已經向定北侯府證明了王府的本事,現在輪到定北侯自已了。

事情的走向出乎容瑟的意料,他蹙眉,剛想說什麽,卻被梁慎予按住了手,輕輕壓了兩下。

容瑟瞧過去,眉眼俊朗的男人笑着對他搖了搖頭,神色中多了幾分志在必得的倨傲,像是在說:不必擔心。

“那就練練。”

梁慎予從容起身,語氣仍舊謙和有禮:“姑娘已打了半晌,本侯難免占了便宜,不如這樣,本侯赤手空拳,與姑娘過幾招。”

說着,人已經走到适才切磋的空地。

只是站在那,渾身上下似乎都沒有展露鋒芒與攻擊性,但偏偏讓藍莺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

她一直覺得這個男人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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