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交杯

100.交杯

交手不止看本事,氣勢也相當要緊,巫孑的殺伐淩厲便是如此,但梁慎予不同,在與藍莺的切磋中,他極其平和,不見絲毫殺意,與滿身鋒芒的藍莺截然不同。

藍莺的攻勢靈活而迅猛,但赤手空拳的梁慎予仍舊游刃有餘,他并未反擊,而是輕描淡寫一次次避開藍莺的刀鋒。

容知許緊張不已,不自覺地攥緊袖子,目不轉睛盯着場中的交鋒。

“放心吧。”

一道溫和而平靜的聲音忽然在身側響起。

容瑟悄無聲息地坐到容知許身邊,手裏還拎着兩把肉串,放下一把,另外一把留手裏,慢慢悠悠地撸了一串,才說:“下手都有分寸,不會傷着誰的。”

容知許面對容瑟時仍舊會無措,但早已沒了之前的防備,勉強笑了笑:“是。”

“你倒是關心那小丫頭。”容瑟目光也落在場中的比試上,嘴裏卻說:“雖然有些煞風景,但本王還是想問問,奚家的事,你想怎麽辦?”

容知許被問懵了,愣住須臾,“什麽?”

“奚家啊。”容瑟理所當然地重複,又像是難以置信地眉梢抽.動,“你不會沒想過吧?”

容知許笑了笑,默認了。

容瑟咂咂嘴,輕笑一聲:“就這麽算了?”

容知許垂下眼,片刻後才低聲說:“能離開奚家已是從前不敢想之事,不求再多了,日後橋歸橋路歸路便是,何況奚晏是當朝尚書令……”

“我還是當朝攝政王呢。”

容瑟嗤之以鼻,又撸了一串肉,淡淡道:“容靖母子兩個殺你生母,利用你籠絡朝臣,奚家那畜牲便不必說了,瑄和,做人可以善良、寬宏、大度,這是好事,是美德,但得分人,分事,做人不能一點鋒芒都沒有,你就真一點都不恨他們?”

容知許咬了咬唇,一時默然。

怎麽可能不恨?

只是不想攪動更大的風波而已。

“算了,無論你怎麽想,本王都不會放過他們。”容瑟如實道,“不過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報複他們爽一下,你要是不願意,本王該做的也還是會做,不過瑄和,容人之量要有,但不代表要容忍他們一巴掌打到自已臉上來,一般遇見這種事,打不過就先忍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到時候了,連本帶利都得讓他還回來。想過得舒坦,就不能有太多顧慮,憑什麽吃虧,誰不是第一次做人?”

話一出口,容瑟自已皺了皺眉。

……他還真就是第二次活,算起來,他都是個而立之年的男人了。

但原主才二十四歲。

賺了好幾年。

容瑟摸了摸鼻尖,擡頭正對上容知許錯愕的神情,輕咳一聲,“怎麽了?這種眼神。”

容知許莞爾,輕聲道:“難怪藍莺會養成這個性子,根源在皇叔這兒。”

容瑟大驚失色,“可別,那是雲初雲稚慣出來的!”

他才來三個月啊,這可跟他沒關系!

“瑄和受教。”

容知許輕輕點頭,又低聲嘆道:“皇叔說得是,倘若此事就此罷休,日後瑄和必然心結難解,皇叔……需要我做什麽?”

容瑟奇怪地瞧她,“不做什麽啊,公主府已在修繕了,你就在王府安心住着就是,我只是想着奚家真正的苦主是你,問你想不想親自處置而已。”

容知許啞然片刻,随即忽地笑出聲。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等她開口,容瑟目光凝住,手中的肉串都放下了,“要分勝負了。”

梁慎予自後擒住藍莺的肩,力道極大,哪怕是藍莺也未能掙脫,而另手卻以巧勁敲在她腕上,彎刀瞬時脫手,梁慎予眼疾手快接刀,刀鋒一轉,便抵上了藍莺纖細的頸子。

“承讓。”

梁慎予很快松手,刀尖指地将其歸還。

藍莺拿回刀,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已的脖子,瞧梁慎予的眼神帶着打量,誠心實意道:“可是好久沒有能獨身一人赤手空拳贏我的了,定北侯,厲害。”

哪怕梁慎予沒有對她展露出殺意。

但只有與梁慎予交手的她能感受到,那種不動聲色的寒意。

适才與巫孑,對方氣勢兇悍,但真要拼個生死之戰,藍莺有自信死的一定是對方,可面對梁慎予,她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梁慎予單手負于身後,謙遜道:“謬贊了,姑娘仍是今夜試煉魁首,若有什麽想要的,但說無妨。”

藍莺眼眸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容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笑說:“他不算數,賞是你的。”

藍莺歪頭思索了片刻,忽然快步回到小幾前,彎腰倒了兩杯清透溫熱的米酒,又走回容瑟面前,将兩杯酒往前一送,聲音嘹亮:“我也不缺什麽,那主子就和定北侯喝一杯交杯酒吧!”

剛喝下一口酒的雲初被嗆了個正着。

其餘人目光也瞬間被吸引過去。

其中還包括全然不知真相的容知許,和一知半解的蕭慕楓。

一時間容瑟和梁慎予被滿院子注目。

容瑟愣住,耳尖肉眼可見地漫上緋色,微微睜大眼,“啊?”

“這麽好的日子,喝個交杯酒不過分吧?”藍莺又把酒往前遞了遞,滿眼興奮。

“不過分。”

應聲的是梁慎予,聲腔溫和,從善如流地接下了兩杯酒,将其中一盞遞給容瑟,走近了滿目笑意地瞧他,咬字間都仿佛帶着旖旎,低沉輕柔地問:“王爺,賞個臉?”

對上那雙含笑的眸子,容瑟仍覺得赧然,只是梁慎予這般坦蕩,他也不好再扭捏,便只能故作鎮定地接過酒,狀似從容,“行啊。”

容瑟與梁慎予各自飲下半杯,随即交腕繞過,将酒飲盡,就在他想抽身退遠時,梁慎予突兀湊近,全然不給他反應時間,唇邊便落了個輕觸即離的啄吻,随之響起的是細微低喃。

“喜歡你。”

剎那間一方天地仿佛再無旁人,安谧無聲,容瑟神情怔怔,目光所及唯有他浸漫月華柔色的雙眸。

“抱歉。”梁慎予從呆愣的容瑟手中拿走酒杯,但語氣中沒有歉意,反倒有些讨巧意味,“情難自禁。”

容瑟這才回神,赧然之餘又覺歡欣,輕輕抿唇,吐息數次才勉強冷靜下來,睨了梁慎予一眼,毫無威懾性地壓低聲:“下不為例。”

随即若無其事地往自已座上走,目不斜視,耳尖微紅。

途經巫孑等人的小幾時,衆人紛紛佯裝什麽都沒看見,正襟危坐。

還不等容瑟走到地方,便被追過來的梁慎予攥住了手腕。

“諸位接着賞月喝酒。”梁慎予牽着容瑟便往拱門方向走,尾音含笑:“王爺,本侯就帶走了。”

藍莺叉腰高聲笑問:“那可不行,要帶我們主子去哪啊?!”

梁慎予彬彬有禮地笑道:“賞風觀月,不可為外人道。”

容瑟這回羞得滿面緋色,幾乎要燒起來。

什麽賞風觀月?

分明不安好心!

等兩人走了,松言才噗嗤笑出聲,靠着巫孑笑得前仰後合,對藍莺豎起拇指,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哈哈哈哈,姑娘,哈哈哈哈,你厲害!我真服你了!交杯酒哈哈哈哈哈!!!”

雲初也跟着笑,不輕不重地斥道:“你這丫頭,連王爺都敢捉弄。”

藍莺往容知許身邊一坐,梗着脖子,理直氣壯:“不就一個交杯酒嘛,也不是我讓他們倆親的啊!”

“說得對說得對!”松言坐起身,端上面前糯米皮的白兔月餅雙手奉上,裝模作樣道:“是我們家爺冒犯了,給您賠罪,哈哈哈哈請笑納。”

說到一半險些給自已笑歪過去。

藍莺接過月餅,大方地擺擺手:“我們主子都不計較,我也不與你計較!”

就很大方。

松言都要笑倒了。

巫孑嘆氣,任勞任怨地把他扶正。

歡聲笑語間,蕭慕楓面色複雜,即使早有猜測,但還是不免震驚,用手肘怼了怼雲稚,低聲道:“王爺和侯爺……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雲稚神色鎮定地反問:“你看不出來?”

蕭慕楓:“……略能瞧出些端倪。”

只是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雲稚稍稍垂眸,眉眼間是與其年齡不符的沉穩,“王爺的事,還輪不上我多嘴。”

另一邊,容知許當真是淡定不能,她養在深宮,哪裏曉得男子間的風月事,猶豫之下拽了拽藍莺的袖子,低聲問道:“皇叔和定北侯……怎麽能,怎麽能?”

“怎麽不能。”藍莺眨了眨眼,“他們是一對啊。”

容知許更覺得亂了,急道:“可,可他們都是男人啊。”

“男人怎麽了?”藍莺久在江湖,見識頗廣,自然也覺得理所應當,一雙眼睛透着純稚與無辜,“這有什麽的,男人還非要和女人在一起不成?主子和侯爺又不曾逼迫誰,也不曾打擾誰,這是他們倆的事,他們若是願意,那有何不可?”

容知許吶吶無言。

自從到王府以後,她接觸到那四四方方皇宮深宅之外的天地,而這些……與她熟知的禮儀教條經史子集有諸多不同。

“換個角度想。”藍莺簡單明了地舉例,“跟奚朝浥比,他們倆好多了吧?”

容知許:“……”

這麽一說。

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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