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綜藝2
綜藝2
錄完歌沒多久,就到了《與偶像交友》第二次直播現場。
沈朝聽後來才知道并不是全程都在直播,攝像師跟着他們的時間,有一半其實都是為了之後的剪輯精修版,直播只是噱頭。
這些合同上都标了,但沈朝聽沒看。而這期有了新變化。
“為了增加趣味性,今天我們不設置任何戶外樂趣任務,各位嘉賓只需要在休息區內進行個人活動,并抽出三小時用來觀看自己的直播并回答問題。素人嘉賓則可以随意串門,到了晚上,我們會做一個今日總結報告和一份送給新嘉賓的驚喜禮物。”
上一期的相處至少讓大家在表面上更熟絡了一些。周子博年齡最小,心性好玩:“打一天游戲也是可以的嗎?”
“今天節目組不限制嘉賓的任何活動,只要剛剛發布的任務。”
“好耶。”周子博歡呼一聲,“哥雙排雙排!”
導演輕咳:“提示一下,現在已經是直播了。”
周子博佯裝可憐兮兮:“大家不要誤會哦,是節目組發布的任務,我沒什麽能做的,只能打游戲了……”他把兩只手放在頰側握成拳,臉上的表情變成哀怨的哭訴,然後用語言描述出來,“oTATo。”
周子淵往後退了幾步和他拉開距離,嫌棄:“我情願被當網瘾少年,也不要和你一樣抽象。”
“哥哥……”周子博泫然欲泣,“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嗚嗚嗚……”
周子淵松一口氣:“太好了,我終于不用再帶菜雞上分了。”
“你敢!”周子博鎖喉,成功後心滿意足道,“你不答應我我就要告訴爸爸媽媽啦哥哥~”
“你好賤啊。”周子淵推他,“別用我的臉做這種表情。”
“那你也不能用我的臉讨厭我。”
“是你先OOC的。”周子淵用肘部怼他小腹,“哥哥我今天就替天行道。”
“周子博你再裝我呢!”周子博沖眼前的人大喊,然後兩人一致轉頭,看向自己的搭檔和各位嘉賓,“猜猜我是誰?”
惹到雙胞胎算是踢到鐵板了,性格極其相似的兩人,恐怕親爸親媽來了都難以認出。
“答案是沒有變啦。”周子博笑嘻嘻地放下胳膊,“我還是周子博,他還是我親愛的老哥周子淵。”
“怪不得今天穿一樣的衣服,原來是早就計劃好了。”吳鋅調侃,“節目組節目組,我們嘉賓上這節目可是受了不少驚吓,您瞧……”
“節目組是絕對不會接受不公正的壓迫的。”導演舉着個喇叭喊,“集合——”
嘉賓們紛紛坐好。
導演賤笑:“解散!”
為了方便大家聚集,導演組租了棟別墅以供集合時休息。領了帶有各自名字的門牌,進去之後把牌子放門口就可以防止有人誤進了。
沈朝聽和趙常在挑的二樓中間靠右的房間。
只在室內活動的話不需要攝像師工作,室內有攝像頭可以保證嘉賓的身影都被錄入其中。沈朝聽想,先把任務處理好吧。
“我也覺得這個好。”趙常在點點頭。他雖然拖延,但也喜歡把不喜歡的事快點結束,好讓之後都能眼不見心不煩。
沈朝聽在手機上打開直播間,又直接投屏到電視機上。兩人的形象清晰地浮現,沈朝聽下意識看向對應着角度的攝像頭。
『寶寶我們對視了!』
『他和我對視了他心裏有我他在意我他愛我他要和我結婚了我們有孩子了』
『好清澈的眼神……寶寶感覺你的紅血絲有點嚴重,是最近沒休息好嗎』
『朝聽眼睛下面也好青……』
『鐵鍋炖大鵝老子終于找到你了』
鐵鍋炖大鵝是趙常在的筆名。
『大鵝,什麽瓜能讓你放下更新???全勤不要了??』
『朝聽朝聽朝聽你湊過來咱倆親個嘴兒』
『朝聽最近上映的你主演的那個電影好意識流哇』
彈幕删得太快,沈朝聽一時間眼花缭亂。趙常在先開口:“就請就請,就沒稀罕過全勤。”
『小心編輯大人找上你』
趙常在一本正經:“聽不懂思密達~”
沈朝聽失笑。他也跟着回答剛才有印象的問題:“紅血絲和黑眼圈嗎?可能是最近比較忙,沒休息好,我會注意的,墨水們也要注意呀。”
“你們都去看《秦吉了》了呀。”沈朝聽一側臉頰出現刻意凹出來的酒窩,“我前段時間也和我的戀人一起去看了。”
趙常在聞言不禁側目看他一眼。他的表情淡若湖面,柔軟的笑意标準地橫在嘴角。
『???』
『朝聽你網戀奔現了?』
『他媽的誰吃那麽好……』
“是一個很可愛的小朋友。”沈朝聽慢慢地說,表情有種回憶過去的懷念,“特別乖。”
趙常在打了個寒噤。看上去那麽清冷的美人怎麽談戀愛變得那麽膩歪。
粉絲和他的思想很同步:
『天呢這個語氣……請用這個語氣在床上對我說dirty talk。。。』
『感覺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一閃而過……』
『37攝氏度的嘴怎麽能說出來對我而言零下37攝氏度的話!』
『好好親……嘿嘿……嘿嘿……』
不過出人意料的,這個官宣并沒有登上熱搜。不知道是人有心為之還是粉絲覺得應當圈地自萌進行祝福,畢竟現在熱搜榜上有名的是國家目前的人禍天災。不論怎樣,都省了沈朝聽一份心力。
順利輕易得不可思議。
“好了,來聊些別的吧。”沈朝聽柔柔地笑,“大家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寶寶感覺節目組待得還好嗎』
『寶寶你過來跟我嘴一個嘛(扭捏)』
『m蛀蟲szt,今天官宣就是想占用公共資源嗎』
『把女友粉當狗耍好玩嗎』
『樓上那幾個說你爹呢神經病啊』
『給自己設個性別女就真把自己當我們朝聽的寶寶了?惡臭男嫉妒我們朝聽有人喜歡心裏不平衡了』
『舉報了不謝』
『朝聽朝聽寶寶寶寶別看別看』
『是故意的惡評,沒關系的寶寶,我們都希望你能幸福』
沈朝聽搖搖頭,輕聲說:“沒關系的,你們不用擔心我。
“不用和他對罵啦,他們罵人的話很髒,你們聽了會傷心的。
“我們換個問題繼續問,好嘛?”
『好好好』
『感覺朝聽和趙常在小哥好搭,都是男鬼hhhh』
『趙常在小哥是怎麽想到要起鐵鍋炖大鵝這個名字的啊』
『朝聽朝聽,能在直播間唱歌嗎』
“小沈看上去确實很男鬼。”趙常在點點頭,“但我可不是啊,高中的時候我可是校籃球隊的,哎那皮膚倍兒健康,現在全是在家碼字給自己陰白了。”
沈朝聽歪歪頭,适時呲牙,陰森森的:“我會永遠纏着你……”
『寶寶我的好寶寶』
『不要露出你的小尖牙了寶寶……我的比你尖,你還沒咬到我的血我先吸上你的了嗚嗚』
『是怎麽能從這麽淩厲的丹鳳眼裏看出那麽圓潤的杏眼的感覺的……寶寶你的嘴唇有點白我親親親親親好紅了』
沈朝聽眼睜睜看各種虎狼之詞不見結束地刷,趙常在繼續回答問題:“嗐,當時我家正好去北方旅游了,別說鐵鍋炖大鵝,我第一個想用的叫小雞喝餅,後來覺得不太行,名字有點弱氣,然後一看菜單,哎,鐵鍋炖大鵝,這名字好,我要用,這就用上了。”
“不過說實在的,這倆菜都挺好吃,除了吃多了嘴巴有點幹巴,再配上啤酒,夏天的晚上……”趙常在做了個開啤酒瓶的動作。
『串臺了大鵝!你這說的是燒烤!』
趙常在滿不在乎:“都是夏天的晚上,管他燒烤大鵝,氛圍到了就行。”
“讓小沈唱歌是吧,多來幾個人嘛,多來幾個說不定就唱了。”
『朝聽寶寶朝聽寶寶!明天新歌就發行了,今天能唱唱新歌的片段嗎?』
“好啊。”沈朝聽清了清嗓子,哼唱,“溺于深潭的靜止濤波,無盡生命淹沒我。
“一程長短,難堪許多。
“這人間難得幾回暖春予我,
“只是一葉孤舟泛江波……”
『寶寶你之前沒告訴我這是首emo歌啊……』
『寶寶唱歌好投入。。嘴巴張張合合的好好親。。到底是誰吃那麽好。。。』
他唱得微微皺起眉頭,嗓音婉轉低回,像在絮語,又是悲泣:“尺素傳我相思,魚雁寄我苦澀。
“明月與燈火,照他滿懷冰雪綿延成詩作。
“只是難歸我……”
收住尾音,沈朝聽看回直播間:“好啦,剩下的部分大家等明天上架就能聽到了。感覺肯定比現在要好,畢竟還會有調音老師為我不夠完善的地方進行修補。”
『寶寶補藥傷感。。。』
『好聽好聽好聽』
『期待住啦!』
時間早就過了三個小時,趙常在用眼神暗示沈朝聽。
“該結束啦。”沈朝聽笑眯眯道別,“下次直播間再見。”
趙常在揮揮手:“那群大爺,拜拜,下次一定。”
沒等看見彈幕是怎麽刷新的,趙常在眼疾手快地把屏幕關掉。他喜歡窩在床上碼字,于是沈朝聽就順勢把椅子拉到落地窗前,坐在那裏閱讀。
一片歲月靜好。沈朝聽已經讀到《阿莉莎日記》那一部分,他的筆尖在“我是他與上帝之間唯一的障礙”上畫了一條橫線,又用框将它鎖住。
他還記得,你們要努力進窄門。
似乎是因為被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觀念沖擊,或者說更深的,它其實完全剖露了他內心深處的想法,總而言之,沈朝聽将書本合上了。
請不要松開我的手……他閉上眼睛,在心裏低聲喃喃。請不要松開我的手……
請在崎岖的小路上前行一陣吧……只是為了見我,也許那會值得,也許對你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請不要在有百合花的田野裏彎腰……請不要去尋求我們可以共同踏過的門……
我将撿起地上掉落的芬芳,目送你直到跨過那高高的門檻。
懇求你……懇求你……我在心裏快速地畫着十字。我不是基督教徒,我并不信仰任何一位神明。只是在這條道路上你必須要比我走得更遠,比我到達的地方更寬廣,比我看過的風景更多,用你的腳步丈量你生命的沉重,你将遇到為你落下吻手禮的智者。
然後跟随他,邁向你的另一次生命。
沈朝聽近乎焦慮地想着,他确定韓暮生能聽到他的心聲,即使隔着那樣遠的路徑。他确信只要自己想讓韓暮生聽到時,他便能聽到。這或許也是一種神的旨意,沈朝聽自己也不明白。
但他并不會聽到我的聲音,他只會感到有語言的力量讓他不得不做出也許和他以前的決策相反的選擇,就像——
沈朝聽打開手機,韓暮生适時給他發了消息:聽聽——接下來可能要缺席你的節目了TT
果然如此。沈朝聽松一口氣。
沈朝聽手指翻飛:沒事。是有什麽事情要忙嗎?記得注意身體健康,早些休息,一日三餐要規律。
韓暮生:好噠好噠!聽聽也是!
沈朝聽:小貓摸頭.jpg
早上八點在這裏集合,聽廢話聽半個多小時,再觀看三小時直播,還要休息一會兒,時間眨眼來到下午一點。
沈朝聽剛剛只是在閉目養神。他偏頭問道:“要下去吃午飯嗎?”
“好好好好好。”趙常在嘴皮子飛快,敲下不知道是不是文章的最後一個鍵,立刻從床上蹦起來,“飯!哈哈哈!”
到樓下,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分散地聚集在一起。沈朝聽拉住趙璐,悄聲:“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趙璐反問:“你不覺得兩個人待在房間裏太無聊了嗎?”
趙常在跑廚房看食材去了,留沈朝聽一個人跟這個問題大眼瞪小眼。
趙璐繼續說:“所以大家決定在一樓各玩各的。”
“當然,這個建議主要還是周子淵周子博那對雙胞胎,還有,”她努努嘴,示意沈朝聽去看吳鋅的搭檔,“……那位充滿活力的、熱情的男士提出的。”
“剛商量好沒十分鐘。”她安慰沈朝聽,“我們本來是決定半個小時之後你們再不來我們就去問問的。”
“小沈——中午吃番茄雞蛋面嗎?”趙常在站在廚房門口揮舞着食材。
“我可以的。你會做飯嗎?”沈朝聽回過去,“謝謝。”
“啊呀不客氣。我煮面可厲害了。”趙常在擺手,問客廳的其他人,“你們都吃過了嗎?”
趙璐的搭檔是一位看上去性格腼腆的軟妹,不過等她開口,沈朝聽就意識到應該稱呼她為硬妹:“吃過了大弟子!但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沈朝聽和趙璐兩個廚房小白,相視無奈一笑。
“周子淵和周子博的搭檔呢?”沈朝聽有些好奇地問。
“他倆和正主一樣,都是沉迷游戲的網瘾青年,平時也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然後這次雙胞胎親自下廚……”趙璐欲言又止,“搶着蹲廁所去了。”
“那雙胞胎怎麽沒有蹲廁所?”
“當然是因為我們已經吃習慣啦,嘻嘻。”周子博突然從他身後探出頭來,“朝聽哥背後将人小話,朝聽哥壞。”
“除非朝聽哥給我們一件東西……我們才會選擇原諒朝聽哥!”周子淵在一旁附和。
吳鋅的搭檔王澤笑眯眯地站在雙胞胎中間:“見者有份。”
三十六計,走為上。
沈朝聽和趙璐對視一眼,腳步一滑,趙璐自然旋身離開,沈朝聽從那個缺口飛奔到廚房。
雙胞胎異口同聲地怪叫:“朝聽哥,你是逃不掉的……嘻嘻!”
廚房裏趙常在和硬妹子李優一個在切菜,一個在等水開好把面條放進去。
見沈朝聽過來,趙常在一邊篤篤篤一邊說:“這兒只有挂面了,手擀面的話現在來不及做。
“剛剛李優跟我說了下面的事,從衆的話一會兒咱倆也得留這兒,你要是想上去的話我跟你一起。”
“大家在一起也好。”沈朝聽搖搖頭,“就在下面吧。”
把食材按照順序挨個倒進去,沈朝聽朝李優道謝。李優退出燃氣竈,把這方天地還給趙常在,關掉麥。沈朝聽和趙常在也跟着她一起關麥。
确保不會傳出去,李優小小聲和沈朝聽說:“外面真吵……煩死我了,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那麽想聚集在一起。”她解釋,“我是個網紅,公司給我包裝的是可塑性很強、古靈精怪的少女形象,所以剛剛在外面只是表現這個性格的形式之一,但沒人說少女可以随便生氣……”
李優嘆氣:“我們組正在吃飯的時候,他們突然就來了。”她語氣有點羨慕,“我要是能長成朝聽哥這樣,可能就能把這件事從源頭掐滅了。”
沈朝聽摸摸自己的臉,有些無奈。
“我第一次見到王澤也以為他是個老實人。”趙常在插嘴,“沒想到老實人只有看上去是老實的,腸子黢黑。”
“只有一二次元才會把它當萌點……!”李優莫名激動。
“懂,太懂了。”趙常在眼神肯定,“其他地方見着就是,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媽的,最煩壞心眼的人’?”
沈朝聽覺出不對勁來。他問:“他身上是有什麽事嗎?”
李優聲音壓得更低:“綜藝播放之後我在家看了,吳哥完成任務的時候氣得臉都要綠了,好在節目組還算有人性,沒逼着吳哥跟那誰一直做雙人活動,但必要的互動也少不了……”她欲言又止,“吳哥找他的時候他特意去了平時不常去的地方,說自己看了直播,發現吳哥任務難度很低所以特意為他準備了這份驚喜,害吳哥沒有線索就在大太陽下等了他三四個小時。
“淘寶活動也不積極,純逛街,有時候吳哥已經看到木盒了,他扭頭就招呼着去另一家店買冰飲。
“吳哥當時走一天臉色難看死了,人家都是曬紅了,他那是氣白了。不過後來倒是老實的主動幫吳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大家都很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吳哥粉絲,但節目組的濃度測試其實挺嚴格的。
“他好像還蠻有背景,反正我記得剛開播的時候他都被馬上熱搜了,之後又突然被撤下來。”
李優總結:“感覺再多出現幾次這種情況,節目組恐怕就要換人了。我記得咱們節目組沒有姓王的投資商。可能就是樂子人屬性的富家少爺來玩票。說實話,如果是在小說裏發生這種情節,我還能吃一口‘惡劣樂子人富少×穩重隐忍演員’,還得是年下。現實的話……”她搖搖頭,“看着就心梗。”
趙常在震撼地看着她:“你們同人女……”
李優義正詞嚴:“我都搞同人了讓讓我怎麽了!”
沈朝聽腦袋裏冒出一句話,他也說了出來:“四齋蒸油石粒。”
李優驚訝地捂住嘴。趙常在和沈朝聽沉默地對視着。
李優:“我不說話了……沈老師這句話太有殺傷力了。”
趙常在:“我也不說了……他居然能用這張臉說出這種話……”
李優:“其實蠢蠢的也挺可愛……哦不,是笨笨的。”
沈朝聽無奈一笑:“大家都是人,我不論長成什麽樣子,都是一個需要學習別人的人。”
“但小沈你長得實在是太不食人間煙火了。”面煮好了,趙常在關火,“終于能吃午飯了……烏拉!”
把麥重新弄好,三人默契的都沒有離開廚房。沈朝聽和趙常在是就在廚房開吃,李優則靠在料理臺前方近距離觀看吃播。
空調的冷風暢通無阻地抵達廚房,但耐不住剛煮好的面實在滾燙。沈朝聽的額頭開始凝聚出不知道是面的水蒸氣化的水珠還是汗水,從眉毛那裏路過,落在睫毛上。
他用力眨眼,試圖把水滴均勻地分開,好不至于阻擋視線。但效果不太明顯,反倒讓它變得像眼淚,整個人濕漉漉的。
沈朝聽不吝稱贊:“很好吃。”
趙常在得意:“那是,我和我朋友每次吃泡面都必須是我下廚。”
李優弱弱發聲:“我一直有個問題,話說,都吃速食泡面了,還特意去煮它幹嘛?”
沈朝聽搖搖頭。
看他們都在分享,他也跟着說:“……有些吃泡面的時候,我會直接啃面餅。”
他不覺得不加以合适的加工,食物吃起來就會奇怪。除了只能熟着吃才不會危害身體健康的食材——尤其是肉類,他或多或少都嘗過本身的味道。
有些人對看上去猶如豬食的菜品敬而遠之,沈朝聽嘗了一口發現忍一忍能填飽肚子就吃完了。
“原來真正的懶鬼就在我身邊。”趙常在似真似假地感嘆,“我和我朋友吃泡面大多是因為饞那口調料包的味兒了,所以才能專門去下廚。”
用好午餐,沈朝聽把碗放在洗碗機裏,又把料理臺周圍的水漬擦幹淨,終于不得不面對亂糟糟的外面的世界了。
倒也不是讨厭。沈朝聽微微蹙眉,只是他遵從自己的內心,一個人安靜地生活太久了,早已不習慣吵鬧的滋味。
出門看,現在的陣營泾渭分明。趙璐和吳鋅站在一起,雙胞胎圍着他倆的搭檔打游戲,王澤孤零零地坐在單人沙發上玩手機,時不時看吳鋅一眼。
“看到各位嘉賓這麽其樂融融的場面,我們導演組就放心了。”導演的大喇叭突然響起,“嘟嘟嘟——大家,該醒醒做任務了。
“首先,我們要給第一個完成觀看直播任務的小組一份節目組的特別禮物。”
一位蒙面員工急匆匆地上來,交給沈朝聽和趙常在一個摸簽盒。
“這份禮物就是,親手拆出晚上的驚喜~”
趙璐吐槽:“好讨打的波浪號。”
“當然,拆出驚喜的概率是有限的。”導演組繼續說,“如果抽到了正确的驚喜,那麽我們将提前宣布,并再準備一份驚喜,等到晚上揭曉。”
“我來抽吧。”沈朝聽說。趙常在點頭。
他随便摸了一張小紙條,打開閱讀:“歡迎新嘉賓。”
“看來沈老師中了我們的頭等獎。”導演那邊傳來人工鼓掌的背景音,“沒錯,我們今晚原本準備的驚喜是——”
“歡迎新嘉賓江涴和江洛!”
沈朝聽臉色一白。
“大家好啊。”江涴推開別墅大門,環視一圈後笑眯眯地打招呼,“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那個很出圈的臺詞‘你誰啊你,你配嗎’的源頭江涴~是三點水加上宛如初見的宛。”
她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在沈朝聽身上,令他如坐針氈。
江洛吭哧吭哧拖着兩個行李箱進來,從她背後冒出頭:“我是她弟江洛!”
“節目也是從開播追到現在,一進來果然沒犯臉盲。”江涴感慨,“嗯……單方面的老熟人?”
“姐,不然能不能先讓我把東西放進去,你擋路了。”江洛戳戳她的肩膀。
“就你小子話多。”江涴翻了個白眼,往裏面走了點。
江洛嘿嘿傻笑。
趙常在小聲議論:“姐控真要命。”
周子博不知道怎麽回事聽到了:“解控,什麽解控?趙哥你也打游戲嗎?”
王澤:“噗。”
“我和我弟給大家帶了見面禮。”江涴保持無懈可擊的笑容,“是從家鄉那邊帶來的特産,吃食為主,希望我們挑的能合大家口味。”
江洛應聲打開對應的行李箱。禮盒精美整齊地擺放在兩個28寸的大箱子裏,在燈光下閃着鐳射銀的美麗光澤。
周子博和李優異口同聲:“好漂亮的工藝……”
糟了,某些屬性暴露了。
“謝謝涴涴姐謝謝涴涴姐。”趙璐歡天喜地地打開一條縫往裏面看,“真的系啦~涴涴姐怎麽知道我喜歡吃什麽的啦。”
吳鋅接過自己那份禮盒:“辛苦江洛了。”
拿到手才知道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長條紋樣居然是鐳射碎玻璃,色彩斑斓的緞帶上摻雜着細閃的銀絲線。沈朝聽注意到右下角有每位嘉賓的名字。
“大家喜歡就好。”江涴道,“我有一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江洛視死如歸地捧哏:“姐你說!”
“那就是我們姐弟此次前來,還給大家帶來了可愛的任務卡。”江涴兩指夾住一張白色卡片,“不用抗議……拿到任務卡我就想起來直播間明明說節目組今天不會發布任務,扭頭一問導演,哦,原來我們是嘉賓,不屬于節目組。”
“感覺節目組把兩位江老師的禮物當成自己的籌碼之一了。”周子淵無奈。
李優雙手叉腰,圓圓的臉蛋上眼睛也瞪得大大圓圓的:“呔!灑家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江洛憤憤:“入錯虎穴被當虎子……”
江涴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些彰顯自己文盲的話。她開始念任務:“各位嘉賓好!既然你們現在已經見到了新嘉賓,那麽,請前往商業街為兩位購買一份禮物吧!PS:一組必有一位準備的禮物會在之後的游戲過程裏起到幫助哦~”
吳鋅問:“錢是節目組報銷嗎?”
導演組的喇叭響起:“如果各位嘉賓心疼節目組的話,我們其實也可以不報銷的。”
“沒想到節目組還有這麽偉大的夢想……”王澤笑着,話語倏轉,“當然是不可能了。”
“有門禁嗎?”趙常在問。
“晚上九點半,大家在一樓客廳集合。”
“保證完成任務!”
節目組集合的城市不比沈朝聽生活的地方,太陽烤得人身和心都要焦了。趙常在帶着沈朝聽東拐西拐,終于甩掉跟拍片刻,揚眉得意道:“以後結婚了可不要忘記給我單獨一桌啊。”
沈朝聽疑惑。
他環顧四周,心中漫上一個猜想:他來了……?
“還得留一個控場嘛。”趙常在拍拍沈朝聽的肩膀,語重心長,“那傻子正在往這兒趕,你別着急,有事手機聯系,盡量別太長時間。”說完,他溜離這個角落去找跟拍。
沈朝聽臉色難看。他怎麽這麽不聽話?這都要找來。但是不得不承認。沈朝聽想,雖然說得那麽好聽那麽道貌岸然,他心裏還是極為卑劣地期待韓暮生真的與他撒謊的祈禱相反,來到他面前。
“聽聽!”韓暮生站在巷口陽光灑落的地方,手中潔白的四瓣鮮花吐露甜膩的香氣。
就像現在這樣。
……是百合。
沈朝聽不喜歡百合花,濃郁的氣息帶來嗆意。他偏頭輕咳幾聲,等韓暮生從日光下走進他所處的陰影裏。
其實他還沒聞到味道,只是在大腦的模拟中提前記起了它的氣味。越走近氣味越明顯,他微笑着想接過這束濃烈的純潔的氣息。
韓暮生卻把胳膊往他相反的方向一收,沒讓他碰到。
“怎麽了嗎?”沈朝聽問。
韓暮生比他更疑惑:“咦?”
“聽聽,你不是最不喜歡百合花了嗎?”韓暮生解釋,“我買了只是覺得它看上去和你一樣純淨……并不是要送給你你不喜歡的花的意思。”
“聽聽,你又喜歡了嗎?可你的表情不是這麽說的。”
沈朝聽自知理虧,小聲:“我以為你是要送給我……”
“你不喜歡的話,随時都可以拒絕我。”韓暮生滿臉擔憂,語氣是不容拒絕的肯定,“是我送給你,不是你要讨好我。不喜歡就拒絕,我希望你收到禮物是快樂的。”
“好。”沈朝聽應下,然後轉移話題,“你怎麽來了?”
韓暮生看起來很得意的樣子:“聽聽你好好騙啊,我說不看就不看了,但能有什麽事比看你更重要呢?”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确實有一件。”
沈朝聽沒有反應。他知道關于個人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比別人更優先。
“那就是真實地見到你。”韓暮生笑眯眯地牽住沈朝聽的手,歡快的樣子讓人幻視他身後有尾巴在晃,“真實的見到與接觸,比隔着屏幕更讓我幸福。”
沈朝聽擡手揉了揉他眼下未褪的青色:“你最近很忙。”
“聽聽就是我八小時睡眠的壓縮片,抱一下就可以滿血複活了。”
沈朝聽湊近他,親親他的眼皮:“回去吧,好好休息。”
韓暮生眼神很興奮,卻還要扮演純情男大,快速環視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這裏才松一口氣:“犯規啦。”他抱怨,“犯規只為了趕我走QAQ……”
“不是這樣的。”沈朝聽在心裏嘆氣,決定放棄對他的說教,“你休息好了,我才能放心你和我在一起是幸福的。”
“如果連見我都要你壓榨自己的身體,那我和你之間的感情對你來說,除了拖累你,還能有什麽用呢?”
韓暮生對這點完全不贊同:“但我是因為你才會産生動力。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應該在實驗室裏泡着,我不會看見現在這樣的風景,也不會看見有人因為我的到來快樂。
“我會在做實驗時集中精力,結束後猶如過江的泥菩薩一樣化在水裏,變成無法被拼起來的泥。沒有好的宣洩渠道,下一次我會拼盡全力把自己變成開始的樣子,但泥菩薩的爛手不能把自己複原的一模一樣。”
他認真地說:“有你在我身邊,我知道實驗結束後會有人等着我,期待讓泥菩薩被撐得滿滿的,即使依舊遇水就化,形狀的輪廓卻還在,我只需要你幫我把泥敷上去,就又和之前一樣了。”
沈朝聽似懂非懂。
沒人跟他說過這些,宋明莘也還沒注意到。不同的身份帶來的感受的确不一樣,愛人和家人注意的地方有時會有細微差別。
但都有愛。
沈朝聽眼中不免漫上細碎的笑意。他抱住眼前這個還想再說些什麽的男生,把頭埋在頸窩處,感受夏日高溫給皮膚添上的那一抹熱度。
韓暮生僵硬了一下,慢慢用手輕輕拍他的背。青年身形瘦削,滾燙的掌心覆蓋在薄薄的衣料上時第一反應是微涼的觸感,然後就摸到嶙峋的瘦骨。
“……好瘦啊聽聽……”韓暮生沒話找話,也真是心疼,“要多吃一點呀。”
“總說要我照顧好自己,你看起來也不像把自己照顧好了的樣子。”
沈朝聽悶悶地反駁,像小孩子撒嬌:“我能做的時候都做過。”
“嗯,聽聽最棒了。”韓暮生把花束扔在地上,小心地,用力但不禁锢地雙手環抱住他,“這麽棒的聽聽好招人喜歡。”
沈朝聽聞言沉默半晌。
“不用招人喜歡。”他突然說,依賴地蹭了蹭韓暮生的頸側,“你會喜歡就好。”
韓暮生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人……
沈朝聽稍稍用力,掙紮出來:“我該回去了。”
“我還有一個禮物。”韓暮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前幾天看到了這條手鏈,感覺很适合你。”
銀白色細長的鏈子,音符作為大的環扣,最醒目的裝飾是弧度被做成月亮形狀的希臘字母Ω。柔軟的華光閃過,月亮是歐泊石切割成的。
沈朝聽想自己戴,看見韓暮生的眼神後又把手鏈和自己的手腕都遞給他。
手腕那裏似乎更加敏感。沈朝聽感受指腹的溫度偶爾擦過,卻幻想他常常用粗糙的指肚摩挲疤痕。它們都已經消失了,但沈朝聽還記得。
韓暮生滿意地扣上,擡起沈朝聽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他嘴唇有些幹燥起皮,落在皮膚上,異樣感很重。
“好了。”
沈朝聽回神,兩人又抱了一會兒才分開。
沈朝聽找到趙常在的時候,趙常在就在不遠處一家紀念店消磨時間。不過倒還真被他找到一款禮物。白瓷做的招財貓雙眼靈動,爪子一上一下招呼客人快些前來。
見沈朝聽終于來了,趙常在和招財貓同款招手:“這裏這裏!”等沈朝聽走近,他看着沈朝聽手腕上多出來的手鏈,擠了擠眼。
沈朝聽有些不自然地把視線落在招財貓身上:“你挑好了嗎?”
趙常在沒繼續逗他:“想買這個,不過還是先看看吧。這裏有你覺得合适的嗎?”
沈朝聽環顧一圈,搖搖頭:“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能否為接下來的任務帶來助益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和趙常在一樣,都講究眼緣。不過他還要多一條,因為私交不錯,對兩人的喜好還算有所了解。
趙常在只是挑好了一份禮物,還差江涴的沒準備。他也有些愁,看着街上琳琅滿目的商品嘆氣。
沈朝聽安慰:“一視同仁的人的禮物,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我不是擔心這個。”趙常在說,“我就是想起來我親愛的好兄弟要過生日了,剛在節目組被挑禮物這件事暴打,出去還要被暴打,有點悲從中來。”
沈朝聽豎起耳朵,默默記下:“生日?”
趙常在隐秘地、得意地翹起嘴角,飛快掩飾語氣裏的笑意:“ken……”他發出一串奇怪的音節,“下下周二就生日了。”
八月十五。沈朝聽悄悄看眼手機日歷,記下這個日子。
趙常在嘎嘎樂:“說到這個,他生日其實每次都不是他本來的日子,當時叔叔不知道怎麽回事,登記的時候硬是把農歷八月十五變成公歷八月十五,每回都有人在九月份對他說生日快樂。
“小時候我也是,當時我和家裏人出去旅游了,回來後學上一半找他要生日蛋糕,然後發現蛋糕沒有,我還被他誤解成一點也不在乎他,生日當天甚至沒給他買禮物。他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生日就是大家總給他送祝福的那個。
“後來我和他就知道了,但還是習慣按陽歷過,因為上學的時候同學太多了,放假都抵擋不了他們的熱情,不如直接在人最少的時候把事情辦完。”
話音落地,沈朝聽也拐進又一家店裏。他目光掃過商品:“很特別的選擇。”
“他對孤獨的耐受很好,并不害怕獨身。”趙常在說。
沈朝聽取下小浣熊腰枕,捏捏它的臉頰感受柔軟程度。
趙常在點到為止,也就不再說。他跟着在這家店晃悠,看到一只玄鳳鹦鹉石膏。
沈朝聽看到他的選擇,笑:“倒是給兩位江老師湊了個動物姐弟。”
“江涴老師看上去沒有玄鳳那麽吵。”
沈朝聽不置可否:“鳥類總是愛俏。”
“噗。”趙常在笑出聲。他最後還是把玄鳳石膏買了,還有先前的招財貓,都裝在漂亮的盒子裏,然後罩一個手提袋。
沈朝聽也帶走了腰枕,兩人還差一份禮物,時間也已經到下午五點半。
“一會兒是回去做晚飯還是在外面吃?”
“在外面吃吧。大家到時候恐怕要錯開來吃,倒不如趁着在外面的時間一勞永逸。”
兩人先去了飯館。現在用餐的人還不算多,座位基本都空着。趙常在點了一份蓋澆飯,沈朝聽看着菜單,點的馄饨。
“還差一個禮物,你想好是什麽了嗎?”
“我比較傾向送成陸市的市花。”沈朝聽道,“我記得涴涴姐以前說過,她喜歡收集各個地方的鮮花。”
“成陸市市花是什麽?”
沈朝聽的表情一言難盡起來:“它……不太容易在花店裏買到。”
“嗯?”
“荊芥,俗名貓薄荷。”
“……”趙常在咽下最後一口餃子,“小沈,咱們換一個吧。”
“我也在想。”沈朝聽有些憂愁地用手托住下巴,手鏈在室內燈光的照耀下流露出潤澤的光,“另外的,似乎就沒有比較有意義的花束了。”
“咱們的任務方向本來就是錯的,還在意一束花的意義幹什麽。”趙常在大大咧咧,“是你想送的,那對收到禮物的人來說就有意義。”
這對朋友的看法倒是都挺有意思。沈朝聽想起先前在小巷子裏和韓暮生的對話。
“你說得對。”沈朝聽點點頭,将碗筷朝桌內推了一段距離,他也吃好了,“我們再去花店看看吧。”
沈朝聽難得送禮,幾次三番都選擇鮮花。芳香油的氣息并不能使他凝神,他只是覺得路邊的一朵野花就能讓他在意的人開心——這件事是有先例的,宋明莘很欣喜地就收下了那朵以後會變成蒲公英的黃色小花。楊柏接過他幫楊儀昕買的康乃馨,鄭重地收了下來。江涴很喜歡那束香槟玫瑰。即使越到後來就越擁有其他含義或者鄭重,但人的眼神并不會欺騙他——然後保留了只要面對在意的人,在對方花粉不過敏的情況下,首選都會是鮮花。
她們沒有明說是因為喜歡沈朝聽所以會喜歡他送過來的東西,宋明莘尚且年輕沒照顧過人,不明白他這種人需要任何時候的肯定的準确的反饋;楊柏認為那是楊儀昕的禮物;江涴擔心沈朝聽不需要她再多此一舉,從來沒有說過。
沒有人向他表達奇怪,送花是一件很尋常的事。送花的目的,就是至少要讓雙方看上去都心情愉快。
沈朝聽臉頰輕輕貼在微涼滑軟的花瓣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華燈初上。
到別墅的時候時間快八點,人基本上到齊了,還差周子博的搭檔沒來。沈朝聽多看了幾眼周子博的方向,他記得那個搭檔,有些不善言辭,站在兄弟倆之間像一株局促的含羞草。對比之下,周子淵的搭檔更像是合歡,看上去腼腆羞澀,熟了之後就會很開朗。
到底不是自己的搭檔不在,沈朝聽微微皺眉,視線轉移,落在電視機的方向。
晚八點黃金檔,現在正在播的劇是江洛參演男三號的《金鳳蝶》,古裝劇。
他瞟了下,沒見江洛出場,于是先跑到樓上找姐弟倆的房間。以防萬一,他把麥掐了。
他順手幫趙常在也把禮物帶過去,好在這四個東西都不是很重。歡聲笑語傳不到門內,姐弟正在生氣。
“你不要總覺得是別人有錯行不行?我真挺不能理解你的江涴,你不想讓我碰就直說呗,你說了難道我還能再靠近那嗎?”
“那你是沒長眼睛嗎,看着東西就在那裏還往上面撞,非得等東西壞了再說‘我不是故意的’,好,你把東西弄壞了不是故意的,我放那就是有意要你弄壞的?”
沈朝聽聽明白了,他們正在為地上的殘骸争論。
掐麥果然是正确的。他無聲嘆氣,輕手輕腳地把禮物放在桌子上。只是不論他動靜如何微小,碩大的花束都實在顯眼。有他打岔,氣氛也沒開始那麽劍拔弩張,就是兩個人都只跟沈朝聽說話。
不過這樣的争吵也輕松了他。如果沒有勸解做引子,他恐怕還不敢推門進來。
江涴那天發消息後,他就沒再回複了。他不想再和江涴有牽扯。他害怕。
回過神來,江涴:“你說怎麽能有人笨成這樣,幹什麽都覺得是無意之失,那殺人了是不是也能說‘這刀子是他給我的啊’?”
沈朝聽:“嗯……”
江洛:“你說怎麽能有人那麽蠻不講理,歉也道了,東西也說照價賠償,最後還覺得全世界她最可憐最倒黴什麽都比不上原裝,那我能怎麽辦啊?”
沈朝聽:“唔……”
兩方都沒想得到沈朝聽的回答,聽到對方的問題後開始新一輪攻擊。
江涴:“你能誠心誠意地道歉然後現在立刻馬上賠我并且給我充足的情緒價值啊你蠢到這都學不會嗎!”
江洛:“你是不是太有點胡攪蠻纏了,我一時沒看見就能決定我幹什麽都是錯的故意的嗎,你非得揪着我唯一一次故意的說到現在嗎?”
江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難道覺得江山易改本性也易移嗎?”
江洛:“姐姐我求你了到底哪裏的情緒價值沒到位啊?”
江涴不說話,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重要的東西突然損毀,換誰都要傷心幾分。況且他們是親人,因此期待被加倍安撫的情緒更加強烈。沈朝聽有些羨慕這樣的狀态,不過他并不喜歡随之而來的争吵。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也許該盡一份力。
但是怎麽進行啊?他表情苦惱。江涴不想看見讓自己生氣的人,正好扭頭轉向他的方向,看他比自己還愁,忍不住笑出來:“怎麽了,朝聽?”
“沒什麽。”沈朝聽搖頭,“只是想安撫你們,但沒找到方法。”
“沒什麽大事。”江涴說,“只是這些天江洛太不聽話了,忍不住就想跟他吵一架。”
江洛不高興地嘟囔:“每次和男朋友生氣了都要找我吵架,是他不重視你的禮物,你卻要怪我碰碎了東西。”
沈朝聽終于找到話題可說:“涴涴姐談戀愛啦?”
“嗯,圈外人士,搞計算機的。”江涴解釋,“兩周前送了他一塊新手表,沒出意外,昨天我和他見面,看時間的時候發現表面碎了。”她輕描淡寫,完全看不出剛才的怒火。
“她覺得那男的不重視她……頭天送的禮物隔天就壞,不只是不在乎,可能還有故意的。”江洛抱怨,“要我說,這種狀态就該分手,何必還跟他繼續談下去。江涴戀愛腦死性不改,非要自己窩囊地大發雷霆。窩裏橫全橫我身上了,精神補償費也沒有一點。”
“怎麽說你姐姐呢。”江涴瞪他,“感情上的事就這樣……朝聽你呢,最近談的感覺還好嗎?”
沈朝聽抿了抿嘴,難得緊張。他局促地伸出左手,給江涴看他手腕:“這是……他送給我的。”
雖然擔心江涴那邊出現變故,自己的幸福會不會讓她難過,但為了幫助自己男朋友在自己友人這邊樹立一個好的形象,他還是說:“今天下午見面給的。我搭檔是他朋友……他突然來了。”
“肯為你用心就好。”江涴欣慰地拍拍他的手背,把他的手還回去,叮囑,“一定不要吃虧,吃虧了就來找你姐,你姐談了那麽多場戀愛,報複男人的手段還是學會了不少的。”
沈朝聽乖乖點頭:“好。”
江涴捏了捏他臉頰的軟肉,心情明顯好了很多。她大發慈悲:“你下去吧,大家的禮物基本都來了,我和江洛也拆開看看了。”
沈朝聽覺得她情緒變得好快,顯得先前的生氣有點假。但他疑惑地任眼神在姐弟倆繞了幾圈,沒發現什麽異常。
“你說朝聽哥能聽進去嗎。”沈朝聽走後江洛發愁,“為了鋪墊我演得那麽賣力,結果他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吧你就讓他走了。”
江涴瞪他:“不然呢?你覺得屁股坐熱了他就都能記住了?他最怕吵架,咱們吵那麽兇肯定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後面這些話自然而然也能跟着一起記住。得循序漸進慢慢地來。”
“你說得對。”江洛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點頭。然後樂颠颠地跑去拆禮物。
到了下面,周子博的搭檔林墨還是沒來。在上面待的時間太久,電視劇今日份的第二集都已經播出了。集合時間很快就要截止,沈朝聽有心想關心,但沒有理由。
趙常在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薯片一邊看劇,感受到旁邊有人坐下,他扭頭一看,沈朝聽愁眉苦臉。
“怎麽了?”他小聲問。
“我總覺得今天會有意外。”沈朝聽不安道,“林墨,就是周子博的搭檔,他還沒回來。”
“九點半再不回來,節目組肯定會找,你放寬心。”趙常在安慰。
沈朝聽當然知道節目組不會放任不管。他手握成拳,但就是下意識會覺得這件事……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節目組剛剛接到林墨老師的電話,但是對面并沒有傳來林墨老師的聲音。節目組已經報警,請各位嘉賓稍安勿躁,今晚計劃取消,節目暫停錄制,剩下內容擇日繼續。”
這條消息循環播放了三遍,之後就是節目組工作人員敲響別墅大門。
知道這不是劇本,如果是的話節目組就該說讓嘉賓親自去尋找了。沈朝聽按照吩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
“有點感慨,沒想到這期是以這樣的形式結束的。”站在門口等車,趙常在話音輕得像風。
“希望能逢兇化吉。”沈朝聽說。然後兩人便陷入沉默。
失蹤,這是第一次發生在在場所有人身邊的事。
楊柏的電話打過來,沈朝聽打起精神應付。通知欄消息沒斷過,等他看過去,Letter的消息已經99+了。在最上面的是韓暮生,他回到家沒多久,剛做好晚飯準備開吃就看到直播間的這條消息,急得仿佛下一個遭殃的就會是沈朝聽和趙常在。
“好好休息。”在房間門前分別的時候沈朝聽說,“不要想太多,沒關系的。”
趙常在點頭:“你也是。”
直覺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沈朝聽沒在乎身上髒不髒,直接趴倒在床上。清醒的時候帶來恐懼,不清醒的時候帶來絕望,總歸要與負面狀态有關。
也許我将在所行之路上獲取助益,也許我将在其上踩到荊棘。總之,刀劍的開刃勢必要探出地面,在日光冷冷的照耀下為天空帶來安息。
遠離那些聞名遐迩的墳墓。遠離松樹和柏樹。遠離冰冷的石碑。遠離不合時宜的煙花,它在晴朗的白雲下拼出橙紅色。
向孤獨的棺椁走去,走到更典雅稱呼的靈柩那裏去。走到名為天涯海角的世界,那裏只有一個死人的軀殼。
我走進去,我便與他一體。我的心奏起葬禮進行曲,雨聲是更美的諧調。宛如聲音低啞的鼓。
在此地長眠,恰是在新世界沉睡。假設這是一場獻祭,又能拯救多少人?
願你們在庇佑下得以生長,倘若擁有死亡的意志,也請走向護佑的道路。
……
沈朝聽難得睡到十一點。
關于林墨的蹤跡,警方還在尋找,勉強算有了些眉目。趙常在早上九點就離開了酒店,還和沈朝聽報了平安。沈朝聽躺在床上,環境安寧得有如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惬意地閉上眼,又突然睜開。他想他記得為什麽對于他的事情,敘述是一件那麽難的事。
一切故事都和別人相關,而他最擅長的是躲起來。
實在無法忍受,他起身訂了回程的票。故事的推進需要人的參與。沈朝聽微笑着對前臺說道:“你好,我需要辦理退房。”
前臺小姐業務熟練:“好了。”
“麻煩你了,謝謝。”沈朝聽将門卡推過去,蒼白的手指在黑瓷上顯得像一塊冰。
酒店離高鐵不算遠,因此當沈朝聽步行抵達的時候,列車還有半個小時才能抵達。
略顯疏散的人群裏基本上不會有人注意到戴着黑色口罩和兜帽的青年是否會是個知名人物,尤其是在他一坐在候車座椅上就戴好純黑眼罩的情況下。
耳機裏沒有播放歌曲,沈朝聽在腦子裏回憶聽過的旋律。他想起來今天是新歌上架的日子,不知道是否會有人喜歡。掀開眼罩,音樂軟件上排名前幾的評論在歌曲裏摳出積極向上的意味。他輕輕勾了勾嘴角,莫名顯得嘲諷,但不知道是針對誰,也許只是漫無目的的一個笑。
甫一出站,沈朝聽就看到粉絲聚集在門口。他皺了皺眉,還是走了出去。
一站在粉絲面前,他的偶像包袱就變得很重:“請回去吧。”他輕聲說,“大家要優先自己的生活呀。”
“寶寶!吓死我了昨天還好你沒走那條街嗚嗚。”
什麽街?沈朝聽沒關注林墨那邊的情況,默默記下這條信息。
“我們馬上就走!就是想來看你一眼啦。”
“路上要注意安全呀。”
“我該回家了。”沈朝聽準備定位到公司,“希望耳朵們今天一天都幸運并且幸福。”
“崽崽你也是!”
沈朝聽耳朵一麻,坐進出租車。
他打開Around,熱搜榜上林墨的位置靠前。林墨走過的那條街……沈朝聽劃了劃,找到了。是他和趙常在分開的時候,韓暮生走向他的那條路。
原本對這件事毫無感覺,現在沈朝聽後知後覺産生恐慌。如果男生當時晚到……或者他們晚點出發,韓暮生都有可能遇到那群人。
而怎麽才能讓危險撤離?
就和他最開始認為的那樣,都該遠離他。
……又想偏了。停止現在的思考。
林墨先生所遭遇的這一切,我深表痛惜。
相信警方一定能為這起案件取得我們所期盼的結果。
即使最終無法讓人滿意,也盡力而為了。
希望林墨先生早日回來。
沈朝聽頹然阖上雙眸,不再看手機。
一進門就是女演員“你以為你能做什麽嗎”的聲音,韓暮生對這種無聊的降智戀愛劇沒有任何正面反饋,甚至還翻了個白眼。
看電視劇看得正起勁的韓母打了個哈欠:“回來了。”
韓暮生苦口婆心:“媽,這種電視劇一點實操價值都沒有,你別被騙了……”
韓母一個抱枕扔過去,韓暮生敏捷地閃身躲過。
“好吧。”他撿起抱枕拍拍灰塵,站在原地自言自語,“其實是我發現它沒什麽用并且會誤導別人……您一天到晚坐在電視機跟前看,也不知道高三的時候管我的那勁兒去哪了。”
“你高三那會兒我當然是戴耳機看或者出去看了。”韓母對他這套理論嗤之以鼻,“你當誰都要和你一起吃苦?還有,在你對象那裏吃癟了?”
韓暮生無語:“只是針對正常人的生活對藝術加工的東西進行評價而已,您盼着我點好吧。”
韓玉槊出聲:“已經很盼着了。你就是覺得不公平,沒享受到所以就開始指責別人。”
韓暮生不惱,語氣平靜:“沒辦法,我畢竟不能把電視關掉,只能打打嘴炮。”
韓玉槊懶得和他掰扯責任義務與自我自由,她更關心別的:“和你男朋友怎麽樣了?”
韓暮生:“維持最開始的發展趨勢……我對他産生其他情感,但我不知道他對我的态度是否有所變化。”
“怎麽說?”
韓暮生坦然:“我喜歡他,但我看不出來他喜不喜歡我。”
韓玉槊有些懷疑:“你怎麽知道他和你在一起是為了某個目的?”
韓暮生難得不太好意思。
“很快就要到第十年了,他那種性格的人,往往會在某些特定的時間對某個事情産生一種偏執的觀點,所以我推測他會這樣順勢應下來。”
“但那也只是你的推測。”
韓暮生嘆氣:“姐,你看到我和他之間的相處就知道了。最真實的一次還是在他上次進醫院的時候,我才得以窺到一點。”
韓玉槊表情嫌棄,韓母也把電視劇暫停,看他。
“怎麽都看着我?”
韓母緊緊皺眉:“我不知道你和玉槊之間在打什麽啞謎,你又有什麽計劃,總之,你不要做出任何傷害對方的事。”
韓暮生無奈地舉起雙手,投降狀:“媽,你看我很像法外狂徒嗎?”
韓母不搭理他。
“好吧。”韓暮生說,“我不會做任何不好的事,也不會玩弄他的感情,更不會在對一切都不确定的時候做出因情感模糊而會讓別人痛苦的決定。”他頓了頓,補充,“我對他的确是真心的。”
韓母懷疑。
韓暮生這次的确傷心了:“如果連你們都這樣覺得的話,沈朝聽是一定不會覺得我喜歡他的。這樣一分析,就更可以看出他其實不喜歡我了。”
韓玉槊啞然,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韓暮生重整士氣:“姐,一個任務。”
“什麽?”
“下一次,在你下一次評估到我的時候,再問我這樣的問題一次。”
“為什麽要我問你?”
“綜合評估意見。”韓暮生笑着,“我希望能給他帶來純一的感情。”
韓玉槊看着他,打了個響指。
噼啦。
玻璃杯落在地上的聲音很清脆,沈朝聽睜開眼,意識到是自己把昨晚放在床頭的水杯碰到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