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用什麽報答痛苦?

用什麽報答痛苦?

用餐結束,沈朝聽和巧巧告別。他覺得這一次就是永別了——至少很遠——不過他從未想過去向當事人求證。他覺得那是一件顯得自己地位低下令人變得掉價的、自作多情的舉動。

他伸出手整理小姑娘的衣領,通過交談吸引小姑娘四處亂飄的視線。然後他微微一笑,直起身沖楊柏說:“白白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楊柏有心留他一起,又惦記他身上的傷,只叮囑不要忘記去醫院。

“三天兩頭去醫院也是真有你的。”楊柏抱怨,“腳上的傷還沒好就又進去。”

沈朝聽點點頭應下,突然問:“白白姐,失蹤的嘉賓現在有消息了嗎?”

“暫時還沒有。”楊柏搖頭,寬解他,“別太在意,不是你的問題。警方早就介入調查了,我們只要等消息就好。”

沈朝聽失笑:“我倒還沒有到八竿子打不着的責任都往身上攬的程度。”他頓了頓,說,“白白姐,接下來我可能會斷聯,你不用擔心,有消息我會和你說。”

楊柏身高比沈朝聽矮不少,因此即使他已經很努力地低頭駝背,還是需要她稍稍仰頭才能對上他的視線。

楊柏說:“好。姐相信你。”

沈朝聽嘴角漫上笑意:“好。我不會辜負姐的信任。”

直到視線裏楊柏牽着女兒行走的身形消失不見,沈朝聽才放松下緊繃的腰背,佝偻像烏龜殼的弧度。

他要回家一趟,再開車回家一趟。

在沈朝聽準備去那座村莊的時候,韓暮生早就抵達那裏并找到了被村民打掩護已死亡的他的養父母。

手機上幫忙監視沈朝聽動靜的人給他發來消息,韓暮生看了一眼,感慨天賜良緣。

他和沈朝聽也算是一種雙向掉馬,只要沒有人主動戳穿,就可以暫時保證都不知道的平衡。現在他變成了意外,不知道沈朝聽打算怎麽做。

不管怎麽樣,他是不會離開的。

男人和女人相貌平平,多年來的勞作讓他們臉上的皺紋無所遁形。他們過得還不錯,或者說這一整個村子裏的人過得都還不錯。畢竟有一條完整的産業鏈,不然也支撐不了好賭的惡習。

與其說這裏是村莊,不如說是百花齊放的小鎮,各種風格的建築都有,但這些建築風格都以居所為主。有學校,有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很久沒人來的居委會,其餘的……在韓暮生的觀察裏,暫時還沒發現其他作用的樓房。

現在過得好不代表以前過得好,或者更可以說,現在和以前都過得好,不代表願意讓某個人過得好。

沈家有年代感的漂亮的房子看起來就花了不少錢,不知道裏面有多少是用以前的沈朝聽、小沈迎賺來的。

也許有幸見過它真貌的沈迎死氣沉沉的眼睛也會冒出贊美的驚嘆,很快他就不能肖想這用他的賣命錢買來的房子,再次跌跌撞撞地進入籌碼的世界,被迫受到概率的蠱惑,在可憐的機會裏左支右绌。

韓暮生越想越氣,氣得也不再維持哪怕是推測也要在沈朝聽面前扮演出的傻白甜形象,從為了裝逼帶來的老板椅上起來,狠狠地踹了被綁起來的兩人一腳,把兩人踹得姿勢歪到一邊,厲聲:“把你們知道的和沈朝聽相關的所有說出來!”

男人被這一腳踹到胃,向前一撲把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胃酸正在處理的食物一股腦湧出,渾濁的臭味讓韓暮生慶幸好在自己是從後背踹的。女人這些年來似乎在為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忏悔,即使她忏悔這麽多年都沒有揭露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事情,每餐都吃得很少,倒是免了韓暮生雙重的氣味沖擊。

他們還不習慣沈朝聽這個名字,甚至沈迎其實也不熟練,以前大多随便喊他,小賤種,蠢貨,賠錢玩意兒。

女人小心翼翼地問:“是沈迎……得罪您了嗎?”

男人立刻跟着說:“我們可跟他不熟啊!小白眼狼早八百輩子就他媽離開我們家了,見錢眼開的蠢貨跟着個臭娘們跑了,想跟人家當小白臉,現在連我們都不認了!”

“再讓我聽見你罵他一句試試!”韓暮生不耐煩道,“要你們說你們就說!知道多少說多少,哪來那麽多屁話!”

他全然卸去在沈朝聽面前呆萌大狗的模樣,張揚跋扈幾個字非常清晰地被安在此刻的他的身上。

“我們都說,我們都說……”女人悄悄拽了拽男人背後的衣服,男人也意識到面前的人恐怕不是沈朝聽的仇家,賠笑說,“哎好,我不放屁了,我家娘們會說,她來說。”

女人刻意壓低的輕柔嗓音故作婉轉,但先前被吓哭吓得聲嘶力竭嚎叫的後遺症還沒消退,沙啞的吐字讓她自己都不耐而惶恐地皺起了眉。

“嗓子裏面卡的什麽?張嘴說人話!”

女人繼續說:“當時是在夏天,他奶出門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嬰兒,我和我家男人在一起也六七年了,一直沒有個孩子,他奶就想,要不然把這個孩子抱回家,給我們養着。

“沈迎當時長得可愛,我和我男人都喜歡,每天更賣力地幹活,生怕養不起這麽精致的孩……”

一抹冰冷的觸感抵在她的腦側。女人住了嘴。

韓暮生陰恻恻:“再多說一句屁話,我保證你別想再看到今天的太陽。”

“把他倆關起來。”他懶懶地吩咐,“再找其他知情人。”

“是!”被吩咐的人立刻去處理他下達的任務。韓暮生掏出手機,在自己和沈朝聽的聊天頁面徘徊許久,遲遲落不下想說的話。

這個地方的信號早在他剛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屏蔽,任何人都無法向外傳遞信息,只有他自己的手機,特意留了信號,但沒有一條消息。

已經很久沒有沈朝聽的消息了,他想。他知道沈朝聽做了什麽,照顧他那個經紀人的女兒,抱着她,笑容甜膩得讓他嫉妒。他還和他的經紀人吃了飯。這些他都沒聽沈朝聽和他提過。準确來說,他沒有看見沈朝聽和他發任何消息。自從沈朝聽腳傷之後。

他刻意忽略了昨天上午沈朝聽才從他家裏離開的事情。

韓暮生不禁咬牙。他有些委屈地想,是你先告訴我真相的。

你先招惹我的,為什麽又要抽離?

只要你不離開我,什麽樣子我當然都會愛你。

同時一起上來的還有心疼。沈朝聽的成長經歷,從他知道的信息裏已經能拼湊出個大概。他只是想知道能不能讓沈朝聽感受到一絲溫暖……在痛苦的日子裏生活那麽久,一點溫暖都沒感受到卻還能長成那副純白的樣子,他不敢相信沈朝聽的內心會有多麽壓抑。

“請給我一個幫助你的機會……”他喃喃。

寶寶:用過午餐了嗎?

韓暮生立刻陰轉多雲,也來不及去管新來的別的人,一個勁兒給沈朝聽打字發消息。他戳屏幕的動作太急切,讓有些人以為自己也可以傳遞信息了,于是悄悄掏出手機,準備發給某個接頭人。

韓暮生笑眯眯地擡頭,露出虎牙:“讓我猜猜看,叔叔是準備做什麽呢?”

沈朝聽最近的猜測就是那裏的拐賣計劃又降低了條件,也可以說,增大了膽量。

不管是不是真相,僅憑前段時間到他老板公司樓下鬧事這件事,他都要回去一趟。

而且,他撫了撫胸口,莫名的追逐感讓他想到一定要過去,即使按照計劃,那群人很快就可以被徹底一網打盡,他過去甚至可能會造成不良影響。

但這種直覺實在焦急,幾乎是在逼迫沈朝聽回去。等他到了目的地,他就知道這究竟是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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