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鸠兒大鬧 小孩兒丢了，大人急了
第14章 小鸠兒大鬧 小孩兒丢了，大人急了。……
上回說到，郭順娘和薛棉香說了一頓慧娥的閑話，順娘也開始惱起慧娥的為人，回到娘家，對父親說了慧娥的壞話，叮囑她爹，斷斷不能收小鸠兒那個學生。
慧娥這邊還一日一日苦心盤算，湊錢讓小鸠兒念書呢，把新摘下的頭茬棉花，棉花又白，也不潮濕，都是上等的，慧娥一頓都賣了出去，這才湊出些錢來。
也就剛過了八月十五，慧娥給小鸠兒做的新衣新帽，拉着他往郭秀才家裏送。這小鸠兒自然是一萬個不願意。慧娥拉着他，像拉着剛上套的小牛一樣，一路上不知多麽費勁了，拽着他的手，他身子往後仰，腳下啃着地，拉一下子，哼哼唧唧的。
慧娥說道：“你就淘死勁了！我叫你認識兩字兒，也不用你一天天熬着當官哩！好好兒走道兒，你看我一撒手，不摔你個仰八叉。”
小鸠兒也是吭哧吭哧撅着嘴，心裏說不清多麽恨慧娥了。
可巧，去了人家郭秀才家裏，人家不收小鸠兒。慧娥都把那肚子裏的好話想了遍，說都說幹了，還能說過人家秀才呢？郭秀才受了順娘的囑托，死活不收小鸠兒了。
慧娥氣呼呼又和小鸠兒回了家。回到家裏，宋高正在院裏打芝麻，見母子兩人一塊兒回來了，見慧娥灰頭土臉的，問道：“耶！怎麽你倆又回來了？不是送他上學麽？”
慧娥說道：“別提了，人家說不收咱們小鸠兒哩。”
宋高說道：“喝！我還是頭次聽說哩，為啥不收唻？”
慧娥嘆道：“他念叨了一大堆書上的話，俺一個沒念過書的人都聽不懂，能不是嫌咱們小鸠兒年齡大了，不願意收啊。”
宋高說道：“媳婦你也別喪氣，他一個戴頭巾的秀才，立起門戶來教書育人哩，怎麽還有把人推出去的道理？”宋高瞅了一眼慧娥，知道她丢了臉，也是沒辦法，知道她也傷心，說道：“你等着，我領着小鸠兒去問問他，我看他不敢收哩！”
小鸠兒說道：“人家說不要就是不要了，你們兩個大人恁麻煩欸……”
宋高瞪了小鸠兒一眼，把小鸠兒吓住了，說道：“小孩兒家的，懂啥哩？少插嘴！”
慧娥說道：“你可別去找麻煩了，人家一個秀才，在什麽地方都受人敬重。你去了，我害怕你還給人家打架哩。也許是郭秀才看咱們是小輩兒，面子小，改天請小鸠兒的爺爺送他上學去，人家看在他爺爺的面子上興許就收了。”
宋高想想媳婦兒說的話也有道理，便嘿嘿笑了笑，又說道：“我把東屋收拾出來了，你給小鸠兒準備一副被褥，他今兒個晚上就能搬進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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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鸠兒一聽這話，瘋了一樣，說道：“俺不自己睡，俺要給俺爹睡哩！”
慧娥瞅了小鸠兒一眼，見他又紅着眼，說道：“你看你又不懂事了。你好歹是個小夥兒，哪能一天天光跟着父母睡哩，能不是你娶了媳婦也和我們一起睡啊？”說着拉着他的手，“你過來，看看你爹把東屋給你收拾成什麽模樣了，以後你就在裏面念書，咱這院子裏也有讀書人唻。”
小鸠兒啪嗒把慧娥的手打開，扭着頭也不說話，大氣小氣的喘着。
宋高說道：“不許打你娘唻。”
慧娥自己走到東屋，亮堂堂好不齊整，看那窗戶上糊着雪白的新紙，靠窗下搬過來一副舊桌凳，都擦的幹幹淨淨的，屋裏地上雖說坑坑窪窪的，但也掃的一塵不染，木板磚頭搭的床上鋪着一層草墊子，就是屋角那堆糧食有點礙事。
慧娥笑道：“你的手倒是快當，這麽會子就收拾好了，往後再往裏面搬個櫃子就好了。我這就拿鋪蓋去。”
小鸠兒只在外面噙着淚，說道：“俺不要分開睡，俺要跟俺爹一塊兒睡……俺不在東屋睡……”
慧娥自己到屋裏翻開櫃子，拿出半舊的被褥，抱着出來，說道：“這都是我才續過棉花的，又曬過，多軟和。”
小鸠兒這時急了，不大不小的說了聲：“後娘……”
慧娥當下就站住了，呆呆掙掙的，問道：“你剛剛說什麽唻？”
宋高一見慧娥那個心冷的模樣，才知道小鸠兒的話紮到慧娥的心，上去捂住小鸠兒的嘴，嬉皮笑臉看着慧娥說：“別聽他小孩胡說……你快去給他收拾床鋪吧。”
慧娥也只有忍氣吞聲的，左右都是自己的男人孩子了，還計較什麽哩，當下也不言語，走進東屋裏把鋪蓋展開，又聽到小鸠兒在外面喊道：“你就是後娘……挑撥俺爹，怨不得俺爹都不親我唻，都是你！”
宋高聽到這話，也像是五雷轟頂一樣，生怕慧娥出來暴揍小鸠兒一頓，畢竟自己是大人，什麽看在眼裏，心裏明白，慧娥嫁過來一年多，雖說時常教訓小鸠兒，但也是為了小鸠兒好，并不是虐待，但是他做小孩哩，不明事理，光以為是在害他呢。宋高在屋子外面靜悄悄等了會，慧娥并沒有出來，也沒有言語，宋高知道慧娥心裏現在肯定也不好受。拽住小鸠兒，罵道：“畜牲！不懂四六！當父母的為你好你也不知道，混賬東西！”
宋高在屋外守着，也沒見慧娥出來，知道她在屋裏忍着呢。
小鸠兒覺得他爹對他已經變了，為了這個後娘打罵我，心裏全冷了，自己沒了親娘，還要這個t後娘欺負，親爹也欺負，氣急了，跑到東屋裏，推着慧娥喊道：“你就是後娘，欺負俺！樣樣事都說我不對，我到坑裏洗個澡也打我，我不放牛也罵我，俺捉的兩條大鲫魚也叫你弄沒了。到這時候又把俺給俺爹分開睡，早晚你把俺攆出去吧！”
慧娥蹲下身來，對着小鸠兒說：“你聽為娘一句話。你要是不願意分開睡，咱就不分開睡，但是這書早晚都得念。”
小鸠兒推開慧娥說道：“誰是俺娘？你才不是哩！”
宋高是個大漢，氣興也大，那火氣騰騰起來，上去就撾一巴掌，“我叫你瞎說！”把慧娥吓得一怔。小鸠兒被打的也是金光四散的，哇一聲哭了，擡腿就往外跑。
慧娥生怕出了事，慌忙跑過去拉住小鸠兒。小鸠兒使起性子，拉着慧娥的手腕子就下嘴，不分輕重，使勁兒拿牙咬。慧娥這邊也不放手，忍着疼任他去咬哩。
男人和女人到底也不一樣，任是自己親孩子，下起毒手來，也是六親不認，宋高看着孩子也是不打不行了，上去拿腳又是踢。小鸠兒挨了痛才松開慧娥的胳膊。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慧娥看到小孩被人打心裏不好受，對着宋高說道：“你打他做什麽？快去追他去，別出了事！”
宋高說道：“不用管他，随他去吧，還能丢了？你看看你的手。”這才知道，慧娥腕子上被小鸠兒咬的半塊兒肉連連着，流了胳膊衣裳上都是血。
宋高忙從竈下抓了一把灰捂在慧娥的胳膊上，攬着她說道：“疼不疼？你可沒事哩？”
慧娥說道：“我沒事，你快去追小鸠兒吧，別跑遠了……”
宋高這邊先在外面薅了些止血的草，又拿着貝粉，給慧娥包紮傷口，也不時問道：“你可疼嗎？這小孩也是沒輕沒重的。”
慧娥說道：“我沒事哩，他咬一口解解氣也行。”
宋高說道：“這小孩也是慣壞了，他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慧娥說道：“你看你還給我說客套話哩！你快去找小鸠兒去吧！別天黑了，他跑遠了，找不到家了。”
宋高說道：“我自己的兒子，心裏有數，他沒那麽大的志氣，頂多跑到他爺爺家裏去。”話雖這樣說，但此時宋高也消氣了，想想剛才下手有點狠了，不免也後悔，這也就出門去找小鸠兒。
說來也奇怪了，宋高先在親戚朋友家問了問，都說沒有，又到小鸠兒小夥伴家裏問了問，也說沒有，一來二去心裏開始慌了，又到田地裏，樹林裏，山坡頂，能找的地方也都找遍了。先前還在想，他小孩子脾氣，可能還藏在什麽地方不露面，興許到晚上就回家了。
誰知到了天都黑漆漆了，還是不見人的蹤影。宋高這回着急了，再後悔也沒用，又到親戚朋友家問了個遍，依然沒有。實在無法，托着親戚朋友打着燈籠找了一夜，一樣無果。
這下子宋高和慧娥心裏沒了着落，你看我我看你。這是收秋種地的時候，也都很忙，宋高只得托了親戚再去找尋小鸠兒，真個把夫妻倆急死，真是大人大人後悔來不及，小孩小孩不懂事。
慧娥和她的妯娌嫂子黃氏一塊兒在村西去找，路上黃氏也說道：“孩子既然不願念書就別逼着他念書，你一個好心兒叫他錯會了意思……”
慧娥愁緒萬千說道：“饒是這樣了，孩子也得管管啊！”
黃氏耽誤了自家的農活不能幹，走也不是，找也不是，天下這麽大，去哪兒找啊？心裏也是百般怨言，能不是慧娥嫉妒俺家芸生念書有出息，她也叫小鸠兒讀書，現在出了事，也是活該，也淡淡說道：“慧娥啊，你也聽嫂子說一句，有的孩子他就不是讀書的材料，他不是拿筆寫字的人，你也別讓他去受那冷板凳的罪，你浪費那個錢還不如買點好吃的哄他高興哩！”
慧娥說道：“嫂子說這話臊人哩！俺也沒承望他當官發財哩，俺就希望他念兩年書，會寫會記的，知道禮數就行了！嫂子別說這話了，現在說不晚了。”當下裏黃氏也沒了話，跟着慧娥東跑西串的，一路上也跟着喊：“小鸠兒啊？小鸠兒在哪兒啦？快出來吧，家人都找你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