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宋高負囊歸家鄉 快交三月時,天上落了……

第43章 宋高負囊歸家鄉 快交三月時,天上落了……

快交三月時, 天上落了一陣子微雨。田地裏也都稍微松活了一些,也有鄉民趁着墒情開始種莊稼了。

慧娥這在家裏日盼夜盼,就是沒把宋高盼回來。可是心裏死了念頭, 不等他那個混賬東西了。自己開始下地幹活。

那棉花地裏還有去年剩下的花柴沒拔完呢,這想要種棉花, 地裏也要收拾幹淨,松松軟軟的才行。現如今,地裏是東一狼犺,西一棒槌的,收拾起來, 且早着呢。

現如今, 各家各戶都有事, 誰也不能一直幫慧娥幹活。還好,臨近的親戚多少還會幫襯着點,不耽誤大事。前幾天, 宋老大陪着慧娥把五畝地豁了一遍, 那兩天慧娥的哥哥又來了, 幫着慧娥把牛棚重新翻蓋了一遍。

慧娥也知道,總不能天天麻煩人家。這兩天趁着下過雨,地裏土壤軟和, 她帶着芸路, 趕着牛車去田裏幹活。

芸路還小,又不能挨曬,慧娥就把牛車趕到陰涼地方, 把芸路哄睡,放在牛車上,自己好下地幹活。

慧娥拿着花夾子, 對準花柴根兒,一提就是一棵。慧娥身子也胖壯,不像薛棉香那麽瘦唧唧的,沒三兩力氣,在太陽下面多站一會兒就頭暈眼黑的;也不像桃福那麽肥胖,幹一會兒活兒,就喝咯喘息的,能出一身汗。

別人都笑話慧娥是個苦命的人,就能在地裏幹活,且不知多少人羨慕她能吃能幹,把家裏收拾的落落利利的。

慧娥這邊正拔的起勁兒,手上前幾天磨了兩個血泡,這兩天都化成繭子了。慧娥心裏正待想,那尼姑庵的雲山該怎麽辦?闖了大禍,郭順娘正要拿她呢。誰知慧娥稍一動心,竟把她藏到娘家去了。這可不是長遠之計。

忽然,手裏的花夾子被人扯住了,慧娥也不知道後面來人了,回頭一看,竟然是她公公宋辰福。一個又高又瘦的老頭拉住了。

慧娥笑道:“爹,你怎麽來了?”

宋辰福說道:“你把芸路擱在地頭兒也不怕狼叼走……”

慧娥笑道:“怎麽能!人來人往的。”

宋辰福說道:“去歇一會兒吧!我帶了一皮袋水,在牛車上撂着呢。你也看看芸路。我替你拔一會兒。”

慧娥不好意思說道:“爹,那邊沒活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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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辰福說道:“唉!這不是哪邊緊,我就幫哪邊麽。”

慧娥聽完,就把花夾子給了宋辰福,說道:“那爹你也慢點。”說畢,便喜滋滋往地頭去了。回身一看,她公公雖然是個老人家了,但是還十分潑壯,雖說大病一次,看起來不比一個年輕人差到哪裏去。

太陽快落西山時,田裏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宋辰福這便趕着牛車,帶着兒媳婦和芸路回家。春風和煦,淺草新芽,斜晖漫漫之中,慧娥莫名想起了她自己的爹,可惜老人家已經走了很多年了。小時候也常常這樣,坐着牛車,晃悠晃悠的一天天。

回到家裏,慧娥道:“爹呀,你哄着芸路玩,我這就做飯,你就在這裏吃一口得了。”

宋辰福只答道好,就背着芸路到街裏去玩了。

慧娥這邊燒火煮粥,又爬到屋頂,在挨街上的香椿樹上摘了一盆子嫩芽,回來洗幹淨了,切都不下切,開水稍微一焯,撒了醋,就是一盆爽口的好菜。又在院子裏割了一把蒜苗,和着豆腐幹子再炒一碗菜。

宋辰福這廂吃完了飯,便揚長回家了。慧娥也早早鎖了院門,織了兩梭子布便也早早歇下了。

都說,太平世界,恬然鄉村,無強無盜。怎消得?夜裏慧娥正睡得香甜,只聽得那院門被撞的山響。原以為是在刮風,起身聽一聽,不是那訇訇的刮風的聲音,卻像是有人在踹門。

慧娥這被吓的渾身是汗,趿拉着鞋,夾着火鉗子,蹑手蹑腳走到院門口,卻看到幾個蓬頭垢面的,像是強盜,大喊道:“開門!快開門……慧娥……”

慧娥心裏還臆症,這夥兒強盜怎麽曉得我的名字,來不及多想就要跑回屋裏,要抱着芸路待逃,誰知剛跑到屋門口,腳下踉跄,被門檻子一絆……

慧娥驀的把眼一睜,竟是南柯一夢,險些丢了魂魄。慧娥又豎耳一聽,可不是院門在響,是有人在敲門,又聽着有人喊:“慧娥……給我開門……”

慧娥仔細一辨,這不是宋高的聲音麽?對着芸路笑道:“可好唻!你爹回來了……”

慧娥匆匆披上衣裳,提上鞋,興沖沖的,忙跑到門口,扒門縫一瞅,可不是那個畜牲麽!背着個行囊,瘦臉大眼的。

慧娥利索的把門子打開,那人閃身進來,一路風塵自然不用多表,頭發亂糟糟的,臉上烏黑,只露着一口白牙嘿嘿傻笑,衣服上還有兩個粗針腳的補丁。

慧娥心裏還笑,幸好是夜裏回來的,要是白天回來,還不被鄰居笑話死!這竟不是去發財了,是逃難去了。

慧娥笑道:“回來啦……”

宋高撓着頭,還不好意思起來,說道:“嗯,回來了……”

說着兩人一并往屋裏走,到屋裏,慧娥忙點着燈,其實外面有點發藍了,像是快要天明了,不一時還聽那遠山寺廟的鐘聲甕甕傳來,方知也就天明了。

宋高放下包袱,走到炕上看了看芸路,低頭在那軟綿綿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說道:“這小家夥長大了點兒,模樣比原來更好看了。”

慧娥也不知道給他說啥,想說的太多,竟不知揀哪一條說。知道他遠路而歸,餓不餓先不說,肯定渴了,就忙在竈上燒水,一碗水給他燒開,倒來倒去,那碗那麽燙,也沒知覺,竟好像麻木一般。

慧娥自己嘗了一口,不燙了,就給他端過去。

宋高也着實渴了,兩三碗水下肚,才算緩過來。兩人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炕沿上,倒像是相親那一天,都扭扭捏捏不知道說啥了。

隔了半晌,慧娥笑道:“天還早呢,要不上炕再躺會兒吧。”

說着兩人脫了鞋襪,除去衣服,外面只一幅被子,兩夫妻鑽進一個被窩,把芸路那小不點兒夾在中間。

慧娥說道:“怎麽這早晚才回來……”

宋高說道:“我也想早點回來,誰知路上那老伯又病了,耽誤了不少日子。”

慧娥說道:“路上還好吧……累麽?”

宋高道:“累還能不累麽……沒啥。家裏都好?”

慧娥道:“家裏都好……咱爹也沒出毛病。地裏都快能種莊稼了,棉花地裏,我今兒跟咱爹才拔完花柴。”

兩夫妻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倒款款尊重起來,不似原來火藥味那麽濃了。不一時,把芸路驚醒了,爬在慧娥懷裏哄了哄又睡着了。

慧娥心裏也很柔軟,見了自己男人回來了,倆仨月受的委屈,恨不得一腔哭出來,好叫他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給報仇去。想想也就罷了,李保甲的事都過去了,也沒出什麽大錯,再說自己男人沒權沒勢的,說了有啥用?還不是叫自己男人受苦!遂對李保甲的事沒吭氣。

慧娥說道:“一會兒天亮了,你洗涮洗涮,去到咱爹家裏問好去,他老人家也惦記t你哩。”

宋高也答是,他說道:“媳婦兒啊……你怎麽也不問我掙沒掙到錢哩?”

慧娥隔了會兒,說道:“就你那倔驢還能發財呢!你掙不到錢,我就不要你了麽?”

宋高伸過手去,摸着慧娥的臉傻嘻嘻的笑,說道:“你可真好哩!我還以為你回來就給我要錢哩!”

慧娥道:“我又不是個夜叉,走的時候就給你囑咐好了。”

宋高道:“我知道,給你說着玩呢。”

慧娥又道:“等後天,你拿點東西,去俺娘家看看,也算是你的孝心哩。”慧娥停了會兒,又道:“有件事俺還要給你說,前些日子我去廟裏燒香,碰見了郭順娘,在一處坐着,雲山那小尼姑抱着芸路玩,不操心碰到順娘肚子,順娘在廟裏就生産了。”

宋高說道:“怎麽唻?生的閨女還是兒子……”

慧娥嘆道:“正是這事哩。生了個閨女……這也就罷了。去年,那郭順娘一直在廟裏禱告,整個庵裏的尼姑都說是兒子。這會生了閨女,可打嘴了!那些尼姑都把這事都撇的水清,推到雲山頭上,說什麽她帶發修行,陰氣重,而且生的不是時候,不是地方,就錯投胎了。”

宋高說道:“那雲山小姑子情該倒黴了。”

慧娥說道:“可不是怎的。把順娘氣得三天兩頭去尼姑庵裏找那雲山,雲山在庵裏藏不住,逃到咱們家……”

宋高說道:“耶!那可怎麽處?雲山人哩?”

慧娥悄悄說道:“怎麽能藏在咱家……我把她送到俺娘家了,她六七歲了,也能幹點活,俺娘癱在炕上,她好歹給倒杯水,拿個尿盆子什麽的。”

宋高嘆道:“這事也夠麻煩的……”

慧娥道:“我正說與你商量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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