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新鄰舊鄰換新房 話說兩位童生在街上偶……
第46章 新鄰舊鄰換新房 話說兩位童生在街上偶……
話說兩位童生在街上偶遇, 也十分驚喜。
芸生答道:“我才學不濟,依舊沒考中。”
那位童生說道:“還年輕,不怕什麽, 來年再戰……”
芸生又道:“你呢……”
那人說:“我也不過剛剛忝列其中罷了。”
芸生打恭道:“真是恭喜啊!”又将考場裏相助的事情說了幾句,邀請他吃飯。卻恨離家已久, 錢囊羞澀,那人客氣的婉拒了,芸生也沒僵持。
臨走時那人還道:“過年得空,來省城裏玩,我家就在東暮街上。”
芸生又是客氣又是惜別, 不在話下。回到家中, 将來往給家人說明。那宋老大一家也沒責怪, 想來天命如此,也不可強求。這端就按下不題了。
再說這年正月裏,還是初十, 左右是老鼠娶親的日子, 也不能動刀動剪。桃福領着閨女去找慧娥玩, 兩人說的無趣,又帶着孩子去找薛棉香。
一進薛棉香的院子,那滿院子的破衣櫃, 爛桌子。進到屋裏, 薛棉香正坐在炕上磕杏仁呢。
慧娥還問:“怎麽把家當都收拾出去了?”
薛棉香說道:“定好了日子,正月十六要拆房子,二月初一就要打地基, 蓋新房子了。”
桃福笑道:“喲!這可是趁錢了,咱們這幾家子裏面,你們倒是先翻蓋房子了。”
慧娥也覺得臉上不好看, 其實自家房子也十分破敗了,實在也應該翻新一下子。她抱着芸路慢慢坐在椅子上。
薛棉香這兩年日子也算起來了,一則他男人王水跟着李保甲跑前跑後的,明裏暗裏不知撈了多少油水。二則薛棉香也十分省檢,不怎麽大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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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薛棉香也漸漸把自己擡高起來,像是要做地主老婆似的架勢,閑了就塗脂抹粉的,弄得不村不雅的,怪別扭。好在慧娥以前同薛棉香情似姐妹,薛棉香對慧娥還是往常一樣,并不裝腔作勢的。
薛棉香從櫃子裏拿出幾個黃霜霜的杏脯,給了芸路三個,給了桃福的閨女兩個,誰知被薛棉香的閨女看到,哭着也要吃,便又從芸路手裏拿出來一個,給了她閨女。
現如今,這幾個小孩子都三四歲了,會說話了,有的能在地上騎猛地跑了,不在話下。
慧娥笑道:“也是,這房子也該翻新了,住着寬房大屋多舒服。”
桃福說道:“你們家的房子也該翻新了……”
慧娥說道:“可不是呢,這不是手裏沒錢麽。”
薛棉香說道:“又放屁哩!街上開着大磨坊,你還在這裏牙白口清的哭窮哩。”
慧娥說道:“耶!不是俺怕你惦記俺家的錢,那磨坊投進去的本錢,還沒撈回來呢,別說掙錢了。”
薛棉香又道:“你家裏也十幾畝地呢……也不收麽?”
慧娥嘆道:“別提了,你還不知道麽,就五畝好田,剩下的都是旱地,靠天收那麽幾布袋糧食,還不夠小鸠兒交學費的呢。”
桃福坐在炕上,看了薛棉香幾眼,心裏暗笑,這女人也是發了橫財了,也學着城裏的貴婦人,綁着一條抹額在眉毛上面,綴着塊白增增的東西,不知道是玉還是石頭。
桃福貓腰把閨女抱在懷裏,想到我嫁過來兩三年了,家裏只有五畝地,還是郭順娘那賤婆娘陪嫁過來的,現如今我也得找個依靠,買幾畝地自己種,或是租出去,心裏多少就踏實了。萬一小段老了以後,幹不動木匠活了,不指望幾畝地是不行的。
桃福也知道,那李保甲大肆斂田,王水肯定弄到不少好地,便問薛棉香:“香兒啊,我早就看你是個有福氣的人,一輩子受用不盡呢。這兩年你們家糧食也多了,莊稼長得也不賴了……你們家現在幾塊地啊?”
薛棉香也抻一抻那翠藍的襖,高聲說道:“哪兒有幾畝田地!還不是母雞下蛋,都喂到別人嘴裏去了。我們家就五六畝田,剩下的都是租人家李保甲的地來種,每回收莊稼,都分給人一半呢。”
慧娥說道:“租地也罷,他也能把那頂好的良田租給你們種。”
薛棉香笑道:“這話倒不假!要不俺家男人整天門檻都不回一下,跟着他白跑了。”
桃福心思動了動,租幾畝好田也是不錯的,便有心巴結薛棉香,說道:“香兒啊!你這拆了房子,一時半刻也蓋不出來高樓大廈,這段時間你打算在哪兒住呢?”
薛棉香瞅一眼慧娥,慧娥低着頭正給芸路擦嘴,她說道:“我也正發愁這事呢……”
桃福笑道:“要不在我們家住個十天半月也是可以的,到那時,你這房子只怕一半就蓋好了。”
薛棉香怪不好意思,雙腿一疊,笑道:“那怎麽好使?你家裏還有個姐妹,又有個男子漢……”
桃福說道:“你怕啥嘞!那女人過幾天就回娘家住着去了。左右她娘回老家祭祖,家裏沒人照看,她爹就把她接回去了。你住過來,咱們姐妹夜裏正好做伴。”
薛棉香笑道:“你可願意讓你們小段睡冷炕麽?”
桃福拍腿說道:“咱們做女人的,實在不該說這樣的話。這一年來,都是那妖婦霸占着男人,我現在連男人是什麽味兒都忘了。”
薛棉香笑道:“她走了,t你正好與你小段做在一處,我怎麽好打攪你們呢。”
桃福伸手在薛棉香胳膊上擰了一下子,忍笑說道:“你這婆娘,怪會多想的!瑣碎死了!到底住還是不住?”
慧娥在一邊只低着頭和芸路玩,她們兩家子的事不好插手,也是理不清的雜事,便不言語,只當沒聽見。
薛棉香心裏對小段也很在意,早在小段搬過來時,就三天兩頭往人家裏跑。現如今有了這順風的船,還不上船等什麽?薛棉香早一口一個好答應下了。
兩個女人在薛棉香家裏玩了一會兒,天快晌午時便出來了,兩個人抱着孩子從巷子裏走着。
今天初十,天氣格外的好,太陽暖烘烘的照着,身上還有點想出汗的樣子。
雖說還沒過完年,到底年味有些寥落,不像前幾天,巷子裏人來人往的,只是那門口的春聯年畫的顏色還未褪去,朱紅碧綠金黃,映在眼裏,倍覺得熱鬧不過一時,這稀稀疏疏的日子才無端無盡。
慧娥和桃福走着,對面過來兩個男人,一高一矮,便是李保甲和薛棉香的男人王水。兩人說說笑笑的,那王水的谄媚之意難以描摹。
桃福過去笑道:“李保甲好啊!還沒過完年就那忙起來了……”
李保甲拿眼睛偷偷瞟了一眼慧娥,慧娥并不看他。李保甲又半垂着眼皮,轉過臉來,對着桃福笑道:“可不是哩……我哪有閑的時候,平時你閑了,就來家裏玩玩,給我娘子說說話。”他無故把“你”字說的極響,故意冷落一旁的慧娥。
慧娥也自知無趣,回頭對桃福笑了笑,便只身抱着芸路先回家了。
慧娥心裏也明白,桃福是個會說會笑會辦事的女人,她這樣做,也不過是為了家,為了小段,雖然說有點忒降低身段了,但也不可恨。
慧娥回到家裏,也時常和宋高商量,眼下芸路也慢慢長大了,小鸠兒不幾年也該談婚論嫁了,這房子還如此破舊,只怕找不到媳婦哩。
宋高也曉得要多買地,可如今好田越來越難買,越來越稀缺。稍微有幾畝好田,都被李保甲或其他有權有勢的人搶走了,哪兒能輪到平頭百姓身上。
這些有權勢的人,低價買了地,便再也不出手賣了,一出手賣,要價就高的吓人。不在話下。
也就剛過完年,小鸠兒回到學裏沒幾天,便開始起水痘了,又是頭昏腦熱的,在學裏學不下去,先生又怕他傳染給別人,就準了他的假,回家調養。
這天,慧娥熬了藥給他吃,又勸他好好歇息,見他睡下了,便抱着芸路往尼姑庵裏來,要給小鸠兒祈福,好讓他早日康健起來,好再歸學裏念書。
慧娥在殿下撚着香,伴着青煙袅袅,說了許多話。芸路稍微大一點了,雲山喜歡他,拉着他在大殿外海棠樹下學走路,獨剩下慧娥在殿裏。
慧娥剛剛把香插到香爐裏,廟裏的老尼姑走出來,拉着慧娥往後院裏走,到內室裏安排茶座,不消多題。
慧娥說道:“你老鬼鬼祟祟的,拉着我幹什麽?我還要回家呢,家裏還有個病孩子呢。”
老尼說道:“阿彌陀佛!施主真是個好人……”
慧娥笑道:“少來這一套!快說……有什麽要緊事?是勸我再捐個香油錢吧。”
老尼說道:“那才幾個錢……眼下有一宗生意等着菩薩行好呢。”
慧娥嗤笑出來,說道:“哪宗買賣不是你騙我诓的,還說是行好事,快算了吧!”
老尼慢慢坐到慧娥對面,看着她飲茶,長長的腮邊上留着散碎的水鬓,想是這兩天被她孩子鬧得,也沒好好梳洗。
老尼說道:“你家男人還賣不賣地了?”
慧娥忙道:“賣啊!你有什麽好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