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正夏時情意闌珊 話說,小鸠兒把那說話……
第51章 正夏時情意闌珊 話說,小鸠兒把那說話……
話說, 小鸠兒把那說話軟綿綿的老頭從桑樹林裏攙出來,十分厭煩,剛要辭別, 那老者心下感激,對着純樸的鄉情實在佳贊, 又兼喜歡這個生龍活虎,且有點脾氣的小夥兒,就把拇指上的玉扳指撸下來,要送給小鸠兒。
小鸠兒低頭皺眉看看那綠沉沉的玉戒指,也難怪, 小鸠兒也是個鄉愚, 雖然讀了二年書, 可是底子抽不掉,說道:“謝謝爺爺了,沒什麽, 怎麽能拿你東西。”
那老者瞅了小鸠兒一眼, 笑道:“傻孩子, 拿着吧,爺爺喜歡你……這東西抵你一年的莊稼呢。”
小鸠兒眼前一亮,而後竟默默接在手裏。老者輕輕摩挲着小鸠兒的頭發, 笑了笑, 便走了。
小鸠兒聽那老者的話,把那扳指拿在手裏細細觀賞,瞧不出什麽好壞, 看那老頭穿的人五人六的,這綠戒指即便是假的,也值不少錢呢, 放在嘴邊一吹,又塞進腰裏,不題。
慧娥見小鸠兒回來,臉上挂着笑意,便問道:“高興啥哩?這麽一大會子,那人是誰……”
小鸠兒說道:“誰知道是哪兒跑來的老頭,假迷三道的。”小鸠兒也動了心眼兒,把扳指一事瞞的死死的,不言語一個字。
慧娥于是沒有追問,又說道:“再吃一個燒餅吧,那邊還有杏……”
小鸠兒又拿了個燒餅,沒滋沒味的吃了半晌,不在話下。
慧娥伺候完他們兩個爺們,遂帶着芸路,挎着籃子,複歸家裏去,剛剛走至尼姑庵門口,見幾個年老的尼姑站在門口,送着一輛翠幔的香車,想必是剛才那個老人的馬車,輕輕遠去,飄着一路塵埃。
尼姑庵住持走上前來,招呼道:“阿彌陀佛,施主又來給你夫婿送飯了。”這邊說着,一夥兒小尼姑過來逗着芸路玩,胳肢的他又笑又躲。
慧娥笑道:“天氣熱,給他們爺們送點幹糧和水。”隔了會兒,又道:“那老人家是誰?剛才從後門出去,摔倒了,我還讓小鸠兒扶他。”
尼姑打個稽首,微笑道:“你年輕,又不在這個村裏長大,不認得他……怕是你家宋高也不認識呢。”
慧娥問道:“是誰呢?派頭不小呢……”
老尼說道:“想想,你公公該認得。這老人迄小就進了宮做太監,當了大半輩子,熬到在長公主身邊服侍,如今長公主遠嫁出去了,就放他回鄉養老,賞了無數的金銀財寶……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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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娥看那老尼的豔羨的樣子,笑了笑,說道:“他和你老人家怪熟的,也不進村,單在你這裏坐坐。”
老尼說道:“說嘴哩!人常說,衣錦還鄉,那是升官發財了……他這樣不男不女的太監,沒臉進村,生怕鄉民笑話他呢,所以就到我們尼姑庵坐坐,遠遠的看了幾眼,就走了。你看他只帶了一個馬夫過來,也不敢大搖大擺的,生怕驚動鄉民。恁這樣了,還嫌我們尼姑庵裏陰氣重,所以他剛才出後門小解去了,斷不在我們庵裏方便。”
慧娥搖頭嘆道:“怪可憐的。”
老尼姑冷笑道:“才不呢,這人狠着呢。你想想在宮裏幾十年,如今能享福了。剛才我聽他言語,他如今在鎮上住,買了一座三進三層的大宅院,這還不消,還謀劃着在你們村買地呢t,往後誰也別想着買地了,都得落在他手裏,成了他的佃戶。”
慧娥心下一驚,冒了一陣子冷汗,心想以後別再想買田了,可是被這陰陽怪氣的老頭買走,不知會弄出什麽怪事呢。
慧娥着實忐忑,又散散淡淡和老尼姑說笑了幾句話,便帶着芸路回家了,不在話下。
這一整日,慧娥聽了那老尼姑的話,心裏不自在,做事也虛頭虛惱。
傍晚,宋高和小鸠兒扛着家夥事兒回來,在院子舀水嘩啦啦洗了洗,慧娥伺候他們爺們吃了飯,兩男子漢也都乏了,早早要歇息。宋高抱着芸路回屋,獨剩慧娥一人在院裏坐着,待着無趣,就把他們爺們脫下來的髒衣服洗了洗。
夜裏,那月光如水,淌淌的幹淨,院子裏淨如深潭,慧娥掀水浣衣,心裏祈禱,願那老太監是個善人,千萬,萬千,別整治鄉民。
洗完衣服,慧娥洗了把臉,也要上炕睡去了,一回屋裏,見芸路那小家夥光着屁股,趴在宋高的肚子上睡了,宋高也睡着了,父子倆也不知道蓋張布單。
慧娥輕輕把芸路抱了下來,放在草席子上,拿着蒲扇扇了兩下子,月光從窗戶穿過,方方正正落在草席上,還有點亮。
慧娥翻身動了幾下子,把宋高驚醒了。
宋高閉着眼,嘴裏緩緩嚼了嚼,朦胧道:“怎麽現在才睡?”
慧娥說道:“把小鸠兒的衣裳洗了洗。”
宋高又道:“他恁大的孩子了,讓他自己洗吧。你不累?”
慧娥說道:“我也沒幹重活,他也累了一天了,別計較了。”夜深寂寂中,模模糊糊中聽到鄰院小段的閨女嘤嘤哭泣,慧娥又笑道:“你看有個閨女多好……”
宋高累得狠,依舊答道:“那咱們還要個閨女?”
慧娥忙道:“可不敢啊!有這兩個小畜牲夠受了,如果再生個兒子,可放在一起淘吧!”
宋高笑了笑,把手伸過去,抓着慧娥的手,沒有說話。
慧娥感受他手掌裏粗糙的痕跡,圓滾的骨頭,越發覺得天長地久似的,滾滾的疲憊和欣慰襲上身來,卻又無限惆悵,一頭滾進宋高懷裏。
宋高笑道:“怎麽啦?”
慧娥輕嘆道:“怕……”
宋高把她的抓得愈緊,十指交成一柄,說道:“怕什麽……有我在呢。”
慧娥喉嚨咽了咽,眼角隐隐濕潤,便沒在說話。
剛剛過完麥,田裏稍微輕松了一些,磨坊裏的生意又開始了,有幾家子人要磨面,有的是新收的麥子,要磨新面,有的是娶媳婦或是家裏添了人丁,也要用面。
慧娥也幫着宋高在磨坊裏幹活兒,宋高一邊往碾子裏倒麥子,慧娥就在一旁趕着驢,屋裏煙塵霧天的,芸路也跟着在一旁湊熱鬧,暴的滿頭滿臉都是土,像個小泥猴似的。
不一時,慧娥正在碾子下面掃麥麸,外面進來一個人,慧娥揚頭一看,竟然是大魁。宋高也停住了手中的活,不悅的說道:“勞駕官人在外面,這裏土大,別髒了你的衣服。”
慧娥也冷冷淡淡的說道:“你怎麽來了?這裏怪髒的,外面說話吧。”說着一迳帶着他出來了,看他一身華貴的衣裳,頭發梳得光溜溜的,不知要做什麽。
慧娥說道:“你有事?”
大魁笑道:“沒事,路過看看,生意還好吧……”
慧娥說道:“湊合着能幹。”
兩人正說着話,那邊張媒婆來了,笑嘻嘻的,看着大魁說道:“喲!大相公收拾的真排場,看在眼裏,樂在心頭。”
慧娥笑道:“張妗子,你老沒事了?”
張媒人指着大魁說道:“這大相公托我給他說媒,這不是有了好人家,我忙來給他說了……讓他在這裏等着,我們這就去相親。你看他這麽好的人,多少黃花閨女搶着要呢。”
慧娥知道這些媒人,得了人家的銀錢,嘴上像是抹了蜜糖一樣,遂撇了撇嘴,幹笑道:“你們忙去吧。”
芸路不知何時叢磨坊裏鑽出來,被大魁看見,一把搶到懷裏,看了看臉蛋,笑道:“這小家夥真好看,跟着我走吧!”說着竟抱着走了,吓得芸路在大魁懷裏哭将起來。
慧娥也是追了半條街才趕了上去,把孩子搶過來,罵道:“你這混賬東西!搶我孩子幹啥哩,左右你帶個拖油瓶能相親哩?”
大魁笑道:“那可好,讓他認我做幹爹哩。”
慧娥瞅他一眼,沒理他,抱着芸路走了。
大魁回來時,又經過磨坊,一臉衰相,像是相親并沒有成功。這邊暫且按下不題。
且說小鸠兒在家裏正劈柴,後院的李珠兒陪着他,坐在梨樹下面,抱着小貓看他,說道:“你這樣一直在家裏也不是一回事啊!”
小鸠兒說道:“怎麽?你也趕我走?”
李珠兒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沒和你媽說清楚,一直這樣不上不下的,她也生氣呢。”
小鸠兒也想了想,是這個道理,遂說道:“我不如就在家裏吧,跟着小段叔學木匠,學成以後,我帶着你到城裏開個鋪子,就一直在一處多好。”
李珠兒擡頭看看高騰騰的梨樹,寬闊的樹葉,深沉墨綠,心中十分困惑,慢慢說道:“你說的好,咱們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鸠兒放下斧頭,走過來,臉上有些怒氣,說道:“這是什麽意思?以前還說呢,要在一起,在一起,現如今怎麽變卦了?果真這樣,我就真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李珠兒想到父親這幾日愈加催問親事,心裏哪敢對小鸠兒說這些,遂騙他,笑道:“咱們還小,以後的路長着呢,你又瞎毒誓。以後咱們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