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上元(二) ◇

27   上元(二) ◇

◎到底是誰要害你啊!◎

天牢離皇宮不遠, 也在皇城之中,若非沉魚親眼所見,倒不知道富麗堂皇的皇宮附近還有這樣一處污穢肮髒而又可怕的存在。

腳下處處是粘膩的髒污, 沉魚根本不敢低頭去看那到底有什麽東西,牆壁上滿是水汽,水珠濕漉漉的粘在牆壁上, 偶爾滾下來些, 便在牆上留下一道污泥般的印記,也不知那污水要淌到哪裏去。空氣中滿是血腥味, 夾雜着汗水的臭味,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沉魚還算淡然,她身後的宮女卻緊緊的蹙了眉, 攥緊了她的衣袖。

沉魚回頭看了她一眼, 沖着她微微點了點頭, 那宮女緩緩松開了手指, 勉力裝出一副如常的樣子。

終于,牢頭在一處牢門前站定,他轉過身來, 躬身道:“公公,這裏便是關衛家女眷的地方了。”

長榮點點頭,拱手道:“有勞。”

他打發了牢頭出去,便看向沉魚,又不動聲色的瞥了她身後的宮女一眼, 道:“二娘子,陛下的意思是您雖是敘舊, 卻也不好耽誤太多時候, 半個時辰足夠了。”

沉魚道:“公公放心, 我不過說幾句道別的話,不會耽誤太久的。”

長榮點點頭,便袖手站在一旁候着。

沉魚看了他一眼,道:“舅父可說過務必要公公守着?”

長榮有些為難,道:“二娘子,這……”

沉魚笑笑,道:“女娘家總有些話是不便讓外人聽到的,還請公公行個方便。”

長榮猶豫了片刻,道:“諾。”

言罷,他便退了出去。

沉魚這才看向身後的宮女,道:“時間緊迫,我們分頭便是。”

她身後的宮女上前一步,朝着魏氏行了禮,低聲道:“夫人,請問大公子身在何處?”

魏氏仔仔細細瞧着那宮女,驚道:“公主殿下?”

傅維昭此時也不再隐藏身份,道:“夫人,我有要緊話要和大公子說。”

魏氏會意,趕忙道:“他們就關在前面,大約五十步左右就到了。”

傅維昭點點頭,來不及多言便提步走了。

沉魚這才走上前來,朝着魏氏行了禮,道:“夫人,您受苦了。”

衛兮月坐在牢房裏的陰影裏,面上沒有半分生氣,聽沉魚說了此話,才緩緩轉過頭來,道:“姜二娘子是來看我們的笑話的麽?”

魏氏趕忙解釋道:“二娘子別見怪,兮月她沒有惡意,她只是太年輕,又遇到這種事……她害怕啊。”

沉魚理解的點了點頭,道:“我明白。夫人放心,我不會怪她的。”

在她眼裏,只怕自己和舅父沒有什麽差別。

衛兮月冷笑道:“用不着假惺惺的,你就算要怪罪我,又能如何?如今我衛家已如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擺弄罷了!最終不過是一死,又有何懼?”

沉魚直視着她的眼睛,道:“死是最簡單的事。夫人和娘子都是将門之人,自然與我們這些嬌養的女娘不同,還望夫人和娘子好自珍重,無論如何,都要活下來。”

她說着,猛地拉住魏氏的手,低聲道:“夫人,你們到達流放之地後,會有一位姓沈的娘子把你們贖買出來,屆時,你們就跟着她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再不要回長安來了。”

“二娘子……”魏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沉魚低聲道:“這話切不可忘了。路途艱難,夫人和娘子一定要活下來,才有重見親人的一天。”

“重……”魏氏默念着,濕潤了眼眶。

衛兮月驟然道:“姜沉魚,你這是什麽意思?”

魏氏趕忙拉着她跪下來,道:“多謝二娘子!”

沉魚忙俯身扶了她們起來,道:“不必如此。”

正說着,便見傅維昭走了回來,她哭紅了眼睛,沖着沉魚微微的搖了搖頭。

沉魚不便細問,只道:“先回去罷。”

傅維昭點點頭,将披風上的帽子戴起來,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來,長榮見狀,才略略安心,道:“二娘子,話可說完了?”

沉魚道:“勞煩公公等了這麽些時候。”

長榮賠笑道:“不算什麽,二娘子如此說真是折煞奴才了。”

沉魚道:“勞煩公公送我們回去罷。”

“諾。”

*

兩人甫一進了沉魚的寝殿,傅維昭便捂着臉大哭起來。

沉魚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撫着她的背,溫言道:“他不肯嗎?”

傅維昭擡起頭來,抽泣道:“他說,父皇要他死,死便是他的本分,再沒有貪生之事。衛伉大将軍也不肯,他說此事太過冒險,實在不願牽累我們,更何況他早有許國,死在疆場和死在刑場并無不同。”

她說着,将袖口裏的藥丸掏出來放在沉魚面前,道:“他只求我救救他弟弟,不疑向來桀骜,若是被充為宦官,只怕會尋死路……沉魚,他那樣的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他竟求我,我不能不答應……”

沉魚亦紅了眼眶,哽咽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想法子的。”

“沉魚,衛家都是好人,為何父皇要如此對待他們啊!他們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寧死都不肯背棄他啊!”

沉魚搖搖頭,望着傅維昭聲嘶力竭的模樣,就像是看到了當初的她自己。她也曾那樣無助的吶喊過,卻根本什麽都改變不了。

“維昭,我們都知道,在舅父眼裏,好人壞人根本沒那麽重要。”

傅維昭痛哭道:“沉魚,我恨,我好恨啊!”

她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裳,道:“為什麽我是他的女兒?為什麽!”

沉魚抱着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初,她也這樣恨自己,為何她是傅言之的妻子,為何他要傷害她的家人。可經歷過生死她才明白,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護住自己的家人。

聽着傅維昭撕心裂肺的哭聲,沉魚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從她眼角溢出,劃過臉頰。

*

等到淚水流盡,已是白晝了。

傅維昭換了衣裳,頂着一雙腫得如核桃般的眼睛站起身來,道:“沉魚,衛伉大将軍讓我轉告你,他很感激你為衛家所做的一切,如今結局皆是命數,你不必自責,更無須執着。”

沉魚沒說話,只靜靜的望着她離開了,才緩緩坐下來。

她喚了鳶尾進來,幫她梳妝好,才起身出了門。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該去博望苑,更不該去見傅恒之,可是她想他。撕心裂肺的想他。

*

博望苑門前。

侍衛們見是沉魚來了,皆是一臉為難,為首的侍衛道:“二娘子,陛下已下了旨,不許任何人進出博望苑。”

沉魚眯着眼道:“我是任何人嗎?”

“這……”那侍衛不知該如何回答,只道:“二娘子,您還是請回罷,別讓小的們為難了。”

沉魚容色如常,道:“大人現如今有兩條路,一是放我進去,二是禀過舅父之後再放我進去,總之,今日我是一定要進去的。”

那侍衛正猶豫着,便見遠遠的王美人和傅言之走了過來,他便趕忙朝着王美人和傅言之行了禮,道:“娘娘、二殿下,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擅入博望苑。”

王美人淺笑着看了沉魚一眼,道:“我不進去,我只是瞧見二娘子在此處,便來說上幾句話罷了。”

侍衛微一遲疑,道:“娘娘請。”

王美人笑笑,看向沉魚,道:“二娘子當真是重情重義,如今這時節,還肯來博望苑的人可不多。”

沉魚沒說話,只靜靜的望着她,眼眸如湖水般沉靜,底下又暗流湧動。

王美人被她看得心裏發毛,不知為何,她竟覺得沉魚不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女娘,那眼眸中濃烈的仇恨和嫌惡甚至使她不敢與之對視,只得匆匆避開了目光。

傅言之見狀,也不覺心中暗暗稱奇,若說沉魚對自己因愛生恨也就罷了,從前沉魚卻是很喜歡王美人的,如今這副模樣,難道是她知道了?怎麽可能!

不知為何,他竟有些怕她知道。

他五指攏緊,道:“母親,父皇還在等您,不便再耽擱了。”

沉魚瞥了他一眼,緩緩開口,卻字字珠玑,道:“一切只在人心,王娘娘不願做的事,未必沒人肯做。”

王美人輕笑一聲,道:“二娘子說得是。”

她嘆了口氣,走近了沉魚,低聲道:“我知道二娘子瞧不起我的作為,可我不似二娘子出身尊貴,在宮中無所依憑,不得不步步小心。其實我心中是很心疼太子殿下的。”

沉魚看着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只覺可笑,道:“那傅言之呢?他也如王娘娘一樣,因為此事而難過嗎?”

王美人看了傅言之一眼,道:“正是,他與太子殿下感情甚篤,只是不敢表露罷了。”

沉魚哂笑一聲,道:“我還以為傅言之會高興呢,如此倒是我錯怪他了。”

王美人看着她的笑容,只覺得心虛的很,便轉頭看向侍衛,道:“陛下所定的規矩乃是約束宮中的人,二娘子是貴客,自不必受此約束,大人不若行個方便,放二娘子進去吧。”

“這……”

侍衛還未答允,便見博望苑的大門被“吱呀”一聲推了開來。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傅恒之正站在門前,孑然而立。他只着了常服,面上也有些蒼白,可那股子渾然天成的貴胄之氣卻極有威勢,讓人不得不生出敬畏之心。

遺世獨立,沉魚竟想到了這四個字。除了他之外,又有誰擔得起這四個字?

“請二娘子進來吧。”他聲音疏冷,眼眸卻深深的望着沉魚,濃烈似火。

為首的侍衛被他所震懾,恭敬道:“殿下,陛下有旨,不許任何人進出博望苑。”

“孤說,請二娘子進來。”他一字一頓。

“殿下……”那侍衛喉嚨一滾,猛地跪下來,道:“小的實在不敢抗旨,還請殿下恕罪!”

其實整個宮裏都知道傅恒之如今不過是困獸,可不知為何,他竟怕他怕得厲害。甚至說得上是畏懼。

“依你所言,孤的旨意你倒敢不遵了?”

“小的不敢!”

傅恒之淡淡道:“若是父皇問起,你大可推到孤身上。”

言罷,他便看向沉魚,道:“二娘子,請進吧。”

沉魚點點頭,快步走了進去,她幾乎是用盡全部力氣克制着,不讓自己飛撲到他懷裏。

她經過他的時候,那獨屬于他的淡淡杜衡香氣便撲面而來,她不覺淺淺擡眸,正對上他那雙幽深至極的黑眸,陳潭似的眸子就此流轉出一抹捉摸不透的幽光,砸在她的心上。

她迅速的低下頭去,走了進去。

身後,大門“砰”的關上,隔絕了所有不安。

他猛地将她攬在懷中,用力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深深的望着她,道:“不是說了,不許再來了嗎?”

她道:“是說過了,可是,我想你。”

她說着,踮起腳尖,輕輕的啄上他的唇。

只是沾染到一點點,可不知為何,卻似火焰般滾燙,讓他忍不住全身顫栗。

他反身将她抵在門上,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霸道而熱烈,幾乎讓她無法喘息。可是這一次,她只想回應他。

無法喘息,那便不喘息了吧!

錦榮等人本要迎上來侍候,見狀都匆匆回避了。臨走,錦榮還不忘捂住那守門的小太監的眼睛。

*

許久,他輕輕松開了她,望着她緋紅的臉頰和盈盈的目光,再剛強的心都頃刻化作了溫潤的水。可他一想到注定要與她分離,便又心痛得無法自抑。

“沉魚……”

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道:“舅父答應我,上元節時會放你出來與我共游長安城,有什麽話,等那個時候再說吧。”

傅恒之點點頭,将她微涼的手暖在掌心中,溫言道:“也好。”

他拉着她一路朝着書房走去,心卻漸漸沉了下來。

上元節,既然如此,他大約還活得到上元節吧……

“你在外面,可有聽到母後的消息?”

他輕聲問着,沉魚的心卻是一驚,勉強答道:“舅母境況還好,只聽說她被幽禁在椒房殿中,旁的便沒再聽說了。不過……”

她咬了咬唇,不知該怎樣告訴他自己接受了怎樣的任務。

他見她欲言又止,便道:“我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了?”沉魚大驚。

“巫蠱。”他淡淡道:“在母後的寝殿中,搜出了巫蠱之物。”

他眸光寒涼如霜雪,冷笑道:“可笑父皇與母後二十載夫妻,卻不信枕邊人。”

沉魚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道:“皇權令人蒙心,自古如是。你要好自珍重才是。”

半晌,她道:“你有什麽話要帶給舅母嗎?也許,我能想法子見她一面。”

傅恒之推開書房的門,扶着她坐下,又為她倒了一盞茶。茶水溫熱,茶卻已不是上品,想來這些日子他過得很是辛苦。

她想着,心裏隐隐的有些疼,還是伸手接過了他的茶,微微抿了一口。

“委屈你了。”他輕聲道。

“不過是茶,不算委屈。”她擡起頭來,眼睛晶亮亮的,道:“你想想,有沒有話要帶給舅母?”

傅恒之沉思片刻,道:“你若能見到母後,便告訴她,請她務必珍重,無論多麽艱難,都要活下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父皇會明白她的。”

沉魚聽着,幾乎拿不動那茶盞,她的手不住的顫抖着,好像握緊這只茶盞是很難的事。

傅恒之見她神色不對,忙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可是方才吹了風?”

沉魚搖搖頭,道:“我沒事,我只是在想,你怎麽沒提你自己?”

傅恒之一怔,淺笑着搖搖頭,道:“小爺是什麽人啊,不用這樣婆婆媽媽的,沒什麽要說的。”

沉魚機械的點了點頭,可望向他的目光卻有些恍惚。

這樣純粹幹淨的笑容,她好像很久,很久都沒見到了。可若是他知道,要傷害他母後的正是她,大約她便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笑容了吧?

她用力将那笑容記在心裏,直到看得眼睛澀了,才移開了目光。

她吸了吸鼻子,粲然一笑,宛如冬日暖陽砸窗。

“你放心,這話我一定帶到!”

傅恒之笑笑,将她攬在懷中,輕輕吻着她的額角,半晌,他低聲道:“沉魚,不必勉強……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

“唔。”

“還有,上元節之後,就忘了我吧。”

沉魚擡起頭來,很認真的看着他,這一次,她沒有反駁,只是笑,道:“好。你也是,上元節之後,就把我忘得一幹二淨吧。”

*

上元節很快就到了。沉魚一直盼着這一天,卻又無比希望這一天來得更晚些。

一大早她便起了身,着了最精致的衣裳,梳了最繁複好看的發髻,頭上簪了薄太後賞賜的紅瑪瑙攢珠步搖,那是她原本想着成親時才戴的東西。

長樂宮中的人都知道她今天要出去,便都歡天喜地的幫着她梳妝打扮,參謀長安城中哪裏最好玩,什麽東西最好吃。

可不知為何,沉魚總覺得鳶尾等人的笑是浮在表面的,笑不及心底。而她,也是一樣。

上元節之後,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罷。

沉魚正想着,便見長榮走了進來。

鳶尾撇了撇嘴,道:“公公,今日是什麽日子您不是不知道。有什麽事不能過了今日再說嗎?”

“這……”

“不得無禮。”沉魚解圍道:“公公來這裏,必是舅父的意思了。”

“正是呢。”長榮賠笑道:“多謝二娘子體諒。”

沉魚嘆了口氣,道:“公公說吧,所為何事?”

長榮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陛下的意思,是讓您在出宮之前把答應他的事做了。”

“什麽?”沉魚倏的睜大了眼睛,道:“公公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長榮惶恐的跪了下來,猛地磕頭道:“奴才知道,奴才不配心疼二娘子,可奴才也為二娘子争了一争。可是這是陛下的意思,奴才争不過啊!”

沉魚心如死灰,許久,她才閉了眼睛,道:“走罷。”

*

椒房殿外的侍衛早已得了消息,見沉魚和長榮走來,便都很默契的讓了一條路出來,肅穆而立。

長榮将手中的東西遞給沉魚,道:“二娘子,奴才就不随您進去了。”

沉魚微微颔首,面上平靜得宛如一潭死水,道:“公公派人去接傅恒之出宮罷,我這裏用不了多少時候。”

長榮道:“諾。二娘子辦事,總是讓陛下滿意的。”

沉魚沒再說話,只捧着那些東西走了進去。

她的心如被人狠狠捏着一般,疼痛得讓她喘不過氣來,腦海中不時閃現出傅恒之的笑臉,他庇護了她那麽久,所求的不過是他母後的安康,她卻連他這點微薄的願望都要奪走。

她真是卑鄙。

“沉魚,你來了。”

耳邊響起衛皇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沉魚這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衛皇後輕輕擦着她的淚,溫言道:“好孩子,怎麽哭了?陛下若是知道,又該愁着不知該如何向母後解釋了。”

沉魚笑笑,卻笑得很是難看。

衛皇後這才發現她手中捧着東西,她眸子漸漸黯下去,道:“是陛下讓你來的?”

“是。”

衛皇後苦澀一笑,道:“多年夫妻,他還是不信我。”

她說着,仔細看着沉魚手中的東西,道:“毒酒、白绫、匕首,陛下總算不薄待于我。”

沉魚道:“舅母……”

“沉魚,不關你的事,也不怪你。既是陛下的旨意,連我都無力反抗,更何況是你呢?”

她頹然的握起白绫,道:“拿去給陛下交差吧。”

沉魚見她心如死灰,只覺自己的心也涼透了。

她上前一步,奪過衛皇後手中的白绫,道:“舅母,難道你不去争一争嗎?此事根本就是被人陷害……”

衛皇後猛地捂住了她的嘴,沖着她微微搖了搖頭。

半晌,她輕輕松開了她,與她一道坐了下來,最後煮了一盞茶給她,道:“陛下知道的,我從不會違拗他的意思,想來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讓你來送我。其實我也早厭倦了這樣的日子,我不圖權勢,亦不圖榮華,我想要的,不過是夫君最真摯的感情,如今這感情沒了,倒不如離開。我只是,舍不得恒之。”

衛皇後說着,眼圈不覺紅了,道:“陛下已對他生了嫌隙,我走後,只怕他的性命也難以保全。”

沉魚含着淚道:“舅母,他會活下來的。我向你保證。”

衛皇後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見她堅定的點了點頭,她才釋然一笑,道:“如此,我就沒有什麽可挂念的了。”

“我前夕日子見過傅恒之,他心中惦記着舅母,讓我告訴舅母千萬保全自身,千萬活下去,可是……”沉魚搖搖頭,道:“是我自私,我沒辦法……”

“我明白,若我執意活着,那恒之便必死無疑了。”衛皇後嘆息道:“恒之那孩子大約是想犧牲自己來保全我,可是沉魚,你的抉擇卻正是我想要的,對于母親而言,沒有什麽比孩子更重要了。”

沉魚再忍不住,紮進她懷中,大聲哭了起來。

她救不了衛家,救不了皇後,甚至要靠皇後的命來換取傅恒之的性命。

沉魚只覺悲從中來,命運的無力感裹挾着她,她卻無能為力。哪怕是重生一世,她還是贏不下衛皇後的命。

她突然想把一切都告訴她,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最後,她掙紮着站起身來,重重的跪了下去,道:“舅母,還望好自珍重。”

衛皇後點點頭,她走進寝殿裏去,半晌,取了只镯子出來,戴在沉魚手中,道:“好孩子,你雖與恒之有緣無份,卻也是我認定的兒媳。這是我衛家家傳之物,你就收着吧。”

“可是……”

衛皇後搖搖頭,淺淺一笑,道:“想來,這也是恒之的意思。”

沉魚垂眸道:“那我便先收着,等将來……”

衛皇後笑笑,道:“将來恒之見了,也會明白的。”

沉魚看着她溫柔的笑容,只覺得痛心疾首,忍不住道:“舅母,到底是誰要害你啊!”

衛皇後淺淺一笑,唇角勾成一抹寒涼的弧度,道:“等你将來瞧着,誰得利最多,便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因為明天要上架子,所以明天要晚上11:00才更哦,早睡的寶寶不用等啦~

還有小七想改文名,1.嫁皇兄;2.嫁給前夫他哥後;3.暫時沒想到哈哈,有建議的寶寶留言哦(有紅包),麽麽!愛大家

順便提一句,可以康康小七的預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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