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錦将隔斷門推上，燒了一鍋水，然後站在一旁發愣。
這輩子能讓林錦後悔的事情很少，喜歡葉子元十多年，他不後悔，當初為了葉子元放棄了上海的工作，他不後悔，甚至和他母親鬧翻，他都不後悔，獨獨大學那年，他做過一件讓他極度後悔的事情。
他沒想過季橙會出車禍，也沒想過這場車禍會斷送他下半生關于芭蕾舞的前程。
但這件事，他想要完全脫掉幹系，是絕沒可能的。
當初若不是因為他……
“水開了，”隔斷門突然被拉開來，柯準探進來個腦袋，“林哥你站着發什麽愣？不怕把鍋給燒幹嗎？”
林錦這才緩過神來，忙将意面一股腦的全都扔進去。
“你今天晚上有點奇怪啊，”柯準說，“看着心不在焉的。”
“有什麽奇怪的。”
林錦底氣不足的反駁了一句。
柯準撇撇嘴，繞着他來回走了好幾圈，一副狐疑打量的模樣。
林錦也任由他看，一副大大方方的樣子，這般柯準反而提不起什麽興趣了，将話題又扯到季橙的身上：“林哥，我要是對季橙做點什麽，會不會不人道啊？”
林錦沒說話。
柯準又說：“可是我又不想放棄葉子元。”
意面起鍋，林錦開始擺盤，耳邊是柯準碎碎念的聲音：“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麽，林哥你可千萬不能不理我，好歹咱倆也算是朋友了，對吧？”
“吃面吧。”
林錦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就像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般。
柯準自然也沒察覺到任何不對。
柯準吃完飯後就被林錦趕走了，對方臉上的傷還明顯着，可憐巴巴的乞求也沒能贏得林錦的同情心，最後他都站在門口了，還扭頭來了一句：“林哥，我發現你這人吧，其實心特狠。”
“砰”的一聲，門被林錦給合上。
将碗筷都扔進廚房，實在是沒心思打理，看了一眼手機，依然沒有葉子元的未接來電。
季橙有那麽難搞定嗎？
第二天一大早林錦是被急促的敲門聲給敲醒的，那聲音震耳欲聾，林錦在夢裏夢到了地震，石頭猛地砸下來時，林錦被砸醒了。
他還以為是在夢裏呢，不然耳邊怎麽一陣又一陣的轟隆聲。
直到踹門聲響起來，林錦才意識到是有人在敲門。
大早上的……
林錦穿上鞋趿拉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一看，站在門口的人居然是葉子元。
他先是一愣，緊接着飛快的開了門，一股濃厚的酒味撲面而來，葉子元直接擠了進來，臉上酡紅一片，顯然是喝多了。
葉子元酒量很不錯，難得有喝醉的時候。
他直接往沙發上一栽，杵那不動了。
林錦飛快去忙活着燙毛巾，替他擦臉擦手，邊還問道：“怎麽了這是？”
葉子元估計就在這等着林錦問呢，一問嘴裏的話全都兜不住了，一股腦都給倒出來：“我可去他媽的吧，真把自己當什麽大爺了是吧？老子把他疼着愛着的，要什麽不給，就連外面的那些人也都全斷了，他倒好，拿喬不說，還背着老子聯系別的人……操。”
林錦這就明白了，多半是季橙的事兒。
他嘆了口氣，一囫囵将葉子元的臉擦了一圈，沉默着。
葉子元更來勁兒：“他奶奶的，送你那手鏈老子都給扔了，你說說，他怎麽還拿着這事兒不放？愣說是老子以前還送給過你一枚戒指，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誰還記得？我怎麽想不起來我送給過你什麽戒指？”
“過日子就是這樣的。”林錦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才尴尬的吐出這樣一句話來，“雙方要包容着。”
“狗屁！”葉子元直起身子來，“他奶奶的，都是老子包容他，他季橙什麽時候包容過我？”
說到這裏，又冷笑一聲：“跟老子說同林翊早就斷了聯系，卻被我逮着林翊同他發了短信，你說這事……我他媽能不氣？”
林錦動作一頓：“發什麽了？”
“約他吃飯呗，”葉子元一頓，“也是沒被老子逮着約他上床，不然談個屁的戀愛？”
這點林錦是清楚的。
葉子元對自己的人有一種詭異的霸占欲，盡管他自己在外花天酒地，這裏一個小情人，那裏一個小情人的，可是他所有的小情人，在同他在一起的期間，都不允許跟其他人有任何不幹不淨的關系。
林錦還記得兩年前，葉子元那段時間很喜歡的一個小男生，跟自己的前男友藕斷絲連，還被他逮着在床上風流快活，當即就斷了這小男生所有的路——對方還在讀書，于是就在學校大肆宣揚對方被包養的事情，名聲被搞臭不說，連畢業證都沒能拿到。
小男生那時來求了他，他沒看下去，說了幾句好話，結果葉子元跟他一整個月都沒聯系。
後來還是葉子元的哥們打電話跟他說，葉子元出了事兒，他緊趕慢趕過去，才知道葉子元打賭輸了，鬧他玩的。
如出一轍的套路，偏生他每次都信。
“那如果真被你發現他……”林錦話說到這裏，又覺得沒什麽意思，停下了，“我扶你進去睡會兒？”
葉子元抹了一把自己的下颔，淡淡道：“如果真被我發現什麽，我和他自然就玩完了。”
“我葉子元雖然喜歡他，但并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世上還那麽多人等着我，難不成還會在他一棵樹上吊死不成？”
葉子元一腳踹翻垃圾桶：“去他媽的！”
林錦把毛巾一把扔他臉上：“你要橫就去季橙面前橫，跑到我這裏來撒什麽野？”
說着拿了掃帚來又把垃圾全都掃回垃圾桶裏，不再管他，葉子元一把扯住林錦，自知理虧的道歉：“……我又不是故意的。”
林錦想甩開他的手，結果葉子元的手跟石頭似的，硬邦邦的箍住他，讓他根本甩不開。
“葉子元！”林錦有些生氣了，自己也不知道這股子邪火是從哪裏來的。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從不會生氣。
或許是晚上做的夢太吓人，也或許是因為昨日柯準提到了陳年舊事，更或許是因為昨天季橙跟他打擂臺大獲全勝，總而言之，這時候他突然有些沒辦法保持冷靜。
“松手。”
林錦死死掰開他的手。
葉子元是真的喝多了，居然真的松開了手，但下一秒猛地一把抱住了林錦的腰，還死死勒住，往自己的跟前帶。
林錦掙紮不得，反而被葉子元一個側身，天旋地轉，壓在了沙發上。
兩人靠得極近，林錦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酒味，是有些刺鼻的。
他皺緊眉頭，黝黑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盯着葉子元，葉子元眼瞳半模糊着，低聲喊了句：“阿錦……”
林錦吻了上去。
葉子元嘴裏也是一股酒味，分明是林錦很讨厭的味道，此刻他卻不願意後退，他一味的逼近着，一反常态，兩人吻得難分難舍，火勢燎原。
空氣裏的溫度都因為急喘的呼吸聲而上升幾度，窗外天光乍明，清晨将近，地平線被一片藍紫色所渲染，樓下甚至傳來早餐的叫賣聲。
葉子元的手一路往下，扯開衣服下擺，鑽進衣服裏，冰冷的手掌覆蓋在他裸露的平坦小腹上，輕輕揉捏一下，他咬住林錦的耳垂，輕輕舔舐。
擦槍走火，好不快活。
關鍵時刻，葉子元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來，震醒了兩個人。
“包子——饅頭——油條豆漿喽——”
賣早餐的聲音長長的拉開尾音，穿過窗戶，落入兩人的耳中，旖旎的氣氛在此刻化解，竟剩下一種詭異的尴尬。
林錦沒想過會是這種局面，怎麽會尴尬？
他和葉子元，什麽沒做過？怎麽現在反倒尴尬起來。
林錦抹了抹嘴角的唾液，将睡衣往下拉了拉，說話時嗓音沙啞：“接吧。”
手機閃爍着，上面是季橙的名字，眼下這情況就好像他們倆偷情被抓住一般，林錦莫名其妙的就想笑。
葉子元站起身，扣緊皮帶，接起電話：“什麽事？”
季橙那邊似乎說了句什麽，葉子元來回兜了兩圈，哼了一聲，葉子元明顯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似乎緩和不少。
林錦同葉子元待在一起十多年，他就是皺皺眉頭，他都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林錦勸了好久，因為季橙這麽一個電話，葉子元就心滿意足的将壞情緒都消了。
挂斷電話，他将外套搭在肩上，清了清嗓子，似乎也有幾分不自在，道：“……我先回去了。”
“嗯。”林錦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葉子元這個老司機，居然視線閃躲，不敢看他，“你繼續睡吧，我走了。”
“再見。”
林錦平靜的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