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或許那一日分別的情況實在尴尬,葉子元一連好幾日都沒聯系過林錦,而林錦最近忙着公司一個大單子,也實在無暇顧及葉子元。

他連着去見了好幾次柳醫生,情況時好時壞,倒不至于出現那一日的情況,也沒有影響生活,因為忙,也就不再去了,柳醫生反倒是給他發了好幾次短信約他一起出去玩,統統被他給婉拒了。

五月底,林錦忙完公司這個大單子之後,明降暗升,打算去分公司當個副總了。

其實若季橙不在這個公司的話,林錦肯定會拒絕這一次的分派,但因為有季橙這個頂頭上司壓着,林錦覺得幹什麽都不自在,再加上所謂的分公司也依然在北京,所以倒不至于走太遠,他也就順其自然了。

只不過,既然要去分公司那邊,這邊的房子就不能再繼續租了,離得太遠了。

但林錦又實在舍不得這個陪伴了自己許久的地方,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退租。

新公司距離他買的房子倒是很近,林錦打算暫時搬進去。

離開的那一日,舊公司的同事都跟他道別,浮于面上的,畢竟關系都不親近,只有他的助理有些難受:“林副總,你過去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老同事啊,好歹也是一起工作過這麽多年的。”

林錦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切都順利的不像話。

林錦花費了一整個雙休的時間,好歹讓這個自己從沒住過的地方變得稍微能住一些,雖然看上去還是冷清得很。

畢竟一直都沒住人,很多東西都很缺。

林錦煮好餃子放在桌上,正要填肚子,手機突然響起來,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打電話來的人居然是蘇骅。

他很久都沒跟對方聯系了。

兩人基本上處于能不聯系就不聯系的狀态,蘇骅打電話給自己,他只是想想都覺得要笑掉大牙。

可此刻對方的名字就在手機上不斷的閃爍着。

猶豫一瞬之後,林錦接通放了免提。

“你搬家了?”

“嗯?”林錦應了聲,“怎麽?”

“來你家找人,沒人開門,問了一下隔壁說你搬走了。”蘇骅解釋道。

“找我什麽事?”林錦沒解釋自己搬家的理由,直入主題。

“……”蘇骅頓了頓,似乎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開了口,“他有點想見你。”

林錦知道對方說的是誰,不由得無聲的彎了彎嘴角,眼裏閃過一抹嘲諷,難得語氣尖銳:“那他有沒有說過想我媽?”

“你……”蘇骅被他這句話給氣着,深吸了一口氣,還想要繼續說下去,下一秒卻只聽到忙音響起。

林錦把電話給挂了。

他一口一個餃子,很快将餃子給吃完了,實在是吃得太急,整個人被噎得慌,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

拿起手機,蘇骅被挂斷電話之後,居然還給他發了條信息過來。

林錦漫不經心的戳開,下一秒,視線突然僵在那裏。

蘇骅只發了很簡短的一句話,交代清楚他給他打電話的始末。

蘇骅:他得了癌症,晚期,沒多久好活了。

林錦一下将手機推了出去,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但又實在沒那個力氣。

就這麽盯着手機看了半晌,林錦摁下語音,一字一頓,很冷的說道:“罪有應得。”

多麽冷漠的四個字,對着那個生他卻不養他的男人。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蘇骅聽到這四個字會掀起怎樣的怒意,可他一點都不介意,早在那個男人出軌離家,甚至對母親拳打腳踢開始,他就知道,這個男人,注定不是那個為他遮風擋雨,擔得起“父親”二字的人。

甚至于,這麽多年來,林錦從來都是一人走在大雨滂沱之下,他不需要任何人為他遮風擋雨。

獨獨他十八歲那年,葉子元曾短暫的為他撐過傘。

蘇骅沒再回複,似乎看透了他的涼薄,覺得無甚意義。

明降暗升的林錦在分公司的日子過得并不算太過順遂,這裏的人跟總公司比起來到底是有區別的——在他數次拒絕公司其他人的邀約後,這種區別就愈發凸顯出來。

這裏的人似乎很喜歡抱團,不适合與人群過多接觸的林錦就成了一個異類,好幾次他都在背後聽到有人講他的壞話。

譬如此刻。

“诶,你們聽說沒,那個林副總啊,聽說,是被總公司那邊的人給弄過來的——”

“誰不知道啊?本來就是從那邊調過來的啊。”

“不是這個意思,”那人壓低了聲音,“你們都知道季橙吧,前段時間說爬床那個,聽說,是他跟上面提的這件事,好像是說……姓林的不怎麽檢點,勾搭他男人吧。”

“真的?”

“千真萬确,”頓了頓,那姑娘小心翼翼的說,“我姐姐在總公司,也有算有頭有臉的吧,所以知道些內情,我聽說姓林的心高氣傲,在他們總公司也不跟人多接觸,端着拿着的,真把自己當什麽大人物了。”

“可不是,前幾天他們部門的人找他好幾次去聚餐,都被他給拒絕了……當小三還多大臉?”

……

林錦将速溶咖啡沖開,站在門後面聽得津津有味。

公司的茶水間和休息間是連在一起的,中間隔了一扇門,他站在這裏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又不被發現。

不知道這個流言是誰傳出來的,林錦怎麽想怎麽覺得是季橙,畢竟公司裏清楚他們三關系的也就他一個了。

“真把自己當成什麽人物了,不就是個副總麽!”說這話的是個男人,一邊說着,一邊突兀的推開了茶水間的門——

林錦抿了一口茶,視線靜靜的落在他的身上——他記得他,沒什麽本事,反倒好幾次開會都指手畫腳。

那人顯然也沒想到說壞話就這麽着被抓個正着,當即臉色一片紅一片白的,愣在了那裏。

外面的好幾個姑娘一哄而散,飛快的溜走了,獨獨剩下這個男人尴尬的立在原地,生硬的喊了一句:“林總。”

“嗯。”林錦将一次性杯子扔進垃圾桶,輕飄飄的看他一眼,“多做事,少說話。”

也沒罵他也沒打他的,就當作自己沒聽到。

主要是他們說得也挺對的,仔細算來,他好像就是個小三。

雖然這個小三沒有在兩人确定關系之後行過茍且之事。

其實換做更年輕的時候,林錦會為了一時意氣,嘗試着和這些人進行社交,嘗試着融入他們,可如今眼看着奔三的年齡了,倒沒那麽幼稚,沒那麽無聊了。

不适合自己的,到底不适合自己,怎麽改都改不了。

他就适合自己一個人待着,誰也改不了。

下午林錦約了人談合作,就在公司樓底下,這單子是總公司那邊分過來的,據說是季橙親自囑咐要交到林錦手中,只有林錦讓他心底最放心。

這是個很大的單子,做完了簡直一年的業績都不用愁了,季橙居然拱手讓到了他的手上,林錦總覺得奇怪。

下午兩點半,林錦叫了一杯藍山,對方已經遲到半個小時。

林錦辦了會兒公事,眼睛有些累,閉上眼揉捏兩下,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句:“是林總吧?”

林錦心裏松了口氣,終于是來了。

于是放下手,站起身,先握住對方的手再擡眼看去,本來要說出口的話在接觸到那張臉時瞬間卡住了,臉上搭起來的虛僞笑容一瞬間垮下去,換做驚慌。

林錦猛地往後退一步,想要把自己的手給抽回來,那人卻死死箍住他,笑得陰森,寒涼:“林錦,真是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

這一聲好久不見,足足跨越了十一年的光景。

恍惚間,林錦像是回到了那個雪日,學校天臺上的寒風凜冽刮着,他龜縮般窩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周圍是嘲諷打趣的聲音,肆意灑脫的少年人嘴裏說着的全都是惡意的、令人覺得屈辱的話。

他不斷的發抖,不斷的求饒,卻沒能讓眼前這個人退後一步。

他逼近他,捏着他的下巴,充滿惡意的說道:“平時沒看出來,真長得挺像個小娘們兒的啊——啧,白白嫩嫩的,難怪喜歡男人呢,對着女人硬的起來麽他?”

一片哄堂大笑。

那些烏壓壓的人群,朝他不斷靠近着,逼得他逃無可逃。

林錦大口的喘息着,鼻尖是雪的味道,還有腥膻的氣味,他終于沒能忍住,端着那杯藍山咖啡,猛地往對方身上一潑——

“**媽!”男人罵了一句,猝不及防之下縮了手。

林錦轉身就逃,下一秒卻被男人拽住了衣角,死死的摁在座位上。

林錦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力氣太大,還是因為他此刻全身發軟,總而言之,他根本沒有掙紮的力氣。

他靠近他,扯着他的衣襟往上提,一臉陰翳:“不敘敘舊嗎?林錦。”

惡魔。

林錦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惡魔,不斷的急喘着。

“我有這麽吓人?”他笑着,看上去又溫文爾雅,“這單大生意,你不要了?”

林錦猛地伸出手,一巴掌往他臉上拍去,男人被拍個正着,于是急怒之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四周的人已經意識到不對,慌亂四處散着,欲要上前勸導,林錦心裏想着,要不就幹脆一刀捅死他算了——他甚至摸到了自己随身攜帶的水果刀。

可是這一瞬間,耳邊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林錦?”

“劉琰?你他媽幹什麽呢!松手!”

是葉子元。

林錦突然就卸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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