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善男信女 “楊滄,你是個罪人

第12章 善男信女 “楊滄,你是個罪人。”……

12.善男信女

最後,熱水袋還是放在了楊滄腹部。

周軒又回去看孩子,一直待到她照藍光結束,在醫院守到深夜,病房裏靜悄悄的母女兩人都已熟睡,他關門離開。

回到單位寝室,停好車上樓,路頭剛好有個穿着白襯衣女人低着頭往這邊走,步伐極慢,不長的一段路讓她走的格外漫長。

周軒腳步停下,女人聞聲看過來,見到是他,略顯僵硬地扯出了一個笑容:“周軒。”

她極有分寸,分手後便只連名帶姓的喚他。

他點頭,兩人一起往單元樓裏走。

之前,傅一璇提出想借租他的房間,周軒拒絕後,又聯系她樓上1405的同事最近正打算搬出去,讓她去提前打聲招呼。

因着他給的消息,傅一璇後來也順利的搬進了這棟樓。不過兩人一個在14層,一個在22層,平日裏都忙,并不常在樓裏相遇。

她後來想感謝他的幫忙,不過又想起他的新女友會介意,便也不了了之了。

分手後兩人便漸漸疏遠,聯系也不多。即便住在同一棟樓,但兩人忙加上有意避開,也很少見面。忽然在樓裏相遇,傅一璇飛快去按電梯,掩飾自己的尴尬,人總是在這時候忙碌一些。

動作太快,寬松的襯衣袖口在擡胳膊的時候往下滑,露出了胳膊上的一道紅痕。

她趕快拽下袖口,周軒的目光已經落在上面。

她幹笑,“前兩天不小心,跳繩甩到了。”

那樣的痕跡,并不像跳繩會打出來的,但對方不想說,周軒自然不會過分追問,即便兩人曾經是情侶。

電梯門開,傅一璇點頭,快速離開了電梯。

電梯複歸安靜,銀色鏡面裏他幾不可見的蹙了下眉。

翌日,周軒同項目的人尚不知道他已經回來,嚴肅鐵面無私的項目組長不在,幾人總算能在實驗室裏趁機摸魚。

“哎,我昨天晚上從外面回研究院,大門口你猜我遇見誰了?”說話的是實驗做得不怎麽樣的小娟。

“姐你這關子賣的也太大了,咱們院這麽多人,你好歹給個提醒,哪個部門的說下啊。”

“啧,我都這麽說了,肯定是咱們比較熟的啊。”她挑挑眉,擠眉弄眼:“還是你們很興趣的。”

“我們感興趣的……不會是咱們組長吧。”

周軒本要進去打斷衆人的步子停下,表情意味深長,這位說話的,實驗能力更是平平無奇。

小娟有點慫的縮脖子,“他的瓜也得我知道點什麽啊,不過,跟他沾點邊,不,很沾邊。”

“傅一璇?她怎麽了?”整個院裏也就這位美女研發與組長關系最深。

“靠,你該不會說她……”一米九高,長的像個長頸鹿數據整理的卻連第一行都讓人看不下去的張超也插嘴,鬼祟道:“其實我也遇見過……她是不是被……包養了。”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格外輕,也格外清晰。

“嘶……”混雜着吸冷氣的聲音,還有幾聲激動:“我也懷疑我也懷疑。”

“她這半年明顯財務狀況好多了。”

“總有豪車接送。”

“我也看到了!我當你們都不知道,有一次晚上回來,那個豪車主人還下車了,你們絕對想不到,是個看上去有六七十的老頭!”

“靠!”張超大吼:“我的清純女神終于是被金錢腐朽了。”

他痛吼:“到底為什麽啊?!”

言語裏喊着貧窮激發的不忿以及那因為可以理解而産生的不恥。

“她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缺錢。”小娟也有些欷歔:“咱們這行業雖然看上去光鮮亮麗,那也不能跟做生意的老板們比啊,外在條件優秀,能有幾個不受金錢誘惑的。而且……要不是咱們組長為了抱有富婆的大腿甩了她,富婆橫刀奪愛,她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說到這事,衆人七嘴八舌,紛紛說起以前不小心撞見傅一璇從豪車上下來的場景,還有她和組長的恩恩怨怨。

周軒臉色徹底沉下,推門要進去,旁邊忽然過來一個人,大步從他旁邊走進,原本熱鬧的房間在看清來人後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

傅一璇面無表情地走向她的實驗臺,衆人低下腦袋回自己的地方,周軒冷着臉把資料放回桌上,剛要呵斥衆人,她擡頭打斷:“周組長,這次項目我有進展要彙報。”

周軒看向她,她朝他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他點頭,咽下那些話。

“好。”他走回辦公室前吩咐,“其他人等會按序過來彙報。”

兩人一走,實驗室氛圍更加緊張,來不及苦臉抱怨,嚴肅着表情整理數據或盯實驗。

傅一璇實驗的确有進展,兩人讨論确定了實驗的下一步進展後便分開了,此外再無更多的話。

周軒忙完工作去醫院,等在孩子病房外陪她照藍光,視線落在了走廊外的藍天,一片白雲慢慢悠悠的正往右移。

他鬼使神差的想起他第一次對傅一璇這個名字有印象的時候。

讀博第二年,周軒對學術的熱愛瘋狂到對同組的人都沒認全,以至于導師向他笑呵呵說起:“一璇那小姑娘不錯,人機靈漂亮,幹活利索,你倆搭配着給我省不少事。”

周軒遲疑着,一時半會沒明白過來導師說的是哪號人物,但沒有導師力挺他的實驗就不會有他的現在,而他未來的路會怎樣可以說是他一句話的事,貧窮出身的他自然不會只是聽聽而已,即便好似這麽一句閑聊,他也在腦海裏仔細搜尋了半天,最後從那個“幹活利索”的評價裏想起來他最近的搭檔,那個白白瘦瘦,也不怎麽說話,偶爾會看着她害羞的女孩。

是,幹活确實利索。

導師評價很中肯,周軒要反應一會,也是因為他給那個女孩的标簽是“不礙事的搭檔”。

他贊同的應,并舉了幾條她幹活的案例來論證導師評價她的觀點。

導師聽完更是眉開眼笑,“我聽你師姐們背地裏說你倆金童玉女,我瞧着你倆也挺合适,周軒你怎麽想?別天天光想着做實驗,腦袋學暈了,更整不出東西來。”

合适?

周軒萬萬沒想到,導師會扯到這個方向。

他心裏從來只有實驗,是因為他有快要壓垮他的貧窮和學習壓力,再沒有論文出來,周軒不知道他還能在院士手下待多久。

未免被派去其他老師那裏,周軒從不錯過這位導師的任何一句話。

他沒明白這究竟是一句笑談,亦或者後半句話是在點他,他已對這個碩博六年都沒做出東西的弟子不滿。不管怎麽樣,都足夠當時窘迫的周軒七上八下。

因此,當他笑呵呵說“我門下還沒出過情侶呢,你倆要是在一起了,做我的左膀右臂倒也有意思”時,周軒把這句話放在了心上。

誠如導師所言,這女孩漂亮幹淨,更重要的是做事能力一流,比博三師兄還要強上許多,而他也越來越多的發現,這個做實驗一板一眼的女孩,見到他的時候總會紅了臉躲閃眼睛。

像個小兔子,機靈又聰明,想吃窩邊草,聞一聞,又吸着鼻子跑掉了。周軒像面對一個實驗,不動聲色的觀察,然後在導師嘴裏所謂“合适”的女孩靠近他,終于鼓起勇氣,面紅耳赤地說:“周軒,你要是畢業後想考慮感情問題的時候,能不能先看看我。”

周軒心情平靜,從女孩期待的眼睛看到她無措緊張糾纏的手指頭,感情這個東西以前從來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但導師笑呵呵的評價還在耳邊。

左膀右臂,周軒莞爾。

他問:“為什麽不是現在?”

傅一璇吶吶:“……什麽?”

周軒:“現在也可以開始,還是會耽誤你的學業?”

“當然不會!”朗聲應完,女孩臉更紅了。

周軒的心還在平靜,那雙漆黑的眸卻浮出燦燦笑意,臉上露出了罕見的溫柔。

“嗯,那就好。”

……

記憶回籠,周軒想起白日的傅一璇,冷白着臉,只一年多,她臉上的羞赧單純幾乎消失殆盡,只有沉重到緩不過來的疲倦。

楊滄總說他冷清,在傅一璇這事上,他吐出口氣。

有愧。

“讓你來陪着孩子,煎熬成這樣?”

一路蹒跚,小心從床上下來走到這裏的楊滄,剛過來就撞上周軒沉沉嘆氣,忍不住譏諷。

坐月子期間,醫生建議她走動走動,楊滄這幾日總會從病房散步到這裏,在孩子照藍光結束後,再慢慢走回去。

刺耳的話,讓周軒的目光移到了楊滄身上,她目光尖銳地看着他。

周軒想,她也變了,變了很多。

滄桑、羸弱、會哭、逐漸暴露出自己的弱點。

唯有一點,還是那樣的張揚、不客氣。

那是她說,自己刻進骨子裏的戾氣。

周軒:“你誤會了。”

楊滄需要休息,只能在他旁邊坐下,聯排的白色塑料凳子,兩人中間隔着一個空位。

她說:“誤不誤會的,你要不想來,沒人逼你。”

“我該為你的寬容大度表示感謝嗎?”

楊滄自嘲:“別恨我就是了。”

說罷,偏頭看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怎麽還蔫了吧唧的。呵,和我離婚了不應該很快樂嗎?還在等什麽,快去找你的白月光再續前緣啊。”

她不該在這時候提傅一璇。

周軒順着說:“如果她還需要,我會。”

楊滄譏諷的笑略顯僵硬。

她在自讨苦吃的死路上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嗤。”她只能百無聊賴的收回目光,“那祝你們幸福呢,到時候結婚,看在耽誤你們這一年多的份上,我會給你們包個大大的紅包。”

落到錢上,沉靜如周軒也想要刺她:“你好意思給嗎?”

又繼續道:“我還會拿嗎?”

如果不是她強硬的要用錢解決所有問題,他的生活也不會被攪亂到現在這個樣子。以前總想站着掙錢,楊滄的出現無非是告訴他,這個世道就是,我要你跪着收錢,還要感恩我的另眼相看。

“楊滄,你是個罪人。”

楊滄撐在凳子上的手一抖,指尖逐漸泛白。

一聲苦笑薄薄落在耳邊。

周軒澀然道:“我也是。”

今夜,這裏沒有善男信女。

又或許,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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