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不配她不服 這場戲唱到現在到底得聽……

第28章 他不配她不服 這場戲唱到現在到底得聽……

28. 他不配她不服

兩人還沒走回帳篷, 這場雨結結實實下了起來。

淅淅瀝瀝,雨霧濛濛,從湖面蒸騰起一片白霧, 湖心的小亭已經消失不見,不少人搭好了帳篷,悠閑的坐在帳篷下品茶觀景。

兩人像個異類奔跑在夏雨中。

到棚下時, 楊滄上衣都濕了, 周軒的衣服也都貼在了身上, 兩人狼狽又搞笑。

楊滄哭笑不得,瞧着頭發濕噠噠趴下,清冷氣質盡消, 更像個年輕青澀大學生的周軒, 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真的是……”

兩人想着雨快下下來了,便也沒敢走太遠,但誰能想到這雨越下越猛, 倒後來簡直像在澆灌, 短短幾百米,兩人就成了那被打的蔫了吧唧彎下腰的荷葉。

“你生個火, 我去換衣服。”

她爬上樓梯,在帳篷裏把衣服都換了,穿上寬松舒服的吊帶白裙。

下來時, 丢給周軒一個毛巾,“你拿換洗衣服了嗎?”

她給周軒說的是出來玩兩天。

“嗯。”但是他并沒動作,只用不知道哪裏來的小棍扒拉着爐裏的火, 噼裏啪啦,火柴剝落的聲音和着打在帳篷上的雨滴聲,清脆悅耳。

火光倒影在周軒的臉上, 楊滄走過去,手蓋在他側臉,強勢捧起,看過來面對她。

一手的雨水,冰冰涼。

“去換。”

火光裏他看來的目光似乎都染着幾分溫度,氤氲不明,她再要細看,周軒偏頭,避開她的動作起身上去了。

她在爐邊坐下,火苗熱滾滾的朝她撲來,趕走了一身寒意。

周軒換完下來,楊滄已經在煮茶了。

紅泥小火爐,她真是既有雅興,又有享受的資本。

周軒在旁邊坐下,看着她娴熟的溫差、投茶、刮沫、出頭湯、結地靈,步驟繁瑣而複雜,她恣意的操作着這些茶具,眉眼放松。

篷外的雨漸漸小了許多,淅淅瀝瀝,遠處山霧朦胧,周圍林間綠葉搖曳,蕭蕭雨聲裏,和着遠處空谷鳥鳴,大自然幹淨的白噪音悠悠落在耳邊。

他近日來緊繃的情緒逐漸放松,對自己做下的決定有了切身的實感。

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他漸也逍遙起來,為着自己那一任性選擇,心生期待。

淡雅清香的茶味飄來,他垂眸,一抔茶靜靜送到了他眼底。

楊滄明眸善睐,看他含笑。

“嘗嘗,剛産的新茶,味道應該還不錯。”

他接過來,“謝謝。”

楊滄不客氣道:“你是該好好感謝我,可沒幾個人喝過我完完整整沏出來的茶。”

周軒:“我不懂茶。”

“這不重要。”楊滄給自己也倒了杯,遙遙與他點了下杯,送到嘴邊輕抿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道:“我身邊盡是懂茶的人,但你怎麽知道他們就不是牛嚼牡丹。”

“況且……”她慢悠悠地靠過來,手指捏上他的耳垂,柔軟溫熱,“他們即便懂,我也不樂意煮給他們喝。”

周軒垂眸,避開她的動作,低頭淺淺啄了她斟的茶。

袅袅茶香,潤澤心肺。

他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擡頭認真地看他:“楊滄,你真的高看我了。”

他不配,無論她是好意還是惡意,是一時的促狹玩弄又或者漸生樂趣,這一切都找錯人了。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重的任務要擔,有不能辜負的人,有一切只屬于他的現實生活,赤|裸、尖銳、但最真實。

而她,那暢快的前半生只看她肆無忌憚的性格就是了。

“在我身上,你是尋不到暢快的。”

在一句沉沉腐朽的屍體上,怎麽種出一束花來呢。

楊滄執着地看他:“我從不相信什麽絕不可能的話。”

她從前聽過太多,便是因為不服一一打破了才生成現在這副狂傲的樣子。

不過是個一覽無遺的周軒,能有什麽不可能。

說罷,她冷下臉,并不耐煩聽他這樣的話。轉而看向篷外,靠着木椅背,翹着二郎腿,滿眼愉悅又輕狂的欣賞湖上雨景。

只有天地的聲音,最能讓人放松。

周軒心裏長嘆。

兩人都不再多言,安靜的在雨中帳篷下靜靜坐着,享受着一場清幽美麗的夏雨。

傍晚時分,淅淅瀝瀝下了許久的雨終于停了,楊滄因為接到工作電話必須折返回去,原定的民宿住一宿第二日爬山的活動也只能暫時結束。

她忙起來,周軒這個人便又徹底甩在了腦後,去芬蘭出差,一天下午坐在路邊的咖啡館,和乙方的一位負責人聊天,目光落到窗外高大的白人身上,忽的才又想起他來。

周軒也同那人一樣,高大清冷,又或者說他像多數的芬蘭人,平淡的眉眼裏總流露出不經意的冷漠淡然,喜歡拒人于千裏之外。

醇厚濃郁的咖啡香溢在鼻翼,她的笑漸不走心的勾起來。

結束後,棄了車一個人走在芬蘭的街道上,周圍人來去匆匆,她看着異國的風景和各種店鋪。

以前,她最習慣的放松方式,便是在開會結束後把自己抛擲在一個人誰都不認識的街頭,漫無目的的走來走去,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今日走着,心還似乎落在那間咖啡廳裏,清香的咖啡萦繞鼻翼。

她電話撥過去,那邊響了幾秒,最後是機械的女聲道:“你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楊滄挂掉,随手拐進了左手邊的書店。

等她拿着一本書出來時,又把電話撥了回去,這次響了一會後,電話接通,那邊依舊是無人說話。

楊滄:“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一璇。”他回答。

楊滄可不覺得他這是一種老實回答的表現,眼裏閃過一道陰翳,又懶懶哦了聲,“聊什麽呢,說來我聽聽。”

“一些雞毛蒜皮。”

“都有什麽,說來聽聽。”

周軒:“……”

“怎麽,和她有廢話聊,和我就是半天嘣不出一個屁。”她的話語裏帶着戾氣。

周軒:“聊她的母親,聊醫藥費,聊工作難找薪水太低,這裏哪一個,是你能理解又感興趣的?”

“是是,你們窮的都很有共同話題。”

一句話嗆回去,火藥味頓生。

“楊小姐沒事我就挂了。”

“給你買了本書,算不算有事。”楊滄微諷。

周軒頓了頓,戾氣少了些,“謝謝,楊小姐不用在我身上浪費心思。”

“屁話。”

“……”

“以後少給我說這些我不愛聽的。我想浪費的時候,誰也攔不住,等我沒興趣的時候,你連見我的資格都沒有。”

“……”

“說話。”

“楊小姐牙尖嘴利,氣焰嚣張,我無話可說。”

“牙尖嘴利有什麽用,我現在只想狠狠咬你一口夠得着嗎?”楊滄商量起來,“等我回去,你能乖乖讓我咬一口嗎,因為你讓我很不開心。”

“……”周軒幹脆挂了電話。

幾分鐘後,連續幾個電話他又接通。

楊滄:“你懂芬蘭語嗎?我帶給你的書是芬蘭語。”

周軒:“……不懂。”

“哦。買都買了,看不懂就放家裏裝一下。”

周軒:“……”

楊滄不挂電話,周軒即便沉默也得應着。

她一路慢悠悠回了酒店才放過他。

“我下周四回去,在機場等我。”

回去這天,楊滄和趙學峰拉着行李箱走出VIP通道,交代好公司的事,他拿着東西先行離開,她一邊關掉飛行模式一邊往接機處的人群看,視線掃過,眼神逐漸發冷。

恢複信號的手機在這時叮叮彈出消息。

她點開,一眼便看到了幾十條消息裏的周軒。

【楊小姐,抱歉我這邊今日不能去接你。】

楊滄冷嗤了一聲,有被對方不識趣惹惱的厭惡,在她壓着不耐把電話撥過去時,已經在想周軒因為他的忤逆而該受什麽懲罰了。

她大步往外走,電話在第三次才接通。

“周軒,你真的是很……”她冰冷尖銳的斥責在那邊疲倦沙啞的聲線裏戛然而止。

“楊滄,我現在很忙。”

她到醫院時,這裏剛剛結束一場緊張的兵荒馬亂。

ICU門口,傅一璇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僅僅兩個月不見,她畢業時的意氣風發和對未來的美好向往盡數消失,原本有點嬰兒肥的臉頰此時變得格外瘦削,身影單薄,好似挂在ICU大門上一張搖搖欲墜的白紙,随時要被一陣風吹落在地面,裹挾着冷意帶進那病房內生死救亡的危險中去。

走廊的白牆邊,剛在醫院收費處交完一筆錢的周軒走過來,把哭的已經沒力氣,渾身在顫抖的傅一璇扶到旁邊的椅子上。

她坐都坐不住,整個人像沒了骨頭的軟趴趴橡皮泥。

周軒蹲在她的身前,按住她的膝蓋,給她微薄的力量支撐。

“一璇,手術費已經交了,你要相信阿姨這次一定能挺過去。”周軒這麽安撫她,心卻也是在沉沉往下跌。

傅一璇回家照顧母親,才發現事情沒有董嬸說的那麽簡單。

包齊心檢查出了急性重症胰腺炎,這兩個月都在治療,病情卻不斷加重,市裏的醫療水平已經不足以支撐治療,只能緊急轉院送來清城救治。

這兩個月,包齊心經歷了2次ICU大搶救,1次感染性休克差點死掉,上了血液透析、呼吸機、外循環。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病,瞬間将傅一璇本就不富裕的家徹底挖空,65萬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就瞬間消失了。

包齊心轉院到清城第一醫院後,病情總算穩定了一些,但每日都要有不小開支,社保報了封頂也就30萬,但是抽一管血送檢都要4000元,她快要彈盡糧絕。

周軒接到她的電話,便在想盡辦法為她籌錢,但他也只是剛開始工作的人,即便是預支薪水也只是杯水車薪。

這一周,他向周圍的朋友借了些錢,原計劃用于接下來的康複治療,但是沒想到包齊心并發症導致昏迷,今天又進了ICU,接下來的救治要百萬開頭。

所以,即便周軒這樣安撫着傅一璇,心裏已經看到了結果。

他感恩這個曾經在春節帶給他溫暖的阿姨,但是也更深刻的意識到他們這樣的小人物在命運的詭谲捉弄下本就只能束手就擒。

“阿軒……”傅一璇痛苦地看着他,“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她才剛剛回到母親身邊,她才剛畢業終于有了掙錢讓母親過上好日子的時候,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母親一生善良勤勞,為什麽這樣的病要發生在她的身上。

她有太多的痛苦憤怒要哭訴,然而,偌大嘈雜的醫院裏,并不缺這樣的艱辛掙紮。

一道突兀清脆的高跟鞋聲打斷了她的痛苦,循聲看過去,楊滄面無表情地看着蹲在傅一璇身前的周軒,又安靜地移到傅一璇濕紅的眼睛上,那道黯然的目光幾不可見的亮了下。

周軒向楊滄看去時,視線擦過,指腹察覺到到傅一璇微妙的躁動,複雜安靜的心沉了下去。

他起身走過去,“楊小姐。”

楊滄蹙眉,挑剔地将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不滿說:“瘦了好多。”

再瘦成個竹根,可就不好看了,她就喜歡他瘦得恰到好處的清冷。

周軒沒有接她的話,只讓她借步說話。

空曠陰冷的樓梯間,兩人說話的聲音都在空空回蕩,撞擊着人的心口。

“楊小姐,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無暇再應付你。”

楊滄咀嚼着他的用詞,抱臂懶洋洋笑道:“你确定,此時此刻,你要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

周軒愣了下,想到傅一璇剛才的神情,下颔逐漸收緊,表情有些僵。

楊滄看他的反應,忍不住笑出了聲,今日那被放鴿子惹起的不怏很快就消失了,漸漸生出些看戲的心情,這場戲唱到現在到底得聽誰的,是得讓周軒有些新認知了。

她走上前,從包裏拿出一本輕薄的書遞給他。

“給你的禮物,好好拿着吧。”她笑道,拍拍他的肩,拉開門大步就走了。

閑庭信步,自然又強大。

周軒低頭,手中的書皮落在他的眼底。

一本最新刊的《Nature Electronics》雜志。

他在封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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