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事物人非
事物人非
三個月後。
“報告老板，今年公司總體業績漲了十個百分點，要比預計的多了1.4倍的利潤。”
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了青年紫色的雙眸中，綻放出迷人絢爛的光彩。
顧澈裕看了眼報告，确認無誤後道：“批下來一批資金，用于年終獎。”
“好嘞老板！”
*
這短短幾個月發生了許多事。
比如說他的父親将公司丢給了他，當起了甩手掌櫃。
比如費佳直接被俄國最好的大學破格錄取。
但同時，費佳給他的感覺，更加不真實了。
費佳的話多了起來，禮節也愈發周到。
在俄國人的傳統裏，笑是愚蠢的。所以在俄國，不笑是對事情的尊重，體現莊重和嚴肅。
但在華國卻有不同。在華國的禮儀裏，笑代表溫和謙卑。所以費奧多爾特意關照了這一點，在顧澈裕面前遵循了華國的社交禮儀。
明明知禮數是好事，可到了顧澈裕和費奧多爾這裏，這就不可能是好事。
因為費奧多爾他，笑的太假了。每次嘴角上揚的角度都一模一樣，每一句說的都是那樣滴水不漏。
甚至開始刻意疏遠他。
今天，他好不容易能騰出來時間，是該好好跟費佳聊一聊了。
*
夜晚寂靜，月光散落人間化成白沙，籠罩着整個城市。
顧澈裕和費奧多爾約在了家裏。
他們曾經住的家被異能者毀去後，又重新修繕，成了現在的模樣。
整體跟以前差不多，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了。
顧澈裕在自己的卧室裏，開着小臺燈等着費佳。
小時候，費佳總喜歡跟他一起睡。
聽着腳步聲，明白費奧多爾來了。
“費佳。”燈光下，顧澈裕那雙紫色的眸子映在費奧多爾眼中。讓人覺得不太真切。
費奧多爾明明知道顧澈裕要跟他聊什麽，但他就是拒絕不了顧澈裕。于是他按照華國人的禮節，揚起那優雅又标準的笑容，繼續裝傻：“怎麽了？兄長。”
“別笑了。”顧澈裕的聲音發顫，“不想笑的話，不要在笑了。”
顧澈裕想要閉上眼睛，但淚水早已蓄滿整個眼眶，一但閉上眼淚就會流出來。他不想在費佳面前哭。
“費佳。你說，我們怎麽就到了今天呢？”顧澈裕無力的靠到枕頭上，看着費奧多爾，希望從他的眼中找出一絲真實的情感。
“是異能者。”費奧多爾終于卸下了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向自己的長兄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毫不掩飾自己的黑暗。
顧澈裕自問，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費奧多爾。但心中卻怎麽也生不出懼意。
“是啊，都怪異能者。可是，費佳。那些人不值得你去改變自己。”顧澈裕攬過費佳，将他圈入懷中。
“我只想讓費佳當一個普通人，過着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我不想看到你這麽累，去背負上違心的笑容。”
顧澈裕能感覺到，費奧多爾在顫抖。很輕的顫抖，輕到若不是顧澈裕抱着他，他差點以為是錯覺。
“對不起，我……做不到。”費奧多爾推開他的長兄。
“那……什麽時候累了，哥哥一直都在。好嗎？”
夜晚的燈光将他那雙與費奧多爾相似的眸子照的溫柔。
他總是這樣，看似大大咧咧卻總是讓人溫馨，總能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給你一個避風港。
這大概就是，溫柔又強大的人吧。
“好。”
顧澈裕輕笑，不再多說，“那，費佳，今晚陪哥哥一起睡吧。”
“嗯……”
*
“阿澈，快來！”
媽媽？
顧澈裕看着笑的明豔的顧知可，不禁有些恍然。
這是夢啊。
“我來了媽媽～”顧澈裕回複原來向母親撒嬌的語氣，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小跑到顧知可身邊。
米哈伊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和他父親在那裏鋪着野餐用的東西。
費奧多爾站在一邊，跟自家母親有說有笑的不知道聊着什麽。
太不真實了。可……要是真的就好了。
顧澈裕坐在父親和叔叔鋪好的墊子上，呆愣愣的啃着手裏的三明治。
“阿澈，你看那邊的鴨子！”
是黃色的，像極了當年他送給費奧多爾的削筆器。
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不過如此。
顧澈裕沉靜，再次閉上眼睛，感受周圍幸福的空氣。
真好啊……要是能讓這一刻靜止，哪怕死在這一刻，也好啊。
顧澈裕擡手，握住自己的脖子。發力——
*
“哥哥！”
費奧多爾的心跳從來沒有這麽快過，也沒有如此膽戰心驚過。察覺到兄長的異常立刻被驚醒，或者說，他本來睡眠就淺。
費奧多爾立刻翻身，将顧澈裕壓在身下，死死的按住顧澈裕的手腕，不讓他在有什麽作為。
他的哥哥，當着他的面想要自/殺。
“費……佳？”
察覺到喉部的腫痛，顧澈裕立刻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自己居然，真的想要掐死自己。
“你要幹什麽？”費奧多爾知道他的哥哥在幹什麽，但此刻情緒已經到了極點，連最基本的理智都維系不了了。他想象不了顧澈裕死後他會怎麽樣，不，他不允許顧澈裕死！
“連你也要離開我嗎？！”費奧多爾低吼道。
“不是費佳，我只是……”
“只是什麽？”
顧澈裕看着費奧多爾快要瘋癫的眼神，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對不起……”
“我不要你道歉！我不需要！道歉什麽用都沒有！”
顧澈裕又一次閉上眼。心底是挽不回的絕望。
對不起，費佳。
可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好累，要是死掉，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這些了？
“你必須活下去。”費奧多爾如此說道：“至少不要在我之前死去。”
是啊，我死之後，費奧多爾要怎麽辦？父親要怎麽辦？公司的員工要怎麽辦？
顧澈裕猛然瞪大雙眼，突然意識到他已經無法逃避了。
他被困在了這個世界。
逃不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