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怎麽不把衣服穿好?……

第22章 第 22 章 你怎麽不把衣服穿好?……

運動會結束後, 秋雨綿綿不絕,一場比一場寒涼。

寒潮來襲,一周降溫二十度。

冷風嘩嘩地吹, 校園裏蓊蓊郁郁的綠樹紅花似乎一夜枯萎凋零, 高大銀杏金黃燦爛,落葉在地上鋪成厚厚的枯葉地毯,踩上去有吱嘎吱嘎的脆裂聲。

趙星茴最喜歡踩枯葉,她穿毛絨絨的寬松短外套、牛仔褲和秀氣短靴,意外地和于奕揚撞了衫, 兩人同色調走在色彩斑斓的林間小道, 很有少年友誼的默契和美好。

以至于方歆偷拍了他們踩落葉的照片, 并投稿到了學校的報刊, 第二周報紙的首圖版面就是這張圖,标題是秋日校園的美好記憶。

下面一行的專欄是學校的喜報,有個全國中學生的科技競賽項目, 本校數位同學的小組項目拿了一等獎,其中聞楝的名字和小組合照赫赫在目。

校報每月一刊, 放在教學樓大廳處任人取閱, 以往月份的校報都是無人問津, 這個月不過短短幾日, 校報已經被全部搶走。

男生都覺得趙星茴漂亮。

女生呢, 誰會拒絕一個帥氣彈吉他又超有個性的酷拽男生, 誰又會拒絕一個好看溫柔又優秀耀眼的男生。

這報紙方歆搶了一份,黎悅也偷偷留了一份, 只有趙星茴兩手空空。

她搶了方歆的報紙,于奕揚湊近看一眼:“照片拍得不錯。”

“謝謝誇獎。”方歆獻殷勤,“我可以把照片發給你和星茴哦。”

“謝了。”

趙星茴也看見聞楝, 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在競賽小組成員中像小白楊一樣挺拔惹眼,她疑惑問:“你什麽時候參加的競賽項目?我怎麽不知道。”

“周六的活動,主要是競賽老師指導,其實也沒做什麽。”聞楝并沒看那張報紙。

兩人的朋友圈和興趣活動幾乎不重合,趙星茴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他在幹嘛。

放學後和周末時間,聞楝的安排幾乎很滿,他在學校拿過大大小小不少獎,但一概不說,學校對校譽和家校合作比較重視,定期會把學生個人成績和喜報寄到家裏來,褚文蘭看過聞楝的成績,也會拿給趙坤則瞧瞧。

兩人都很滿意。

于情于理,資助聞楝當然是件百分百正确的決定,誰都看得出來,趙星茴和他的關系日趨友好,對家庭而言是件好事。如果這個孩子以後優秀有能力,亦對生意有興趣,也可以在自家公司給他安排個合适的職位,怎麽看都是一個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旁吃飯,氣氛還算平和,趙坤則問問趙星茴和于奕揚最近玩什麽,連周末都要一起出門。

“沒玩什麽。”趙星茴回話,“學校雙旦晚會,他們樂隊要登臺演出,最近要開始排練,我給他們當舞臺策劃。”

“爸爸。”

趙星茴難得開口,“我這裏需要一點贊助,人力和車子,你能不能幫忙?”

“行行行,你要什麽都跟你蘭姨說,讓她準備。”

只要趙星茴肯喊他爸爸,趙坤則就通體舒暢,“你要什麽爸爸給你什麽,保證支持你們的活動。”

褚文蘭也笑盈盈開口說沒問題:“小茴你要什麽盡管提,我們雖然不能去學校現場觀看,心意上肯定鼎力相助。”

趙星茴不鹹不淡“嗯”了聲。

趙坤則再問聞楝最近在學校忙點什麽,對哪個學科最感興趣,以後想學哪個專業。

聞楝放下筷子:“趙叔叔……我覺得不管是什麽學科都會它的獨特魅力,沒有特別偏向的科目,還沒有考慮過以後學習的專業。”

“你這種想法很好,你們年齡還太小,高中階段就要夯實基礎,平時你缺什麽,想上什麽課,也跟你蘭姨開口,讓她幫你安排。”

“謝謝趙叔叔,謝謝蘭姨。”

他再提起筷子,瞥見趙星茴擋着腦袋,偷偷朝他皺起鼻子,兇巴巴地做了個鬼臉。

.

于奕揚的樂隊名叫天方夜譚,總共六個成員,男生女生兼有。

他拽着趙星茴當樂隊兼職經紀人,也算半個編外。

趙星茴小時候也學過幾門樂器,雖然淩微跳舞,但并不想讓女兒走這條路,精挑細選給她選了鋼琴和小提琴,小時候還在斷斷續續上課,後來夫妻離婚,無暇顧及女兒,趙星茴也因此半途而廢,她樂感不錯,後來喜歡收集搖滾唱片和CD,也願意坐在臺下,聽于奕揚和樂隊成員們彈唱自己改編的曲目。

學校的雙旦晚會算是最隆重的一個活動,于奕揚提前一個多月開始準備節目。

那陣子他和趙星茴幾乎形影不離,平時在學校同出同進,周末一起出門排練淘唱片看演出livehouse,要麽跟樂隊成員吃飯娛樂唱KTV。

回到家,趙星茴敲開了聞楝的房門。

聞楝打開門,漆黑眸光明顯愣怔。

她今天不知道去什麽地方玩,衣服穿得很潮,身上帶着閃閃亮亮的誇張首飾,長發燙卷,臉上帶妝,偏圓的眼睛被上勾的眼線拉得細長妩媚,嘴唇如飽滿閃亮的果凍。

“喂,你不認識我了?”趙星茴挑眉。

“沒有……”

在聞楝的思維角度,每個人都可以用一個詞語來概括本人特質。

但趙星茴不是。

他會回避去抓取關于她的形容詞,但幾乎是一種令人不适的速度,她每一幀的詞語都在變。

翻來覆去地變,不可控地變。

“我今天去聽地下樂隊,特意化了妝。”她笑起來還是清新的甜。

其實只用了眼線和唇膏,連粉底都沒撲,但妝後效果出奇的好。

趙星茴歪着腦袋,看見書桌上的臺燈亮着:“你在看書嗎?”

“嗯。”

“我給你帶了很好吃的芋泥布丁撻。”她變魔術似的亮出手中精致的甜品碟,眼睛閃閃,聲音動聽,“吃宵夜好不好?”

“謝謝,我已經刷牙……”

不容聞楝拒絕,趙星茴已經挖了一勺芋泥布丁,強買強賣似的硬塞進了聞楝嘴裏。

聞楝措手不及,愕然抿住勺子,閉上嘴。

吃人嘴軟,趙星茴毫無顧忌地拎過自己的書包:“那個……這幾天都在忙,我落下的作業有點多,你能不能給我補補?”

最近下午放學她和于奕揚在一起,到家時間比聞楝還要晚,周末又要出門,最适合寫作業的時間就是夜晚睡覺前,只是與其自己埋頭苦幹,事倍功半的途徑是犧牲聞楝的睡前閱讀時間。

除非極少數的情況,否則聞楝不會拒絕趙星茴。

還是一起去餐廳。

空間合适,燈光合适,冰箱和吧臺的零食也近在咫尺。

趙星茴上樓去洗臉換衣服,聞楝開了她的書包,幫她整理裏頭的文具紙筆和各種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再翻開了各科練習冊。

“可以開始了。”

趙星茴換了軟綿綿的卡通居家服,頂着丸子頭和一張雪白素淨的臉下樓,聞楝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餐桌上擺出了文具紙筆,燈光照在兩人頭頂,有靜谧又安心的書房氣氛。

聞楝講題的習慣是會先複習一下課本知識,再在草稿紙上演算每道題的公式和解題思路,再盯着她自己做出那道題。

她摸出了手機:“等下,還有個人需要在線輔導。”

視頻撥給了于奕揚。

“小魚的學習進度跟我差不多,我拉他一起進來聽聽,先把今天的作業補完。”趙星茴語氣平常。

聞楝頓住了手中的筆。

他最近已經習慣這種這種局外人的角色,眼神和神色都無比沉默,安靜地等她和于奕揚聯系。

只是沒有第四人在場,在近距離聽兩人談天說笑并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星茴,你有沒有看見我的耳機?”于奕揚問。

“你翻翻自己的外套。”“外套?卧槽,我扔洗衣機了。”于奕揚嘆氣,“我待會去找找。”

“活該,誰讓你總是丢三落四。”

“……”

聊天結束,趙星茴把目光轉到聞楝身上,示意他繼續講題。

“這道題跟剛才的題目可以用同一個原理,但是難度增加了一點……”

十分鐘後。

這兩個人又聊上了。

聞楝停住話語,神色有種靜默的冷清,筆尖在雪白的草稿紙上洇出墨點,戳破了紙背。

時鐘指針走過零點,終于結束今天晚上的補習。

趙星茴已經困了,跟聞楝說晚安。

她捏着手機懶洋洋上樓,于奕揚還沒挂電話,兩個人最後聊幾句。

明明已經說了晚安,但電話遲遲沒有挂斷。

也許無人在意。

聞楝依舊坐在餐桌旁,手裏還捏着那支筆,緩慢平靜地收拾桌上的不屬于他的書冊文具。

孤寂的燈照着,他下颌至脖頸肩膀的線條冷薄,熬過睡眠時段的眼睛深而黑,濃密的羽睫低垂,模樣疏離又冷淡。

.

今年秋冬天氣不好,家裏早早開了地暖。

兩個人坐在餐廳也許會覺得有點孤單,趙星茴有時候會把爆爆抱下樓,她和聞楝看書寫作業,它大喇喇躺在餐桌或者地板上陪他們學習。

還有手機裏蹭課的于奕揚。

于奕揚問趙星茴:“為什麽要叫爆爆。”

“因為撿到它的那天,它一直扯着嗓子叫,只有抱在懷裏才會安靜。”

“那應該叫抱抱,擁抱的抱。”

“你不懂。”趙星茴淡聲道,“這樣叫的話,那就是讨着要人抱它,時間久了就麻木了,不會想再抱着它。叫爆爆是不讨好的意思,它可能會爆炸,也可能想要擁抱,這個由別人決定。”

于奕揚的确聽不懂。

“笨蛋。”趙星茴念他,“意思就是說,不要讓別人看穿你的期待,因為絕大部分期待都會失望,懂你的人自然會懂,不懂的人永遠也不會懂。”

于奕揚:“……”

“OK,明白了。”

聞楝眉眼凝刻,坐在旁邊沒有說話。

爆爆在他腳邊繞來繞去,尾巴掃着他的褲腿,喵喵地直叫喚。

他伸手一撈,把它抱到了懷裏。

雪白的獅子貓踩在他身上轉了個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蜷在他懷裏,小腦袋枕着聞楝的胳膊,寶石般的圓眼睛幾乎要滴水似的注視着他,嗓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趙星茴湊到聞楝身邊,腦袋幾乎挨着他的肩膀,伸手到他懷裏,揉了揉爆爆的腦袋:“小壞蛋,你為什麽要黏着他,為什麽不到姐姐身邊來。”

爆爆不會說話。

“因為你很久沒有陪它玩,最近都是我去樓上陪她,也是我帶她出去洗澡。”

她伸手拍了他一下,氣哼哼:“你什麽意思?竟敢挑撥我和爆爆的關系。”

“喵喵喵……”

爆爆被強搶到了趙星茴懷裏。

說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要是趙星茴太忙,就默認爆爆歸聞楝管,家政阿姨每天會去樓上吸塵拖地,處理垃圾,但喂糧喂水,陪玩陪溜的事兒都要他來負責。

褚文蘭知道這事,某天也跟聞楝提過,讓他少接觸爆爆。

她不喜歡有毛發的寵物,更不喜歡爆爆,皺着眉毛:“我有貓毛過敏,看它一眼就全身發癢,你不要把它帶到一樓和花園,最好是連碰都不要碰。”

“我明白了,蘭姨。”聞楝道歉,“抱歉,我下次會注意。”

“雖然星茴性格嬌縱,你也不用任她欺負,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沒關系,這是她的貓,讓她自己處理。”

聞楝輕聲說好。

他記得念小學的時候,曾經在放學路上遇到過一只流浪母貓,只是喂了根香腸,這只母貓跟着他走過街巷,一直走到了家裏,聞楝曾經短暫地收留過它,趁着家裏人不在,偷偷去廚房煮雞肉給貓媽媽補充營養,守着它生下了四五只小貓,只可惜後來伯母趁他上學,把母貓趕走了,把幾只奶貓送到市場去賣,最後換了一袋蔬菜回家。

誰能抵住爆爆的可愛,她像雲朵棉花糖一樣蓬松柔軟,大而圓的眼睛像兩顆晶瑩剔透的寶石,它喜歡撒嬌也喜歡被人抱。

它叫抱抱。

.

有時候……

趙星茴覺得聞楝很好用。

比如早上雨天幫她打傘的時候,比如幫她拎書包和網球拍的時候,比如借他的課堂筆記的時候,比如晚上他陪她寫作業的時候……

她以前抗拒家教,但現在不抗拒聞楝教她。

抗拒家教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并不需要,另外那是褚文蘭請的老師,這些老師會定期跟家長彙報學生的學習進度和課堂表現。

但聞楝從來不會跟褚文蘭說趙星茴如何。

她有的時候也會意識到。

聞楝是聞楝,褚文蘭是褚文蘭,他們不是聯盟,只是一種因果關系。

只是趙星茴發現,聞楝熬夜的次數越多,話越來越少,神情越來越冷清。

那天晚上的功課輔導結束,沒等趙星茴停筆,聞楝已經推開椅子,端起桌上的水杯和果盤送去廚房。

趙星茴擡頭看了眼他的背影,莫名覺得他情緒有點冷淡。

也沒什麽,只是剛才她一邊寫作業一邊和于奕揚聊天。

“明天約幾點?”

“到底要是去換音響還是換CD”

“……”

兩人已經同班了,但依舊有很多零零碎碎的話要聊,直到趙星茴寫完最後一個字才挂斷了視頻。

聞楝挽起袖子,擰開水龍頭,站在水槽邊清洗杯碟。

廚房沒有開燈,只是半片玻璃借了餐廳的燈光,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身姿清落,半張側臉隐于晦暗陰影,眉眼鼻唇的線條有如水墨山水的剪影,輪廓已經逐漸褪去青澀,反倒漸出深邃輪廓。

趙星茴把自己的水杯遞過去:“喏。”

聞楝接過了她手裏的水杯。

“聞楝,你好像在不高興。”

他沒說話,任由水流嘩嘩流淌,擰關水龍頭,把水杯擱在旁側瀝幹,才開口:“沒有。”

“就是有。”

趙星茴扭頭去看他,“你為什麽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聞楝垂睫抿唇。

“可是你臉上寫着不高興。”

她湊近打量他,伸出手指,本意是指出他表情的破綻,朦胧燈光下,細長指尖點點,輕涼的手指徑直觸上了他的眉心。

別管神情如何平靜,那清幽的眉棱皺着呢。

聞楝的臉猛然往旁一撇,躲開了她的指尖,順勢轉身朝外走。

好像是不耐煩,也像是嫌棄。

“聞楝。”

她收回手指,柳眉豎起,跟在他身後,“你幹嘛啊?”

“你給我站住,我跟你說話呢。”

如果聞楝很拗的話,那趙星茴的性格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不愛聽別人的話,也不喜歡別人不聽她的話。

“聞楝!!你是不是又在讨厭我?”

“嫌我浪費你的時間?還是不耐煩再應付我?還是覺得我做作業太笨?”

她神色微惱,蹬蹬跟着他:“你剛才就對我滿臉不耐煩。”

聞楝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手指落在門鎖手柄,平靜回頭:“我沒有不高興。”

“只是工具人也有想休息的時候。”

他推開房間門:“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趙星茴莫名一愣,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關在了門外。

她驟然回神,揪起了眉毛,語氣微忿,咚咚敲門:“喂,大半夜的,你就把我一個人扔在外面?你有沒有一點紳士精神。”

這是她的家。

聞楝時常會覺得她無理取鬧,也只是下意識回話,語氣微冷:“你可以打電話給于奕揚。”

對。

不對!?

他好端端地扯于奕揚幹嘛?

趙星茴冷哼了聲,翹起下巴:“對啊,小魚可比你好多了,人家至少有什麽說什麽,坦坦蕩蕩,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家夥,天天板着一張天然無害的臉,誰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她一邊抱怨一邊蹬蹬蹬上樓。

這頓不能稱之為“吵架”的吵架發生得莫名其妙,以至于趙星茴大半個月都沒搭理他。

晚上趙星茴寧願自己熬夜做作業到半夜也絕不下樓敲門。

兩人雖然還是一塊上學吃飯,但中午兩人坐在同一張餐桌也一聲不吭,沒有人察覺,趙星茴可以和任何人開心聊天,除了聞楝。

聞楝并不在乎她的冷落,他人緣一向好,也可以和黎悅聊聊學校考試的事情。

趙星茴撇開臉,瞟一眼他那張溫良無害的臉,跟黎悅聊天時溫柔平和的神色,心頭惡劣,忍不住在餐桌下踹了他一腳。

這個表裏不一的家夥。

聞楝巋然不動,連眼風都未偏移。

兩人無聲無息冷戰了這麽久,最後開口說話還是因為下雨。

臨近聖誕節,天氣驟然降溫到冰點,下了一波又一波冷雨,于奕揚的樂隊每天都在學校緊鑼密鼓地練習,連帶着趙星茴也忙起來,每天去現場看他們的排練情況。

那兩天本來天氣已經放晴,誰知道臨近中午又開始陰雲密布,寒風凜冽,放學時間飄起了冷冰冰的凍雨。

聞楝拎着傘下樓梯,打算去實驗樓做實驗。

他在一樓大廳的屋檐下頓住了腳步——

趙星茴和于奕揚都沒帶傘,兩人并肩在站在屋檐下聽歌聊天,順帶等雨停。

正如報刊上的那張合照呈現,同樣是優渥家境裏長大的孩子,兩人無論是身高外貌還是氣質都很耀眼,也很般配。

聞楝把傘遞了過去。

“不要。”趙星茴不看他,很有骨氣地偏過了腦袋。

聞楝轉而把傘遞給了于奕揚,語氣溫和:“你拿着吧,雨一時半會停不了,我不着急走。”

于奕揚趕着去學生中心排練,沒有推辭,接過傘,笑道:“謝了。”撐開傘,把趙星茴撈走了。

聞楝沉默地看着兩人在凄風冷雨中共撐一傘的迷離背影。

等兩人背影消失。

他拉緊外套,沿着屋檐走進了冷雨裏。

.

聖誕節那天正好是周末,趙星茴和朋友們去聽了聖誕音樂會,去餐廳聚餐吃飯,在市中心巨大的彩色聖誕樹前拍照留念,買了自己喜歡的東西,也收了很多的禮物。

晚上回到家,她把那些漂亮禮盒都堆在客廳,一件件拆禮物。

燕姨在廚房裏煮姜湯,問她要不要喝一碗。

“阿楝淋雨生病了,吃了兩天的藥也沒退燒,他又不願意去醫院,我給他煮點姜湯喝喝,祛祛寒。”

趙星茴眼睛變得圓溜:“他人呢?”

“在房間躺着休息。”

“我去看看。”

趙星茴趿着拖鞋,徑直推開了聞楝房間的門。

室內燈光調得很暗。

這個房間以前就是客房,幾乎沒有人住過,趙星茴知道裏面的陳設,不過是簡單的床鋪和書桌衣櫃。

聞楝的入住沒有改變房間的格局,除了桌上增加的書籍和搭在椅背的外套,依舊是簡單幹淨的模樣。

床頭櫃擺着藥品和水杯,閱讀燈的光線明亮又柔和,無所遁形地照亮了倚在床頭安靜看書的人。

聞楝聽見動靜,愕然擡頭看她。

趙星茴已經邁進了房間幾步,又突然僵在原地。

好像從未發覺……

原來他的模樣是如此清晰明澈,濃黑短發襯得他的眉眼如墨,長睫如羽,瞳仁黑深,高挺的鼻梁落下側影,少年的臉龐已經有了初顯的棱角,柔軟淡白的薄唇完全中和了五官的冷銳,而在燈光的照耀下,敞開的睡衣領口下也有寬直的肩膀、細膩白皙的皮膚和清棱的喉結和鎖骨。

聞楝還沒有開口計較她突然闖入,趙星茴卻突然梗住,欲言又止,最後咬了下唇,別別扭扭又理直氣壯地問:“喂,大庭廣衆之下,你怎麽不把衣服穿好?”

聞楝臉上有體溫升高引起的病态的潮紅,只是眼下好像更嚴重了點。

他先伸手摸了摸脖頸鎖骨,收斂衣領,最後慢吞吞取出一支水銀溫度計,啞聲道:“沒找到別的體溫計……我在量體溫……”

趙星茴抿了抿唇,無話可說。

她穿着很應景的紅色毛衣和格子短裙,頭上戴着還沒摘下的鹿角發夾,清新可愛的聖誕少女,別別扭扭地站在床邊。

“體溫多少度?”

“還好。”

“還好是多少?”

趙星茴蹙眉嫌棄他用詞不準,直接上前搶過他手裏的體溫計,低頭一看。

38.9℃。

“你什麽時候生病?我怎麽都不知道。”

她當然不知道。

如果她不曾用心,那世界就在她之外。

實驗室沒開暖空調,聞楝淋了雨,第二天早上已經有點不舒服,但他身體一向健康,也沒當回事,正常上學念書,最近氣溫驟降,班上生病的人也不少,教室空氣混濁,拖了幾天,毫無意外地倒下了。

聞楝不提別的,喑啞開口:“我沒什麽事,你出去吧。”

“你趕我?”

他态度不冷不熱:“我身上有病菌,小心傳染給你。”

“你吃藥了嗎?”

“吃過了。”

“什麽時候吃的,為什麽還沒退燒?”

聞楝嗓子難受,也不想開口說話,把手中的書阖上,想休息的姿勢:“待會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趙星茴不走,只是悻悻在旁邊站着:“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

“燕姨說你都發燒兩天了,應該去醫院看看。”

“不用。”

“我讓司機進來,送你去醫院。”

“我不想去醫院。”聞楝蹙起濃眉,嗓音冷清,“你出去,不用管我。”

趙星茴能聽出他情緒不好,按捺着煩躁的不好。

她抿了抿唇:“你生病發脾氣,我是不會和你計較的……以前的事情也算了。”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有些人就是有天生的優勢,可以大度地說不計較。

“謝謝你的不計較。”

他偏首不看她,嗓音喑啞,語氣冷如冰雪,說完這句話再不開口,只是冷淡垂眼,默不作聲地靠在床頭。

已經是完全不想理睬她的狀态。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燕姐把煮好的姜湯端進來:“阿楝,你把這碗姜湯喝了,退燒藥不管用的話,也許出出汗能好點。”

聞楝說謝謝,接過了姜湯。

房間有藥品苦澀氣息和熱騰辛辣的姜湯氣味萦繞,聞楝和燕姨輕聲說着話,說這姜湯要趁熱喝,湯裏加了蔥段,雖然味道不太好,但很祛寒之類。

趙星茴好像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冷落在一旁。

她不習慣這樣,轉身就走。

聞楝聽出了她腳步裏的怨氣,淡淡掀開眼簾——少女拗着精致下巴,倨傲地甩手走了。

本來要上二樓。

走了一半的樓梯,趙星茴又想起客廳裏那堆還沒拆的聖誕禮物,挑出了一個小的禮盒包裝,氣鼓鼓地扔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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