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司若聞言,立刻大步走進院內:“誰說我畏罪潛逃?我好好在這裏呢!”

衆人一驚,紛紛轉身,果然見到司若歸來。

李偉明眼珠子一轉,立刻道:“你現在回來裝樣子有什麽用?你可知你失蹤了有多久?今日寅時我來尋你,你已不在院中,直到如今已有兩個時辰!我看你是畏罪潛逃不成,方才回來的!”

董師跺了跺駐杖,沉着臉盯着司若,沒有像昨日一樣為他開口。

司若抱歉地看向自己的老師,低下頭。

而後又轉向李明偉和紅纓帽差人:“我昨夜的确出門了,可絕不是畏罪潛逃。若是我知自己犯下大錯要逃離書院,為何不帶上包裹錢財,又為何明知白日官差會來,自己回來送上門?”

紅纓帽瞥了一眼司若仍拎在手上的黑色提箱,命他打開,發現只是些罕見器具,并無金銀財物後,方沖他點點頭:“那你昨夜又去了何處?我是否告知過你,你仍是疑犯,不準出山門?”

“……”司若沉默片刻,他不知是說出真相好,還是編一個理由诓騙诓騙差人好。

畢竟無論哪樣看來,他嫌疑都不小。

許久,司若開口:“我昨夜去了義莊。家祖父是仵作,我自幼習得驗屍手段,想為自己證明清白,卻不料遭人構陷,義莊已無屍體。”

他語氣平靜,就仿佛這件事與他無一絲一毫關系一般。

聽聞司若的話,老山長重重嘆了一口氣。

說出實話,意味着他哪怕原來沒有嫌疑,現在也有了嫌疑。

但司若不願騙人,更別說他并不知曉李明偉是否還有什麽後着,既然已經着了一輪道,他倒更寧願進獄中去呆上一日。雖然李明偉局設下了,可現在看來這位差人頭子并不是個只聽得片面之言的人。

紅纓帽差人皺起眉頭,看看李明偉,又看看司若:“你可知私自驗屍,也是大罪,是要上刑的?”紅纓帽差人看着眼前不斷咳嗽的司若,心底想來上一鞭這個白面書生怕不是就要喪命。

Advertisement

于是他緩和了些語氣道:“你,和我回衙門一趟。”

司若乖乖伸出手,等着兩個差人将木枷擡至他的頭與雙手之間。

但李明偉再次出來阻撓,背着手在門前繞了一圈,吊起他那副公鴨嗓子:“大人不是要按規矩辦事嗎?司若夜間私自離山,一點懲罰沒有?”

但紅纓帽卻沒聽他危言聳聽,板起臉道:“是否有懲處關你這個書生何事?還要不要官府下定論了?走開!”

李明偉只得讪讪躲到一旁。

老山長咳嗽兩聲,趁着差人們還未給司若上枷鎖,朝紅纓帽一拜:“梁捕頭,要拜見武大人,我學生這的确是衣冠不整不合禮數,是否可給他個整頓儀表的機會?”

紅纓帽有些遲疑,但看在老山長的面子上,還是點了點頭。

司若乖乖跟着老山長進了屋,老山長在外頭等他,司若便到裏屋裏,快快換上了儒生袍,正要走,卻被老山長攔住。

董師意味深長地看着司若:“信我,此番見縣令武大人,你不可如往日一般莽撞。既殺人者不是你,我自會保你安然離開。但你要許諾與我,這次過後,便不可再執着于仵作一道,乖乖聽你祖父,也聽老師的,安心讀書。”

“老師……”司若斂下眉目,心中并不想就此作答,可董師正殷殷看着他,他只好應道,“若仵作能給回我一個公道,我便不再惹事。”

春天的天像孩兒的臉。師生不過在屋內小談片刻,外頭竟又下起雨來,從檐下低落的細細水珠滴落在司若置于窗棂的一盆碗蓮中,嘀嗒出角羽般的音階。

山長出門自有可遮風避雨的亭轎,但如司若等人只能自己尋物擋雨。好在他備有許多油紙傘,便抄起一把撐開——紅傘款款支于雨幕之下,司若則是傘下之人。

下了雨,加上看在老山長的面子,紅纓帽差人也懶得整那些虛功夫,自己和手下上馬,命司若緊跟在後。

雨天縣衙人丁冷清,往日總有在門口賣豌豆黃與豆腐的小商販也紛紛挑着擔子回家避雨,只剩下兩個高大威猛的衙役站在門口,手中舉着水火棍,似乎下一刻就要高呼“威武——”。

縣官武大人便正坐在堂中,頭頂是“正大光明”牌匾,身側有兩個師爺正伺候筆墨。縣衙簡陋,候審處正對天光,雨水紛紛。縣令打了個哈欠,命司若與李明偉等人不必收傘,然後叫其中一個師爺開始念案件陳詞。

念完後,是又打了個哈欠:“所以陳子榮此人在保辜期內死去一事,你等人可有疑問?”

司若、李明偉作揖:“學生(書生)不曾有。”

“那還有哪門子的紛争?誰把他打了,誰就下獄,這不就結喽。”縣令一拍驚堂木,就要退堂。

這時紅纓帽趕忙上前去,将最新的情況告知縣令,又說明了涉事者是董山長之學生,縣令方才“哦”了一句,叫道:“仵作可有驗屍?上堂彙報!”

旁邊的師爺連忙道有有有,然後将一份文書遞出,交與縣令。縣令上下掃了兩眼,便示意師爺念出。

“死者陳子榮,二十有七歲,平南縣人,烏川書院學生。于五日前與書生司若互毆,至門牙脫出,身上有多處淤青,并于昨日亥時死亡。除身上淤傷外,并無其他外傷、中毒跡象。”師爺的聲音拖得極慢,也極長,恨不得一句只吐兩個字。

司若其實在見到這位縣令做事風範之時,心中便有不好念想,但他仍認為仵作不會有錯,便耐着心聽了下去,卻不曾想……

“那,司若,你可知罪?”縣令懶洋洋道。

老山長看了司若一眼,還未等他反應,立刻從椅子上站起,朝縣令行禮:“武大人,請問仵作此檢是否能确認殺人者是我學生司若?若是不能,望大人找出真兇。我學生是鄉試頭榜,萬萬不可因此差錯誤了前程啊!”

“你這……”縣令撓撓頭,似乎有些不耐,“仵作怎麽會出錯呢,老山長,我知道你愛才心切,但李家少爺替陳子榮家人提的告,我總不能給你徇私枉法吧。”

司若卻向前一步,朝縣令行禮道:“武大人,學生對驗屍屍格有異議。”他沒等縣令說話,便接着道,“請問縣衙仵作是否驗出了哪處是致陳子榮死的致命傷?驗屍有無遵照本朝內外、上下流程嚴格執行?如果執行了,應該會發覺我對陳子榮所至傷害均不過皮肉傷,六天過去,淤青應浮于表面而非沉于內裏;至于門牙——此乃他倒下後嗑至石塊所至,與我無關。”

司若鮮少在人前說這樣長一段話,平日也鮮少與外人交流,哪怕是同書院的李明偉,竟也不知司若于仵作一行有着如此深入的了解,李明偉看起來有些慌亂,忙舉手禀告:“大人,我看司若這是在強詞奪理,他昨夜私自離開書院,就是想偷偷接觸屍體!此人話斷不可信!”

司若看了他一眼,只淡淡道:“若我能見到陳子榮屍體,我便早知曉他是如何死的了。”

縣令一拍額頭,只覺得麻煩,看看司若,又看看給自己打眼色的李明偉,斟酌片刻,最終還是倒向了原來一方:“司若胡言亂語,來人,先把他給我送進——”

話音未落,衆人身後便出現一道磁性男聲:“等等,司若是何人?我尋他有事!”

司若只覺得這聲音耳熟,順着聲音來的方向回頭一看,來人竟不是別人,是昨夜耽誤了自己行程,害得後來自己被發現的那個怪人男子!哪怕他今日褪去短打,換了一身富貴的天青色綢緞袍子,手上的長劍又換作了折扇,此刻身邊也像模像樣地跟着兩個随從,他也一眼将他認出。

“我便是司若,你又是何人!”司若微微蹙眉,尖尖的下巴隐在紅傘之下,又因側身而顯露出,他一身白色儒袍,天光透過半透紅色油紙傘,微微照射在他臉上,映得白皙的臉多了一份異樣的紅。但這并不醜陋,反倒是像一盆含苞待放的碗蓮,在那一刻“砰”地綻開,不知有幾多顏色。

“竟就是你……”男子低低道,見到司若那一刻,陰沉的天光都仿若突然亮起,也叫他眼前一亮。

“你是什麽人,又找我的犯人什麽事!”縣令很不滿意他的庭審被突然打斷,大聲地質問前來的男子。

但男子沒有先行理會縣令,而是走到司若跟前,好像是從未見過他似的,好好打量了一番,而後在經過司若身邊時,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從山澗溪中走來,見到許多金盞銀臺,卻沒有一朵有你這般顏色。”

司若在見到男子那一刻起心中警鈴高響,心想着有他在,或許自己這次真要逃不出來,因此聽男子這話,沒好氣地回道:“感情你昨日是做了盲人?”

見堂下二人仿若調·情一般私語,縣令更絕不耐,拍拍驚堂木:“那新來的小子,你到底是何人,再不回答我可要壓你一通下獄了!”

男子似乎這才注意到面前還有個縣令,嘴角微挑,向前兩步,“啪”地一下打開折扇:“寂川世子沈灼懷,尋一名在烏川書院念書的書生司若,奉令帶走,協同辦案。”

男子,不,沈灼懷話音方落,縣令“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寧國開朝以來便有許多世家貴族存在,或者說,正是這些世家貴族支持了寧國開國皇帝,才有了如今綿延不斷的寧家江山。而寂川便是世家之中最有權勢的家族之一,如今已傳到數百代,留下一名單傳公子,名字正是沈灼懷。

“你,我,你如何證明你是沈公子?”縣令話都結巴了,也不知自己該問還是不該問。

而沈灼懷甫一說出自己名字,老山長便立刻和司若打眼色,似是在訊問他是何時認識這樣顯赫家境的人。但司若更是一頭霧水,他并不知道沈灼懷今日是為什麽來的,只能沖老師搖了搖頭,便繼續看這發展。

“有人敢冒充我的名字嗎?”沈灼懷卻并不回答,只淡淡道。

這确實不錯,不會有人敢去冒充一名世家公子——除非他不要命。

沈灼懷将目光投向司若,輕聲笑了笑:“走吧,我的故人……司公子。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談。”

雨霁天青,司若擡頭望了一眼天空,收起傘,開口道:“不,我不和你走。”

小劇場:

沈灼懷:漂亮老婆,又見面了,prprprpr

司若:啊!是昨日的變态!

作者有話說:

更新更新!今天也繼續求求海星收藏和評論QAQ(捉了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