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2章

但下一秒,沈灼懷似乎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強制一般讓自己別過頭去,站起,轉身。

可他又怕司若一直睡在這冰水裏,着了風寒,幹脆站直身體,深吸一口氣,上去搖了搖司若的手臂,像是怕打擾美人酣夢,輕聲道:“司若,司若,醒醒。”

司若睡得正香,卻見自己仿佛在一艘漁船之中,大江之上,江水越來越洶湧……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渾身赤·裸地坐在桶中,沈灼懷站在自己跟前:“登徒子!”他猛地潑了一捧水到沈灼懷身上去,“走開!”

沈灼懷忙退後幾步,為自己辯解:“我、我沒有……”他想了想自己所作所為,又的确不似什麽好人,趕緊舉起那筒畫,“我是着急着帶畫來給你看,卻未想到你在浴中睡着了……”

兩個人臉都紅得不行。

沈灼懷趕緊轉身回去,帶上了門。而司若則是從浴桶中走出,趕緊擦幹身體,穿上裏衣。

“進來。”揉揉自己有些發熱的耳廓,司若才又叫道。

二人之間不免得有些尴尬,沈灼懷甚至不敢用正眼去看司若,将手中畫紙展開,“咦”了一聲:“方才的水……”原來是剛剛司若下意識沖他潑水,水竟暈上了紙面,好容易才求得的畫,就這樣濕了一塊。

司若靠近過來看:“還能修補嗎?”他柳眉微蹙,有些抱怨自己,“怎恰好就是眉眼這處……”

司若的發仍濕着,帶來些許溫熱的潮濕氣息,稍稍貼近沈灼懷,一股淡淡的苦香萦繞在他鼻尖。沈灼懷饒是見識過不少旖旎場面,可卻向來是潔身自好,司若這樣完全不知自己魅力的靠近,叫他心中一緊,按捺不住內心暗潮湧動,只得不着痕跡地離開遠一些。

見沈灼懷沒有回應,司若只好又問了一遍:“這能修補嗎?”

沈灼懷趕緊回答:“能是能……只是那畫師是個老爺子,眼睛已不大好了,畫完今日這一幅,怕是要休息好些日子。”

司若嘆了口氣:“都怪我。那只能先拿着這份去問問了。”

……

等關上門再度出來,司若已經打理好了裏外,一頭長發也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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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司若,沈灼懷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現下正好是午後。自從出了碎屍殺人案後,毗陵鎮百姓都戰戰兢兢,大多出了正午才外出活動,這時候正适合二人去走訪詢問。也正是因為知曉百姓對殺人犯的恐懼,沈灼懷并沒有将這件案子其實是個連環殺人案的真實情況告知大衆,以免引來不必要的恐慌。

街上百姓見了沈灼懷,大多都會主動打招呼,司若也是才發覺,在毗陵百姓心目中,沈灼懷仿佛一個端方克己的君子。

他們舉着裁小的畫像,在街邊挨個兒詢問。可大概是礙于原本修複的面容便過于模糊,再加上暈了水,更是看不清楚,一連走了幾條街,二人都尋不到一名表示見過死者頭顱的人。

司若不由得有些沮喪:“這兇手這樣大張旗鼓地碎屍抛屍,總不可能是在外地殺了人,丢到這兒來的吧?”

“不太可能。”沈灼懷将畫卷起收好,“除非是從黑市來的。”

他思量片刻,開口道:“司公子對毗陵黑市應該再熟悉不過,不知可否帶我一觀?”

其實沈灼懷早有此念頭,只是司若先前對他警惕很足,生怕他是來釣魚的,不好提出來。但眼下看來,司若對他已放下些心,如此提出,或許不會遭到拒絕。

聞言,司若一愣。

沈灼懷要他帶他去黑市?他以為沈灼懷這種官家的人,會很反感黑市的存在呢。

司若算了算時間,最近的确有個黑市要開,于是與沈灼懷道:“帶你去也未嘗不可,但我先說好,黑市是我的地盤,你得聽我的。”他說這話的時候下巴微微上揚,頗有些志得意滿的意思在。

沈灼懷笑了:“這是自然。”

月上中天,周遭靜得只能聽聞見蟾蜍與春蟬的此起彼伏。

沈灼懷敲響了司若的房門:“司公子?”

司若打開門,走出。

見他裝扮,沈灼懷不由得眼前一亮。

司若尋常都是一身書生打扮,多着淺的素色衣服,此刻卻為去黑市,換上一身緊身的黑色短打,将他細而柔韌的腰肢緊緊捆起;長發束成了個高馬尾,被鬥笠與罩面的黑紗箍在腦後,只隐約從黑紗間見到那雙淩厲的眼眸。由于職業關系,司若從前手上從不佩戴任何裝飾,但如今卻戴上一枚翠色扳指,将他修長手指襯得更加好看。

月光之下見美人。

沈灼懷心中只有這樣一句庸俗的話。

沈灼懷自然也是做足了準備的,穿上了和司若差不多的夜行服,臉也用面具遮擋住。他手裏還提了一個面具,預備給司若,只是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必要。

司若舉起手,将右手大拇指那枚玉扳指亮給沈灼懷看:“這是出入黑市的證明,你沒有的話,就跟着我走聽我的,別亂說話。”

沈灼懷點點頭。

先前他調查司若身份,并不是親自去的,甚至也沒去過黑市,而是花了大價錢在一個江湖通那裏買來的司若信息,再加上他官府背景的一些調查……這自就不必告訴司若了。

二人快馬來到毗陵鎮外,一處枯幹的大樹樹幹之下。

司若下了馬,将馬拴好,又在樹皮上看似胡亂,實則有序地撫摸一陣,瞬間,樹皮被一開,一扇大門出現。

“走。”司若低聲沖沈灼懷道。

沈灼懷跟着司若,由那樹門進入,方才發現整個毗陵黑市,原是在地下,由一條石階小路而下,延展開來,便是幾乎有半個毗陵鎮那樣大的集市。

這裏一反毗陵鎮上純樸民風,各個人妝造各異,帶着或稀奇古怪、或可怖吓人的面具,攤子七零八落地擺在路邊,上面擺着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商品。街上有不少口音迥異的人游蕩,單是沈灼懷能聽出來的,就至少有三府七市。空氣之中彌漫着一股似花非花的旎旎香氣,讓人想起青樓中妓子勸酒時點上的叫人頭暈腦脹的薰香。

司若瞥了一眼正四處張望的沈灼懷,見他似乎不太習慣,從懷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顆黑漆漆的藥圓,沉着嗓子道:“這裏的味道有致幻效果,是為了叫人沖動買下東西專門配置的。你吃了這藥,便能保持頭腦清醒。”

沈灼懷拿過司若手心藥圓,想也未想,直接倒入嘴中。

司若有些驚訝:“你就這麽吃了,不怕我給你下藥把你賣了?”

沈灼懷笑了笑,他面上帶着狐貍面具,叫他那對丹鳳眸子更為深邃:“不是司公子說的,叫我什麽都聽你的嗎?再說了,司公子要是想賣掉我……大概只能賣去青樓了吧。那到時還要公子多來照顧呢。”

“油嘴滑舌。”沈灼懷一番話,司若聽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這張嘴,我看去青樓多少是個頭牌。”

二人結伴走着,小聲交談。這樣的搭檔在黑市裏并不少見,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沈灼懷對黑市一切頗為好奇,他本以為司若會參與黑市,那這樣的黑市上擺賣的一定都是血淋淋的東西。可一路走來,攤子上的貨物幾乎再正常不過,看起來最不普通的,也就是一個回鹘樣式,被朝廷當令禁止售賣的汲水壺。

沈灼懷左看右看,很快被一個看起來渾身髒兮兮的老頭纏住,老頭舉着幾塊看起來是石頭的東西道:“好心人,買點東西吧,買點東西吧……”

但還未等沈灼懷做出反應,司若便立刻走到他身前,沖那老頭厲聲道:“去,去!”

那老頭有些恐懼地瞅了一眼沈灼懷與司若,沒有說什麽,很快離開了。

“你不是慣愛憐惜老人嗎?”沈灼懷看得新鮮,只恨不得沒帶上一把扇子,“今天還見你給乞丐塞錢,這怎麽兇成這樣?”

司若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一眼沈灼懷,扯着他衣袖往前快走幾步:“好心的沈世子,你以為黑市是什麽別的地方嗎?”他聲音平淡,卻帶了幾分冷意,“那是個專做采生補割生意的販子。黑市上所有東西都不會明着賣,這樣官府即使查到了也無法處罰。但如若你買了他攤位上的東西,就等同你賣掉了你的心肺。”

沈灼懷眼睛一亮:“那我們還真沒來錯!”

司若依舊情緒淡淡:“可我們屍體上的所有內髒都是完好無損的。”

沈灼懷點點頭,若有所思。

雖說是沈灼懷自己提議來黑市的,但畢竟黑市是司若的老地方,他還真對這裏沒有什麽太多了解。他只是希望司若能借此給他們一個解題的方向。

二人越走越偏,幾乎連那些攤子都不見了。

身處地下,黑市只能依靠火把與幾塊螢石照亮,但他們走的路越來越偏僻,也越來越黑。若不是沈灼懷不信司若會幹出什麽壞事,他還真要懷疑是不是司若要把他給賣掉。他忍不住問:“這是去哪?”順便開了個玩笑,“黑市裏也有青樓?”

司若一直沒說話,警惕着,聽到沈灼懷這樣子,忍不住給了他一下。

終于,二人來到一間破爛的茅草屋前。

茅草屋自然是用茅草搭建成的,屋頂像是被火灼燒過,留下一塊黑漆漆的痕跡。屋子沒有門,只有一塊布充當着遮擋內外的門簾,看上去破敗不堪。可與這破敗茅草屋非常不搭的,卻是它門前懸挂着一枚玉鑲金的鳳凰銜火踏雲的精致搖鈴,價值不菲。這價值千金的搖鈴就這樣大大咧咧挂在門外,在這黑市之中,仿佛稚兒抱金過市,可更奇異的是,居然完全無人敢取。

沈灼懷判斷,這茅草屋之中,大概是整個毗陵黑市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司若停在門簾前,沒有直接掀開進去,而是搖動了那鳳凰鈴。

随着清脆的“叮鈴鈴”聲音響起,一個蒼老的嗓音從茅草屋之中傳了出來:“誰?”

司若開口道:“我,司雀。”

作者有話說:

早上好,繼續求求收藏海星和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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