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第 70 章

官廨門口已圍了不少人。

多是附近聽了消息的街坊, 只中心有四人,渾渾噩噩聽着官差說話,眼神卻是飄的, 木愣愣發呆, 顯然就是苦主。

為首的官差正是王捕頭, 正頭疼呢,見蘇春紅和宋慧娘郭雲珠又來了,提高嗓門道:“你又犯什麽事呢?”

蘇春紅忙道:“我、我這也丢了一個人,我來報官?”

王捕頭既驚又怒,問:“這都第四個了,你丢的多大的孩子?”

蘇春紅:“……二十五。”

王捕頭:“……你別添亂啊。”

蘇春紅看見官差, 也覺得頗不自在, 拉着宋慧娘道:“算了, 我估計是跑哪兒去玩了,咱們還是回去等消息吧。”

宋慧娘卻道:“這麽冷的天, 雖是二十五歲的成人,又能去哪, 王捕頭,你記得聞水杏吧, 她個子嬌小, 要是天黑又蹲着, 保不齊會有人看錯。”

王捕頭恍然:“啊, 她啊。”

又皺眉指着最前面四人道:“行吧, 你們都一起進來。”

衆人在進官廨的路上簡單聊了幾句, 便知前面總共是三戶人家, 除了白秀才的家人之外,還有一個賣糧的崔商人, 開書局的杜掌櫃——簡單來說,還都是條件不差的人家。

如此養來的孩子,自然也都冰雪可愛,那杜掌櫃邊哭邊說:“……才穿了紅色的新衣,都高高興興的,誰見了不誇一句漂亮孩子,怎麽就沒了呢,怎麽就沒了呢……”

郭雲珠頗受感染,勸道:“別灰心,說不準今日就找到了呢。”

杜掌櫃搖頭,掩面痛哭,郭雲珠也忍不住淚波潋滟,轉頭對宋慧娘道:“咱們幫幫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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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雲珠說的自然是動用宮裏的或者朝廷的力量,宋慧娘捏了捏她的手,噓了一聲道:“我知道。”

過來之前,她已叫暗衛去查了,只是這種事,開始沒注意的話,如今就是大海撈針,不是說付出努力就行的。

又不是未來,到處都是監控,還有天眼系統。

說話間,秦縣令來了。

秦縣令二十出頭,容長臉,吊梢眉,眼睛卻圓而大,皮膚很白,便顯得不那麽淩厲,有幾分好脾氣的樣子,雖在齊都做官,但微末小官,人又年輕,自然沒有見過宋慧娘和郭雲珠。

她來之後,行事也頗有條理,先叫了個畫師畫出了小孩的畫像,吩咐官差做成告示去街上張貼,又派人聯系附近縣令,希望能連同合作,擴大搜索範圍,接着安慰苦主道:“天子腳下,乾坤朗朗,竟有如此嚣張跋扈之罪犯,秦某定當為民請命,拼盡全力為諸位找到孩子。”

但這話如今聽起來只是空話,衆人聽罷,不置可否,白秀才的夫人冷笑一聲:“你們這些讀書人,慣會說大道理的,真碰上事了,也不知書能不能跳出來幫你們解決問題。”

崔商人和蘇春紅一臉驚恐,心想這人怎麽敢對縣令陰陽怪氣,杜掌櫃忙打圓場:“某相信秦縣令定能有所獲。”

秦縣令卻也沒生氣,柔聲道:“秦某知道諸位着急,若是不嫌棄,都可以在公廨等待消息。”

宋慧娘這時開口:“在下願出些銀錢,打賞提供線索的義士,不若也寫在告示上吧。”

秦縣令一愣,随即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道:“哪有叫百姓出錢的道理,毛縣丞,你去寫上,提供線索者賞銀十錢,從公賬上出。”

宋慧娘心想,從公賬上出,年末肯定也要找朝廷報銷。

毛縣丞有些猶豫,秦縣令便道:“你別慌,前陣子邸報上不是說了麽,歡迎提出任何有益于行政方便與公共建設的建議,這建議就不錯啊,上面肯定會同意的,報銷也會下來的。”

不過說話間,三家苦主也發現了這是個好主意,杜掌櫃忙道:“再加點,再加點,我願意出錢。”

白夫人與崔商人自然也願意,蘇春紅不能不合群啊,便也肉疼地貼了些錢。

賞錢數湊到了一兩,寫在告示上,被捕快帶了出去。

這事兒了了,秦縣令往外走,白夫人叫住她:“你要去哪?”

秦縣令道:“秦某去城門口看看,向守軍打聽打聽,有沒有可疑人等。”

郭雲珠出聲問:“齊都外圍總共十二城門,你怎麽打聽得過來?”

秦縣令道:“可他們都是在這丢的孩子,最近的便是廣德門,我自是先去廣德門看看。”

郭雲珠又問:“為何不派人去,要親自去呢?”

秦縣令含糊道:“總歸是自己去好一點。”

白夫人便又出聲:“那我也去。”

她這麽一說,杜掌櫃和崔商人也忙不疊要去,秦縣令露出苦笑來,正不知如何說,宋慧娘突然出聲:“夠了,你們還想不想找到孩子!你們一個個苦大仇深身心俱疲,跟上了除了壞事還有什麽用,秦縣令兢兢業業替你們找孩子,你們還要拖後腿,我看你們是根本不想找到孩子。”

這般說罷,不等幾人反應過來,便向秦縣令使了個顏色,道:“縣令,咱們出去,讓他們好好想想。”

拉着郭雲珠便出了官廨大堂,秦縣令也緊随其後出來,門一關,裏頭哭天搶地。

秦縣令回頭,嘆了口氣,正想向宋慧娘道謝,見宋慧娘已大步向前走到了門口,見她不來,又回頭看她:“做什麽呢秦縣令,還不快點去廣德門,這事可慢不得一步。”

秦縣令忙領了兩個捕快,跟了上去,走到一半,才覺不對。

……為什麽她要跟着這兩人走?這兩人不也是苦主麽?

秦縣令疑惑上前:“你們……是何人,為何在公廨之中?”

宋慧娘道:“咱們的朋友也丢了,也是報案的,只是見官廨人手不多,便也想幫幫秦縣令。”

“那也不……”

“唉,咱們那個朋友啊,也不知是不是被同一撥人拐了,昨天還見了面呢,一晚上而已……”

“可……”

“唉我那個朋友啊,也很漂亮,只是個子矮些,欸,秦縣令,廣德門好像到了啊。”

“……”

既然到了,人多還顯得有氣勢些,在加上宋慧娘表現出來的口齒伶俐,秦縣令便叫兩人跟在身後,見了城門守軍。

介紹了身份又說了來意,那守軍卻很不耐煩似的,道:“咱們一天進出多少人你知道麽?何況眼下又不是特殊時期,出城的人怎麽可能一一排查,你就是來問我們,我們也是不知道的。”

秦縣令客氣作揖道:“在下知道這事有些難辦,所以只消将軍問詢下左右,是否見過可疑人等就行。”

守軍翻了個白眼:“真是多事,我都跟你說了。”

秦縣令只好又說:“能否見一下城門司馬?”

守軍道:“咱們校尉不在,出去了。”

宋慧娘和郭雲珠對視一眼。

郭雲珠皺起眉頭來。

她現在總算知道秦縣令為什麽要親自來了,對待縣令都那麽不耐煩,普通官差哪裏能打探出什麽消息來。

秦縣令也是無奈,只好又強硬起語氣來:“任中不在其位,乃是玩忽職守,按律将有懲處。”

守軍笑作一團:“那你去告狀嘛。”

秦縣令:“……”

沒轍了,只好離開城門,分發了些畫了畫像的告示道:“咱們附近貼一貼吧,說不定有普通百姓看見。”

宋慧娘和郭雲珠也得了幾張和一桶漿糊,走到城門口正要貼,先前那守軍突然一把搶過了漿糊桶,道:“允許你們在這貼了?”

宋慧娘盯着他看:“因公務張貼告示,自然是允許的。”

守軍随手扔了漿糊桶,又拍飛了告示,冷笑:“我不允許。”

宋慧娘:“憑什麽?”

守軍道:“憑這裏由我管,是我的地盤!”

郭雲珠氣急:“你可知這是什麽告示,有四戶人家丢了孩子,若找不到,便是四戶人家家破人亡。”

宋慧娘看郭雲珠。

她是不是把聞水杏和蘇春紅也算作了一戶?

守軍一臉不屑:“丢孩子而已,有什麽稀奇的,快走,別在這兒貼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郭雲珠氣得頭暈,口不擇言:“你、你這守衛,你叫什麽名字?”

“憑什麽告訴你?滾,快滾,別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別人都得捧着你了。”

“這跟姿色有什麽關系……?!”

宋慧娘把郭雲珠拉到了一邊,低聲道:“算了,別和他起沖突,咱們做正事要緊。”

郭雲珠又氣又急,她何曾受過此等輕視,仍想說話,又聽宋慧娘道:“孩子的線索要緊,咱們去別地兒貼。”

郭雲珠這才忍下了,被宋慧娘拉着走到巷口,咬牙切齒道:“我一定要打聽出這人是誰,為何如此嚣張!”

宋慧娘道:“回頭我叫他們做些名牌,寫上名字職位,就挂在脖子上,省得別腰上還看不見。”

郭雲珠豎起拇指:“好主意。”

又道:“今日又知從前我想的簡單,想要抛下一切獨自在民間生活,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宋慧娘摸了摸郭雲珠的頭算作安慰,拿了剩下的告示道:“咱們去買桶漿糊。”

郭雲珠又嘆氣:“咱們貼這個有用麽。”

宋慧娘道:“總有點用吧,提供線索就賞銀一兩呢,就這兩天的事,總該有人看見過。”

剛要走,忽聽巷子後頭有人道:“只要有線索,就賞銀一兩?這是真的假的?”

宋慧娘回頭,看見巷子中一個爛稻草堆裏,一個乞丐頭發蓬亂,手上正撿了一張剛飄走的告示。

他指着告示問:“就這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是聞水杏。

郭雲珠驚喜道:“對呢,賞銀一兩,白紙黑字寫着呢,絕不抵賴。”

那乞丐卻吹胡子瞪眼:“什麽白紙黑字,老子又不認識字!總之我見過她,你先把錢給我。”

……

“阿——嘁!”

聞水杏打了個噴嚏。

有只蟲子在她鼻子邊上飛,令她不住想打噴嚏,但她如今雙手被縛在身後,捆成了毛毛蟲,實在趕不走蟲子,只好不住地打噴嚏。

“阿嘁阿——嘁!”

打到不知第幾個,外面的人不耐煩了,推門進來怒吼:“別打了,難聽死了!”

聞水杏有點委屈,難道她想打麽?

不過這下,蟲子被趕走了,她停下了噴嚏,回頭看着一窩孩子,更難受了。

見了這陣仗,哪能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屋子大約十幾個孩子,最大的也不過十歲,都餓得氣息奄奄,東倒西歪躺作了一團。

更別提,外面的人販子還聊天呢——

“……你也真是,怎麽綁來了年紀那麽大的一個,上頭要的是小孩,這個賣都不好賣了。”

“哎呀,黑燈瞎火的,就看那邊蹲着個小東西,我還以為不超過十歲呢,綁都綁了,湊活賣呗。”

聞水杏氣急敗壞。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怎麽還要被嫌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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