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清脆爆竹聲中彌散着硝石的氣息, 街面翻起彩紙的碎片,除夕解了宵禁,孩子們也跑到門外玩耍, 一個小竹筒裏裝着的炮仗就能讓笑聲灑落積雪, 淡月朦胧, 泠冽冰雪也似泛着漣漣的水光。

顧昭掀開馬車上的簾子不住回首張望。

“王爺怎麽了?”容從錦低聲問道, 他輕按了下額角,一場奢靡盛宴再看着皇後和七皇子打了半天的機鋒實在是疲乏得很,私心裏他只想靜靜的和顧昭共同度過這個除夕, 這才更像一個慶賀節日的方式。

“他們在玩爆竹。”顧昭充滿羨慕道,像是在看着別的孩子手裏一個最大的精美風筝。

以前他就特別羨慕申國公家的孩能放爆竹, 宮內為了避免走水是不許放的, 而且這事略有些危險, 母後也不準他碰。

有一年申國公家的二郎看他眼巴巴的特別想要, 站在臺階上讓他求了好幾遍才塞給自己一個小炮仗,他偷偷揣在袖口裏, 手指緊握着小炮仗, 汗水都把炮仗外面包着的染了顏色的彩紙浸濕了一層, 可是他晚上在宮裏滿懷期待的試了也沒點着, 大約是他不會玩的緣故。

容從錦在心底松了一口氣,他擔心顧昭開口講的是看着這些活潑可愛的孩子他心裏很喜歡, 想讓他也生一個。

他可以拒絕顧昭, 但是會做得很為難。

“那有什麽, 王府庫房裏應該有一些煙花炮竹, 回去臣就陪您放。”容從錦溫聲道。

“好啊!”顧昭眼睛亮晶晶的點頭,他在宮裏睡了一覺精神抖擻,坐在馬車裏謀劃道, “今晚放一個最大的煙花,然後再選幾個好看的,慢慢放。“

這樣他們每天都能看上煙花了,顧昭深謀遠慮的心道。

“嗯。”容從錦颔首,望着他俊朗陽光的面龐心底也染上柔軟,其實顧昭也不太在意孩子吧…可能孩子在他眼裏就像是一個能站起來走的大號吉祥,有一個孩子他會很快活,但沒有孩子多養幾條狗也是一樣的。

他本就不喜歡孩子,也只有顧昭才會讓他想到此事,既然王爺願意不再提起,他當然是順水推舟了。

夜幕至深處群星閃爍鑲嵌在王座上,午夜的流水映着積雪潺潺流淌,容從錦同他在院子裏清理出一片空地,侍從将煙花架搬了上來,顧昭欣喜得在幾排大小不一的煙花桶旁走了一邊,像是看見燦爛奪目的珠寶,又叫過容從錦商議,兩人共同選了一個三層架的煙花,先将其他的收了起來。

引線是浸了油脂的纖細麻繩,庭燎晃以舒光,院裏角落的高大樹木深褐色的枝條上綁着火把,輝煌若燭龍,容從錦随手取了火折子遞給顧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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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和從錦一起吧。”顧昭緊張又期待,咽了下口水,星眸微睜圓了些,像只大貓似的對未知的事物躍躍欲試。

“好。”容從錦淺笑着道,修長微冷的手指撫上顧昭的手背,輕覆在他掌上穩住他因為激動微微顫抖着的手,和他一同點燃了煙火。

絢爛煙火在庭院中綻放,足有數米高,鎏金色與銀玉錯彩,偶爾有幽藍的煙花在夜色裏曳過,留下一道纖長炫目的曲線,火樹琪花,金窗玉檻間顧昭哇哇的贊嘆着,星眸燦爛,煙花倒映在他清澈眸底,面頰浮起兩坨紅暈。

不知道是因為霜雪中覺得冷還是激動得臉頰通紅。

皇宮不能在各殿随意放煙花,卻有固定的地方放那些精巧的煙花,瑞王府裏的煙花并非是他見過最美的煙花,卻是他親手第一次點燃的,還是和王妃一起,顧昭忍不住從絢麗奪目的煙花中微微側首,悄然将視線投向身邊人。

落進一雙琥珀色的溫柔眸底,王妃正側首望着他唇角微揚起蕩着一點淺笑,顧昭的心剎那間就安定下來。

好像當年生日沒有吃到的那個糕餅又重新回到了他懷裏,磨成米粉裝若梅花的糕點細膩甜蜜。

顧昭心中充盈着幸福的滋味,衣袍掩映下悄然牽住了王妃的手,情不自禁的翹起唇角,澄澈星眸裏滿是王妃的身影。

月色的淙淙流泉在院中安靜流淌,星橋火樹,望京一夜,開紅蓮萬蕊[1],一雙璧人,并肩而立。

顧昭手指輕碾着王妃如軟玉般的指尖,心神蕩漾黏糊糊的道:“夜色已深,我們歇息了吧。“

“好啊。”容從錦莞爾,房門輕掩枕屏遮,窗外華燈若披丹霞,幔帳低垂,顧昭迫不及待的抽出王妃衣帶,不忘在他唇上投入的親吻。

容從錦吃痛,肩膀微微一沉躲閃開,不禁低呼了一聲,顧昭茫然退開些許,借着碧紗窗外的光亮隐約看見王妃白皙胸膛上多了幾道泛青的新傷,不由得吃了一驚,”怎麽弄的,誰傷了你?”

王妃肌膚是瑩潤的冷白,一點傷痕都格外醒目刺眼。

顧昭連忙追問,容從錦嗔怒斜睨他一眼,幽幽道:“王爺不記得了麽?”

顧昭困惑搖頭,容從錦無奈道:“王爺以後最好不要再飲酒了。”

他肌膚薄,顧昭動作粗魯一些就留下了痕跡,也沒什麽過幾日就消退了。

“是本王喝醉了弄的麽?”顧昭小心翼翼的輕觸了一下他肩下的一道傷痕,仔細看時才發現像是指痕,不由得極為心疼,他和王妃成婚後向來是如珠如玉的将他精心的守護着,即使從錦并不是那麽的脆弱也不需要他的保護,他也始終如一。

從錦需要與否是一回事,他願意護着從錦是另一回事,連親密時容從錦輕颦一下眉心,他都心疼得不得了,寧願委屈自己,也不舍得他受一絲一毫的傷。

現在倒好,醉酒時留下許多痕跡,顧昭頓時顧不上親親抱抱了,從匣子裏取出一瓶傷藥小心的給他塗抹,這種感覺簡直像是被另一個自己背叛了,顧昭暗自對喝醉了的自己生着悶氣。

你憑什麽欺負從錦?本王都不舍得欺負他,顧昭恨不得對着銅鏡質問自己。

微冷的傷藥覆在傷痕上,容從錦半倚着繡枕,注視着顧昭垂眸微抿着唇,嚴陣以待仔細給他上藥的模樣,忽然道:“其實不痛的。”

可是本王覺得痛,顧昭看着他胸前的指痕,卻說不出口,沉默片刻道:“第二次了。”

“什麽?”

“第二次傷到你了。”顧昭低聲道。

“那…那也不算吧。”容從錦白皙面頰上浮起一層淺淡薄紅,支吾着道。

“上次從錦跟本王去宮裏給母後請安就磕傷了膝蓋。”顧昭嘆氣道,“是本王沒照顧好你。”

容從錦:“……”

顧昭原來指的是拜太廟那天留下的小傷,容從錦不禁暗暗唾棄自己想得太污糟了。

“我比不得其他的郎君,至少要對你好。”顧昭沒留意到容從錦的心思,頓了一瞬低聲道,他沒有兄長聰慧,也沒有七皇子會逢迎,他向來是丢人的那個。

容從錦思緒中的荒唐事散去,視線輕忽的像一片雪花落在顧昭身上。

“其他人怎可與王爺相比?”顧昭給他上好了藥,容從錦手肘支撐着起身沒留神絆在了錦被堆裏,顧昭連忙張大手臂抱住他,容從錦落進他懷裏不禁輕聲道。

耳畔是顧昭沉穩有力的心跳,容從錦講得真情實意。

他其實沒有多少選擇,已過婚期,子淵兄長為人磊落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但他遠在漠北又從沒對他吐露過心思,他只能在望京名門中選一個不居嫡不居長,為人纨绔沒準還是他前未婚夫的狐朋狗友許托一生。

總不能真的去玉清觀修行吧?他是可以,卻抛不下父母兄弟,定遠侯府還是要名聲的。顧昭在這個時候願意娶他,就像是十面埋伏中的網開一面,他自然是歡喜的。

但顧昭給他的感情遠不止如此,像夏日酷暑一日,夜來天涼如水,輕羅小扇乘涼間見到了浩瀚星辰下的流螢,比不上星辰璀璨奪目,卻泛着柔和如水的熒光,似薄紗披覆在夜色低矮樹叢上。

他留意到了流螢奮力閃爍的微光,萬裏星河都成了他的點綴。

曾經顧昭是他的一個備選,或者連選擇也稱不上,只是合适。和他成婚有利于定遠侯府,他這個人也說得過去,在冰冷的利益交換中參雜的一點真心,但此刻他已經想不到自己和其他人成婚的模樣。

旁人再好,都不是顧昭。

顧昭在他光潔雪白的面龐上落下一個輕吻,像蜻蜓點水似的平靜瑤池蕩起漣漪,湖光搖曳波光粼粼,銀光墜着晨曦。

“王爺前些日子讀了‘水精簾裏頗黎枕,暖香惹夢鴛鴦錦。’這些旖旎詞句本也沒多大用處。”容從錦枕在他的腿上輕聲道,“臣再教您另外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顧昭自語般的重複了一遍,詫異道:“誰是巫山啊?”

從錦帶來的侍從裏有叫這個名字的麽?

“就是你呀。”容從錦失笑,心底柔情似春池漫漲輕聲應道。

顧昭又念了兩遍,似乎有一點明白了,激動得身體像個蹴鞠似的左右輕微搖擺着,在心底捧着自己臉頰不住品味着這句詩從王妃嫣紅唇瓣間輕輕吐出的模樣,每個字仿佛都染上了纏綿情思。

讀了半本的婉約訴說戀情的詞句,大多是文人寫給青樓名妓的,偶爾有寫給曾經兩心相對卻因為女方門第低微未能迎娶,描寫以後偷情的詞。

全都是文人的想象,情人在自己走後是如何對鏡垂淚,明妝染塵的,好像離開他就無法生活似的,讀得多了發現不過如此翻來覆去的沒什麽新意,現在卻倏然記住了另一句詩,再未忘記。

“本王知道了。”顧昭點頭,容從錦淺笑着仰首望着他。

顧昭在他唇角偷了個吻,低聲道:“從錦是說本王的那個跟山一樣大。”

顧昭總是能深情跟猥瑣自由切換,大約是他淪陷的太深了,甚至覺得顧昭的猥瑣狎昵裏也帶着一種鮮活的親近。

容從錦的笑意僵在唇角上,翻身掩面不願在理他,白皙耳背卻悄悄攀上紅暈。

“我們試試吧。”顧昭本來看了王妃身上的傷,已經沒了這個心思,忽然又升起些期待在他脖頸後親呢的吻着。

遂,巫山鴛鴦衾。

*

正月初一,開封府放關撲三日,世族相互慶賀,從州東宋門到潘樓前皆結彩棚,售賣珠翠等物。[2]

“王妃。”昨夜鬧得太晚了,容從錦難得睡迷了,皇室宗婦是要正月初一入宮着翟衣拜見過皇後的,碧桃連忙進來要喚醒他。

“噓。”顧昭攔下她,示意她跟自己到外間,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道,“你別打擾他休息。”

“可是皇後…”碧桃手裏端着一個托盤,裏面是深青色的翟服,衣角上精美的刺繡在漫入室內的晨光裏閃着朦朦的光澤。

“母後不會責怪的,讓他睡吧。”顧昭飲茶壓低聲音,語氣多了一點溫柔,又叮囑碧桃道:“侍女們都退開些,莫要吵醒了他。”

“是。”碧桃躬身應下。

入宮拜見陛下和皇後,太子妃近來害喜不便挪動,寧親王妃還在孝期就免了入宮省得沖撞了建元帝,也只有顧昭和顧晁入宮。

建元帝昨夜服用了金丹,覺得精神極好,打量着面前這兩個兒子,就覺得顧晁氣質朗朗,頗有幾分自己年輕時的氣度,再看一旁不是扣手就是望着水磨漢白玉磚發呆的顧昭就氣不打一出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顧昭卻像個混進皇子堆裏的耗子。

“你先下去吧。”建元帝皺眉對顧昭道。

“是父皇。”顧昭長舒一口氣,規矩的給建元帝行禮然後轉道去長春宮。

“怎麽這個時候就過來了,本宮以為還得再有半個時辰你才能進後宮呢。”皇後身着淺黃色禮服,宮女奉上數道點心,顧昭邊捏了一塊藕粉糖糕放進口中,邊漫不經心道:“父皇讓兒臣先走。”

“你父皇留下了老七?”皇後問道。

“是啊,這個好吃。”顧昭又取了一塊蜜纏白桃,眼前一亮道。

顧昭起來還未用早膳,在長春宮裏抱着點心像倉鼠似的咔咔嗑着,片刻功夫衣袍上就積了一層浮雪似的點心碎渣。

看他這副模樣,皇後不自覺的微微颦眉,心中擔憂,低聲道:“你也有些規矩,這個時候更要照顧好自己,莫要強出頭…”

“你的王妃呢?今日怎麽沒陪着你。”皇後叮囑兩句才發現差了一個人。

“他不舒服,還歇着呢。”顧昭想了想道。

“這兩日事多,歇一歇吧。”皇後沒有計較,太子妃首次有孕,懷相不好害喜得下不來床,年節本就繁瑣,人情往來鋪面田産的賬目許多事情都要在年前料理,兩府的事情多依仗瑞王妃一力主持,他卻是個人才,本還擔心他支應不下來,想不到能做的滴水不漏,與太子妃往年親自料理時并無不同。

皇後不由得輕嘆,定遠侯夫人是個爽朗不拘小節的性格,內宅事物處理的似乎也只是尋常,卻不知道為什麽容從錦做事如此周密,私事公事一把抓,既能照料兩府,又能平息益州水患。

“他是有本事的,你要好好待他。”皇後沒有再說下去,誰都陪不了顧昭一生,但是他的王妃可以,若是這兩人确有幾分感情,昭兒一生無憂了。只怕瑞王妃有如此才能,并不願意屈居人下,皇後忽然明白了太子的擔憂。

“兄長什麽時候能回來?”顧昭跟皇後想到了一處。

”這幾日吧,他送了信回來,北邊軍營巡查得差不多了,對了…”皇後面上多了一點笑意,微停頓一瞬道,“回去莫忘了告訴你王妃,江南經略安撫使調到了羁縻州。”

軍中的事情,誰可用不可用,還是定遠侯府出來的心中清楚,李宓盛剛到羁縻州就樹了新風,羁縻州駐軍一改往日吃酒混鬧,侵擾百姓的模樣,把那些軍中的混子都狠狠的打了幾十大板,屢教不改的全部趕出軍營,如今羁縻州內外整肅,軍貌煥然一新,已經成了漠北後方的第二條防線。

“哦。”顧昭努力記下。

皇後看他費力記憶的模樣就又是愛憐又是無奈,她現在盼着顧昭能和王妃琴瑟和鳴,卻也知道顧昭的愚笨在他王妃面前只會更加顯眼,瑞王妃理智清醒,他能和諧和顧昭相處,為的是他的夫君還是權勢,似乎每個人心裏都有答案。

枉費顧昭一腔癡情。

皇後有心想撮合兩人的關系,不多時外面卻通傳七皇子來請安了。

“傳。”皇後眸底冷了幾分,顧不得顧昭那些小事了。

顧昭在七皇子進殿前,就從長春宮側門溜了。

七弟以前在皇室籍籍無名,雖然處境比他強一些,但也是插不上話的,兩人都比較安靜,現在卻威風八面,言談中對他頗有譏諷。

顧昭向來是不在意這些諷刺的,不過在王妃面前就另當別論了,七皇子幾次玩笑着在王妃面前提起他以前做過的傻事,太丢面子了,顧昭現在連七弟也不大願意搭理了。

返回瑞王府路經街市,小販熱鬧叫賣聲不絕于耳,掀開車簾見人潮洶湧,街市繁華,行人在街邊棚子裏挑選飾品鞋襪等物,不由意動。

“停車。”兩隊侍衛在馬車後頓住腳步,馬車剛一停下,顧昭就迫不及待的走下,小樂子連忙攔着,“王爺您怎麽好到這種地方,還是回王府吧,王妃還在府裏等着您呢。”

“去去。”顧昭趕開小樂子,執意道,“本王去看看就回來。”

侍衛想要跟着也被顧昭趕走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顧昭融入人群。

“王爺!”小樂子連忙跟上,顧昭披着皮毛油亮的紫貂大氅,擋住了裏面王爺衣角上的蟒紋。

顧昭東瞧西看只覺得四處都是新奇有趣的,和皇宮中秩序井然,所有人踮起腳尖走路的景象大為不同,老叟牽着小童走過街市,垂鬓小童手裏還握着一串糖串。

售賣首飾甚至柴薪的都以關撲做彩頭,雙方約定好手裏握着幾個銅板,正反數目幾何,由買方擲出看銅板幾個正面朝上,贏則可以免費拿走物品,輸就要以兩倍價格買下貨品。

顧昭在角落裏看了許久,賣柴的柴夫招呼他上前:“來試試吧!五個銅板猜正反。”

顧昭左右看了看,确定柴夫叫的是他,磨蹭着上前思緒還沒轉過來,嘀咕道:“五個銅板正…”

“好啊。”柴夫點頭,地上柴薪分作十幾捆,還有已經賣掉的柴薪在地面上留下的碎木痕跡,柴夫手指點着地面上一捆中等大小的木柴道,“就這捆吧,若是小郎沒猜到,那就十個銅板拿走。”

顧昭摸了摸腰間,只觸到了一枚玉佩,轉頭望向身邊的小樂子,小樂子連忙從荷包裏找出幾枚銅板奉給他。

顧昭随手一抛,本應該是抛在自己手背上看正反的,不過他沒接住,幾枚銅板都散落在柴薪中間,柴夫低頭瞧,看清地面上卻是是五個銅板都是“通寶”向上,也不欺他笑道,“公子運氣好,拿走吧。”

顧昭還以為要給他錢,沒想到柴夫拾起地面上的五個銅板又放回到他手裏,一并交給他的還有一捆柴薪。

小樂子連忙接過柴薪不讓王爺碰觸,柴夫依舊笑呵呵的,望京多貴人,既然到街市上也是湊個趣。

可以不花銅板就帶走!顧昭心情雀躍,再轉首看到小樂子懷裏抱着的滿滿一捆柴薪不由得湧起了滿足感,這可是本王自己憑本事賺回來的。

他再望向集市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漫山遍野閃爍着珠寶光輝的寶藏,任由人群裹挾着他,往前擠去,賣衣裳鞋襪的他都看不上,食物王妃是不許他從外面買的,倒是一些小飾品做得精致,顧昭上去跟人家關撲,輸多贏少,輸了就雙倍價買下,小樂子懷裏抱着的東西越來越多。

“王爺…我們回去吧。”小樂子抻着脖頸,懷裏抱滿了買來的物件,下巴頂着懷裏的一個裝着幔帳銅勾的匣子道。

“嗯。”顧昭仰首看了天色,估計王妃也該醒了,轉頭欲往回走。

小樂子松了一口氣,顧昭走到一半忽然頓住腳步,視線被路邊的一家首飾鋪子吸引。

“王爺走吧。”小樂子手酸。

顧昭卻邁步走了進去,掌櫃見他衣着光鮮連忙迎上來:“客官樓上請。”

一層都是尋常首飾,不過三五兩銀子,材質好能賣得上價格的都在二層,顧昭把店裏的首飾都瞧了一遍,微撇了一下唇角道:“不必了。”

連碧桃的首飾也比這些精致,見顧昭擡步要走,掌櫃在他身後攔道:“客官是給夫人購置的吧?小店還有不少夫妻和美意頭的首飾。”

顧昭這才有了幾分興致,登上了二層,掌櫃吩咐人做茶,讓顧昭在雅間裏等候自己陪着,片刻信得過的夥計從庫房裏取出了他們的鎮店之寶,是一枚翡翠簪,半弧形的翡翠簪頭镂刻纏枝花葉,一雙鴛鴦依偎其中,竟能看到花葉掩映下的一片盛放芙蕖,翠色欲滴玲珑精美。

顧昭微微颔首,雖然翡翠材質一般,但雕工還是過得去的,悶聲問道:“多少錢?”

掌櫃不禁微微一怔,在樓下時他擔心跑了大魚沒有留意,顧昭再次開口時他就隐約察覺出這位公子好像是有些癡…

“這是本店的鎮店之寶,是當年在滇南尋來的一塊翡翠雕成的,整體通透毫無瑕疵…”掌櫃自吹自擂了一番,然後開價,“兩千兩!”

顧昭垂下首沉思,掌櫃連忙道:“不過還在新春裏,到處都熱鬧讨個好彩頭的,不如您給個九成…”

“能關撲麽?”顧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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