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功名半紙,風雪千山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功名半紙,風雪千山

“不…不确定。”侍衛磕絆了一下道, “說來蹊跷,這事是廚娘發現的,她的腌菜、饅頭都已經準備好放在案板上了, 可是有人同她說話, 她就出去了片刻, 回來東西就不見了。”

“廚娘不敢聲張, 但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丢的都是食物?”容從錦皺眉道。

“是。”侍衛道,“饅頭、糕點還有兩個雞腿。”

都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水匪上船不奔着金銀珠寶, 卻進廚房?這水匪也太別出心裁了。

倘若不是水匪,而是船上的人, 誰沒吃飽去廚房讨要就是了, 何必私下盜竊?

容從錦微颦起眉心, 船上進了外賊了。

這一船除了醫官就是藥材, 是大欽能抽出的為數不多的補給,軍情緊急戶部不可能再給他其他的支持, 他還指望着這批藥材能發揮作用平息雍州疠疾呢。

“派人搜船, 所有房間所有箱籠每一個角落都搜查清楚, 拿着名冊去找, 不在名冊上的人即刻押下船,貨倉你親自帶人去搜。”容從錦眸色微沉道。

“是。”侍衛領命而去。

分做數組進每一個房間翻找, 所有能藏下人的箱籠全部打開查看, 剎那間整艘船都忙碌起來, 侍衛們不放過每一個角落細致的搜查一遍後, 卻仍是一無所獲。

”下去吧。”侍衛長親自來通報,容從錦輕揮手讓他先去休息,側坐在四仙桌旁一動不動, 扶桐緊張道:“公子,難道真的是水匪神出鬼沒?”

“奴婢曾經聽說過,他們水匪是會先踩點的,等踩過了點摸清船上有多少壯年,貴重物品都放在哪個房間後,等夜幕降臨他們就會用鈎子上船,燒殺搶掠。”扶桐緊張的咽了下口水。

望京附近還算太平,但是離開望京,各地匪盜此起彼伏,水路上有水匪傳聞也不是一兩天了,傳聞他們嗜血成性,很少會留下活口,只有水性好的棄船游到岸邊的才能逃過一劫。

“我們是帶着朝廷公務的,兩邊都是侍衛的船…”容從錦側首道,水匪不過幾十人,他們至少有幾百訓練有素的精銳護衛,哪裏會有水匪想不開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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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從錦微微沉吟,忽然起身點了一盞油燈。

“公子?”扶桐本來聽公子安慰她,心裏略微安穩了些,見容從錦起身往船廂卧房後面走去,又不由得慌神。

“船上到處都搜過了,只有我的卧房後沒搜…”容從錦聲音略微壓低了些,眸光斜睨船壁上挂着的一柄佩劍,扶桐會意,取下佩劍。

閃爍着泠泠寒光的利劍出鞘時發出細微的低鳴聲,似玉石交戈。

長劍在手中挽了個劍花,扶桐上前一步護在容從錦身前,他們卧房後的儲藏室裏帶的箱籠不少,但是足夠藏下人的大小的箱籠卻沒幾個。

陽光傾瀉,空氣中飛舞着細密的灰塵,翻找幾個後,容從錦将目光投向了角落裏的一個黃花梨長條的箱子上,船在河面上行駛了數日,大多箱子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只有這個箱子,木質緊實光滑,上面一塵不染。

容從錦向扶桐使了個眼色,兩人放輕腳步走過去,容從錦放下油燈,倏然掀開沉重箱蓋,扶桐從側面搶上,吞吐着寒芒的利劍朝箱內筆直刺落。

“嗷!”箱子裏的人見到光亮不由得驚叫。

當啷一聲,緊接着是精鋼劍尖和鐵器相撞的聲音。

扶桐關鍵時刻覺得呼聲有些熟悉,她落手便是殺招,剎那間只來得及讓劍刃向旁邊滑去,同時手腕微擡收了三分力氣。

放在一旁的油燈映亮了藏在角落裏的修長人影,發冠散亂,衣袍褶皺上面東一道西一道的灰塵,但仍能看出來面龐俊美深邃,一雙星眸裏仿佛蘊藏着晨曦的光亮。

“王爺!”容從錦驚愕道,心跳卻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幾分,像是潮浪穿過他的身軀浮起一絲說不清的悸動。

“嗚…本王是不是尿了?”顧昭苦着臉道,雙腿不住顫抖着覺得身下好像濕熱了一片。

容從錦心中一沉,扶桐看到顧昭腰側衣袍逐漸濡濕,衣袍顏色比周圍都深一層,也是吓得魂不附體,她這一劍有多大力氣自己心底清楚,也顧不得禮節探臂整個人都要紮進箱子裏在顧昭身上一陣摸索。

“沒有。”扶桐摸到顧昭身側指尖微微一頓,遲疑着掀開掏出一個已經被一劍刺成兩半的精美銅胎琺琅水壺,拾起琺琅碎片還有水漬從她指尖滑落,扶桐捧起碎片擡首對容從錦道:“好像是刺在了這個水壺上。”

容從錦看見水壺上的裂紋缺口,剎那間長舒一口氣,再望向吓得癱軟在箱子裏爬不起來的顧昭,不由得又氣又惱道,“王爺來做什麽?不是讓您在王府待着麽。”

“吓到本王了…”顧昭躺在箱子裏半晌回不過神來。

容從錦無奈和扶桐先搭起顧昭,扶他到房內休息。

顧昭在貴妃榻上坐了片刻,飲了一盞熱茶略微好了些,第一件事就是嚴令扶桐以後不許再碰劍了。

“王爺還有心思訓斥她?”容從錦氣道,忍不住輕推他道,“王爺還沒告訴臣,您跑到這裏做什麽?”

“你在哪裏,本王在哪裏。”顧昭放下茶盞,雙手一上一下将他的手珍惜的包裹在自己手心裏道,一雙狗狗眼裏寫滿了真誠和純粹的歡欣。

容從錦竟無話可說,良久低聲道:“你不必如此,我本是不重要的,你還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

“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你。”顧昭急忙打斷他,從錦在他心裏就像是月亮,滿天星辰都是璀璨奪目的,但月光是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他可以稱贊星辰的燦爛,那都是禮貌附和,在他心中唯有一輪明月。

“除卻巫山不是雲。”顧昭執拗道,聲音逐漸低了下去,“本王明白的。”

他是傻乎乎的,可是一件事翻來覆去的想,他是能明白的。

容從錦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感情微閡眼眸,俯身封住他的唇,唇齒相交間摻進去了一星濕潤苦澀的水光。

“噓。”顧昭還要說什麽,容從錦輕掩住他的唇低聲道,“王爺明白的,是我身在局中堪不破。”

或許是他不願意相信顧昭能想這麽多,開始時他希望顧昭能對他的感情做出反應,給他一樣的回饋,悉心教導他一些生活的常識,後來他卻希望顧昭無憂無慮,依舊做那個在太湖石叢中翻找蛐蛐的少年。

因為顧昭倘若懂得,那他要對顧昭做的事情也太殘忍了。

他可以抽身離去,但留下的那個人必定要嘗一嘗相思相見無歸期的滋味。

容從錦聲音沙啞,心底半是激動半是酸澀,他曾經期盼的感情終于到了他的面前,這滋味就像他想象中的甜美純淨,偏偏卻是這個時候,剛剛互相吐露心意,轉眼就要分離。

顧昭拇指撫去去王妃面頰上的水光,“從錦若是不想看到本王,那本王就下船吧。”

顧昭略有些遺憾,他在箱子裏擠了兩天,一聲都不敢吭,他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只是想離王妃近一點,廢了好大的力氣終于到了容從錦的身邊,就是打他都不肯走的,可是見到王妃的一滴眼淚,他立即就認輸了。

容從錦試了幾次,都硬不起心腸,握着顧昭的手低垂着眸道:“罷了,王爺留下吧,再…再陪臣一段時間。”

峰回路轉!顧昭霎時間得意起來,輕吻了一下王妃的面頰,“離不開本王吧!”

“是。”容從錦艱難道。

“是不是見不到本王,從錦都偷偷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哭?”顧昭更得意了,背着手在卧房裏踱步,湊到王妃身邊迫不及待的問道。

每次在他想要深情的時候,顧昭就特別歡快,總是令人啼笑皆非,容從錦怔怔望着他,含着晶瑩易碎的水光的眸底忽然泛起漣漪,顧昭自己也覺得可能有點過分了,自己找臺階道:“從錦沒有哭,是本王想你…”

“不,臣很想您。”容從錦打斷他,一字一句真誠道,“王爺不在時,臣想您都會想得哭出來呢…”

真聽到王妃親口講出這句話,顧昭那點得意倏然煙消雲散了,他俯身輕吻容從錦的側顏,将頭抵在他的額頭上,低聲道:“本王再也不會離開你。”

彼此無言,安靜享受着片刻的寧靜溫馨。

“王爺是怎麽上來的?”容從錦逐漸從令他沉溺的溫柔裏找回神智,低聲問道。

“本王早就知道從錦想跑!”顧昭氣鼓鼓的咬了下王妃的唇瓣,擁着他道,“上次本王讓你發誓,你說什麽都不肯。”

“這些箱籠你早就收拾好了肯定是要帶走的,本王也盯不住你,就盯着箱子。”

“那天侍從們将箱籠陸續運上馬車,本王就讓小樂子替了本王躺在拔步床上,自己進了這個黃花梨的箱子。”顧昭得意道。

“小樂子會幫您做這種事?”容從錦沉默片刻,無語道。

就是給小樂子兩個膽子,他也不敢。

“本王跟小樂子商量,他要是不幫本王,本王就告訴兄長,他像小喜子似的欺負過本王。”顧昭挺胸道。

拔步床放下幔帳,小樂子又穿着他的衣裳,遠看也瞧不出什麽端倪。

容從錦:“……”

小樂子太難了,容從錦都不由得心生憐憫,又問:“王爺這些天吃什麽呢?”

顧昭垂下肩,可憐兮兮道:“本王從王府帶了些點心,可是根本不夠吃。”水也不夠,他只能偷偷摸出去找吃的,顧昭從沒有獨自生活的經歷,錯誤估計了生活所需。

“本王身上是不是都臭了?”顧昭擡起手臂嗅道。

他在箱子裏吃,在箱子裏睡覺,又悶得透不過氣來,好可憐的。

“不臭。”容從錦連忙安慰道,顧昭偷偷打量他一眼,朝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容從錦會意,在他面龐上落下一吻,顧昭又轉過頭去讓他吻另一邊,這個時候的容從錦極好說話,他也希望能為顧昭多做些什麽,像顧昭那樣真摯的去回饋他的感情。

顧昭騙了一頓吻,美滋滋的站起來覺得這幾天的苦都沒有白吃,容從錦在他身後道:“王爺餓了吧?讓廚房給您做些吃的吧。”

顧昭瞥見旁邊銅鏡裏的身影,下意識過去照了一下,剎那間驚得雙眸圓睜,星眸裏寫滿了驚愕,這個衣衫褴褛滿臉灰痕的人是誰?他跟本王長得好像。

顧昭愣了片刻,雙手捂臉:“本王先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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